第二七章 苏定方的惊讶（下）
见到苏素卿，苏定方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苏小妹却已经跑了过去，一把拉住素卿小姑娘，上看下看，再左看右边，看了老半天才惊讶的道：“素卿，真是你么？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 也难怪苏小妹惊讶。 一个月前的苏素卿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姑，一身粗布麻衣，不施粉黛，也没什么首饰，一头微微泛黄的长发就用一根细布绳束在脑后，而且身材瘦小，脸色也有些发黄，明显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而现在的苏素卿呢，依然只是一个不大的小姑娘，却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村姑了，粗布麻衣换成了一身得体的水绸长裙，同样是不施粉黛，同样也没什么饰品，但小姑娘此时的脸上却透着一股健康的红润，瘦弱的身子倒还没那么快养起来，但比起以前那种貌似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单薄却已经好上太多，至少小姑娘的身上也有些rou了。 关键还是气质。一个月以前的苏素卿因为没有任何亲人可以依靠，其自身也没有任何谋生手段，依靠苏小妹的接济才不至于饿肚子，但那种几乎将人逼到极限的艰难与困顿却让她看不到任何希望，这样的生活即使是七尺男儿都受不了，又何况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当时的苏素卿整个人显得呆滞而麻木，没有多少生气。但是现在呢，站在苏小妹面前的苏素卿却是落落大方浅笑嫣然，一身的书卷气让她看起来就有一种儒雅的气质。 起于神，达于骨，而显于表。一个人的精神面貌会直接影响到一个人的气韵风骨，进而影响到人的外表。这世上长得像的人不少，但气质风貌完全一致的人却绝对找不出来，所以苏小妹此刻见到苏素卿却如同看见另外一个人一般，实在是苏素卿的气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所以给人的印象就像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苏素卿显然已经变得乐观了许多，笑着跟苏小妹打了个招呼，道：“可不就是我么，jiejie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苏小妹晃晃脑袋，晕乎乎的道：“素卿，你的变化也太大了吧，我不是认不出来，而是不敢认，若是幼娘在这里只怕她也不敢认。”说吧，扭头又对苏定方道：“是吧哥哥，你刚才认出这是素卿了吗？” 苏定方认真的打量了苏素卿一番，摇头道：“我也没认出来，别说刚才，就算现在明明知道她是素卿我也有点不敢认，这变化也太大了。” 苏素卿笑眯眯的，任由苏家兄妹对她评头品足，其实她很乐意让苏小妹惊讶一番，怎么说苏小妹都是她的好姐妹么，她现在有了好的生活，自然是要跟好姐妹分享的，随后两个小姑娘就开始聊个没完。 不说两个小姑娘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苏定方却不好插进去说话，只得咳嗽几声提醒一下苏素卿。 苏素卿被咳嗽声惊醒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对苏定方道：“苏大哥，我家主公此时出征在外，却不好招呼苏大哥，按照主公的吩咐，苏大哥可以让军户们先行安顿下来，我家主公前几日已经命人搭建好了八十座房屋，这些房屋应该够用了吧？” “够了，我带来的也只有七十四户军户，八十座房子足够了。” 