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多余的存在
从谢府出来，秦毅百无聊赖骑着马慢慢溜达着，慢慢回想在谢府中听到的内容。越想，脑子里疑问越多。谢家兄弟的对话，大体有几个方面的信息： 第一，清仪和谢侍郎他们要明日下午之后才可能见到，那么最保险的是后日一早赶去相见了。这倒没什么好说的。 第二，谢家两儿子代表了京城学子学府对自己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甚至有可能延展到更多人物更大层面。一种认为自己有才，能造福于民，年轻人可能还觉得自己是忠君爱国，热血疆场的军人典范；另一种则认为自己不尊重儒学，歪门邪道。秦毅委屈啊，不就是一句’岂让儒冠误此生‘吗，这些人也太敏感了吧！这个以后自己需要留意，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娘娘欣赏自己就什么都不怕。 最可疑的是第三点：那帮子吐蕃人还不依不饶？还要想找回面子？ 在领教过劲弩的巨大威力之后，还要真刀真枪不惜性命？他们哪里来的信心？而且若说只是为了找回面子，这似乎太夸张了吧？该不会有什么其他目的吧？ 另外，居然满长安人人尽知？这就更令人生疑了。 这才几日？要是没人故意散布消息，在这没电视广播电脑报纸的年代，几天之内能闹出这么大动静，要是没人推波助澜，怎么可能做到？那么这些人是谁？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掌握的信息太少，没法得出什么结论。 晃晃头，看着夕阳中的长安，整个帝都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辉光，愈发显得金碧辉煌，雄伟壮丽……。 第二日一早，左卫将军武三思又亲自跑到蒲阳府军的营地来了，而且，还是邀约秦三郎陪他逛街？秦毅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怎地武将军会这么相信自己的眼光，居然不找两市的博士，反而找自己这个土包子。 不管怎么样，上司有命，自当奉陪。当下陪着武三思出了营地，直奔东市而去。 武三思也是满腹疑惑啊。娘娘前日突然把他叫过去，说是要见一见秦三郎。 见就见吧，还非得让自己带着秦毅，制造一出巧遇？巧遇就巧遇吧，还不能让秦毅知道她的身份，只让自己到时候介绍说是什么媚夫人？ 武三思想不出娘娘这是有了什么神机妙散，要做什么。想起中午要在盈福坊酒楼‘巧遇媚夫人’，只得一大早拉着秦毅在酒楼附近的东市里乱逛，一边消磨时间等待中午，免得到时候误了娘娘的大事。 这一上午转的，七零八落有用没用的东西买了满满一车，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武三思打发家仆拉着东西回去了，然后非要请秦毅去盈福坊用饭吃酒以表谢意。 陪上司买个东西还要上司请酒？更何况这个上司还是天后娘娘的亲戚，日后横行数十年的武三思，这怎么行！于是死推活说，最后秦毅严正要求，要吃酒，那就必须得由他来掏腰包！ 进了盈福坊，在雅间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武三思就推说要方便。出了门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他惊喜交加的声音： “哎呀！这不是媚夫人嘛！许久不见，夫人清减了。某正与同僚在这里吃酒，既然偶遇，不若请夫人移步，一同用点酒饭可好？” 秦毅一咧嘴角，心道史书所载这家伙十分**看来不假，这定是看到了什么美人了，就请人家同席。 接着一个很有磁性，非常好听的女声回应推脱了几句最终应了下来。房门一开，武三思侧身将一个美艳的贵妇人让了进来。 秦毅