随后苏定方和苏素卿开始安排那些军户，过了今日这些军户就是李世杰的手下了，他的计划是将军户们和他买来的那些壮丁和女子混在一起，这样也方便管理，所以新建的那八十座房子就建在原本的那个村子里。 苏小妹四处转了转，却发现少了个人，连忙问苏素卿：“对了，冯大叔呢，怎么没看到他人，他不是一向被李大哥安排在家里看家的么？” “冯统领被主公派出去招人去了，”苏素卿这会儿忙的要死，只是随口答道：“冯大叔现在不做管家了，前几****已经被主公任命为长刀营的统领，等长刀营组建完毕之后他也得随军出征，不会再留下来看家了。” 忙了半天，终于安顿好了那些人，再安排好苏定方带来的战马和一些火药兵器之类的东西，这会儿李世杰也回来了。 苏素卿趁着苏定方他们忙得要死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去接李世杰。 李世杰一行近两百士卒一个都没缺，一个个身上都完好无损，至于伤口、血迹什么的一个都没有，一看就不像是出征归来。 苏素卿抢先两步来到李世杰近前，低声道：“主公，苏定方一行人都没发现有什么异象，属下特意带苏定方去看了那些伪装的粮仓，故意让他看到满仓的粮食，可属下也没见到他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看起来他是真的没起什么歪念头。” “你确定？” 苏素卿点点头，正色道：“属下派人去监视那些军户，派去的人都回报说那些人是真的军户，不是军士假扮的，而且男女老幼都有，而且纳西人一个个都跟搬家似的，就连破被褥烂棉絮之类的家什都带来了，应该就只是单纯的搬家。还有，苏定方连苏jiejie都带来了，若是他居心不良的话肯定不会带苏jiejie过来。所以，属下可以肯定，苏定方并没有什么别的目的，他对主公没有恶意，至少目前还没有恶意。” 李世杰没再问什么，他相信苏素卿的判断。 其实这次李世杰根本就没有出去剿匪，所谓出征什么的只是借口，李世杰其实带着手下的士卒就呆在山谷北边二十里外，只等山谷里发出信号，然后他就可以带人马上杀回来。 这么做当然不是他闲的蛋疼，实际上这是他新收的幕僚，也就是苏素卿，出的主意，所谓人心隔肚皮，虽然李世杰和苏定方之间有苏小妹这层关系，但大家又不是亲戚，防一手总是没错，此时山谷的粮仓里就堆着两百另好几十万斤粮食，如果苏定方起了贪念想来个见粮起意，嘿嘿，那乐子可就大了。 苏素卿还特意带着苏定方去看了那些堆得满满的粮仓——其实大部分粮食都不在粮仓里——却没发现苏定方有什么特别的念头，她这才让人通知李世杰回来。 这年头不小心不行啊，辫子可以开着外挂四处乱搞，但他不行，他是没有挂可以开的，不小心点很容易就翘了。 李世杰正准备去见见苏定方，这时候苏素卿却又出了个主意：“主公，属下倒是还有个主意，这个主意也是刚才听苏定方说起属下才想到的，主公有没有想过跟苏jiejie结拜成异姓兄妹，或者干脆算上苏定方，三人一起结拜？” “结拜？这玩意儿靠谱么？”李世杰这话刚问出口，却突然反应过来，一拍脑袋，道：“对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现在……”后面的话李世杰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他的想法一目了然。现在可不是后世了，后世人结拜就跟吃饭喝水没什么两样，即使结拜了，结拜双方的关系也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所谓兄弟就是用来卖的，这句话可是烂大街。不过现在是大明朝，就跟发誓一样，结拜在这个时代还算是一件相当神圣的事，这时代的人很少会违背誓言，也很少会出卖结义兄弟，在这个时代，结拜还是很靠谱的。 应该靠谱吧？李世杰又有点不确定了，明末时期正是中原人的道（德）下限不断突破极限的时代，儿子把亲爹打包卖掉的例子都有好几起，在这样的时代结拜靠谱么？ 不过，怎么说这也算是一个办法，靠谱不靠谱另说，李世杰决定还是先探探苏家兄妹的想法再说。 回到家中，李世杰找到苏定方，苏定方此时正在让他手下的马夫指点养马场的系统平民饲养战马。战马的饲养就非常繁琐，所用的饲料和饲养方式跟普通马匹有很大的区别，而且战马是要训练的。一匹战马首先得分辨出它是上马还是下马，上马该喂什么料，一天得喂几次，下马一天又该让它跑多少里，又该用什么速度跑，该怎么培养一匹马的负重能力和耐力，又该怎么训练才让战马适应战场上的杀气和火炮声等噪音，还有，该怎样让战马配对并让它们繁殖，这些东西都得注意，稍不注意养出来的就不是战马了，而是驽马。 李世杰先跟苏定方打了个招呼，然后也站在一旁跟着听了一些。 好半天苏定方的手下才将一切要领和细节都交代清楚，李世杰也没听进去多少，能记住的就更少，他也不需要记住这些东西，不过他倒是打起了苏定方手下这些马夫的主意。 “苏大哥，你的这些马夫能不能一起留下来，你看我的手下也没有会养马的人，保不准会将良马养成驽马。” 苏定方却摇摇头，苦笑道：“能留下我自然不会带走，你当我有很多粮食可以多养几个闲人么——三边总督洪承畴在崇祯七年就多次下令，让陕甘宁三边诸卫务必确保各自得马夫和军器工匠不失，而崇祯八年，也就是今年，三边总督又多次三令五申，虽然各个卫所都是把战马和兵器能卖的都卖了，但那些养马的马夫和制造军器的工匠却只能继续养着，三边总督会时不时的从各卫所抽调马夫和工匠。所以，这些人我不能给你，我还得将他们带回固原卫。” 李世杰却嬉笑道：“得了吧，你这话也就说给上面的人听听，我就不信那些卫所都会乖乖的养着那些马夫和工匠。什么叫确保马夫和工匠不失，人有生老病死，这很正常么，你不会将这些马夫从花名册上勾去几个，然后上报说他们病死了啊，喝水呛死也是很正常的么。反正吧，你总得给我留几个下来，大不了等你回去的时候我多给你一点粮食。” “多给一点粮食？”苏定方眼前一亮，李世杰的这句话可算是抓住他的死xue了，想了想，苏定方咬咬牙，道：“行，那我就给你留几个——得了，既然要留几个马夫，那干脆，我把火器工匠也给你留几个下来。一个月之前你不是问我要火药吗，我查了下，固原卫倒是没有成品火药了，但火硝硫磺什么的还有不少，我都给你拉来了。不过我得先说好了，这些火药不是我的，而是固原卫通过我卖给李大户的，所以，李大户，该给的粮食你可不能少给。这次我一共拉来了一千五百石火硝和七百石硫磺，基本上固原卫库房里的火硝和硫磺我全给你拉来了，另外，我怕你手下没有会造火药的人，所以顺便带了些火器工匠过来，这些工匠我也给你留下几个。” “那行，前几天我刚收获了一批粮食，你要多少都有，”李世杰答应的很爽快，不就是粮食么，这东西他现在还真不缺，“不过火硝和硫磺你还能不能弄到，一千几百石太少了，用不了多长时间。” “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疯了，”苏定方一听，顿时瞪大了双眼，惊道：“一千五百石火硝和七百石硫磺还少吗，制成火药的话都够固原卫几千军兵用上一年多了，你手下这才几个人，还嫌少？” “得了，你就说能不能弄到吧。” 按照明军的训练强度，这么多火硝和硫磺自然不算少，但明军都是怎么训练的，基本上等于不训练，在这一点上李世杰可不敢跟明军学习。当然，这么多的火硝和硫磺其实也不算少，够李世杰用很长一段时间的，不过火药这东西他可不嫌多，这玩意儿一打起仗来再多都不够用，多弄点肯定没错。 苏定方都不用想，直接道：“倒是还能弄到，固原卫是没有了，但宁夏那边的几个卫所应该还有很多，更西边的西宁卫、凉州卫、肃州卫那些卫所肯定剩下更多，他们是找不到地方卖，不过那边就有点远了——行，回头我托人去宁夏卫问问，刚好我在那边也有熟人，肯定能帮你弄一些过来。”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事情谈完，李世杰一把拉起苏定方，笑道：“你大老远跑一趟也不容易，今儿个就让我好好招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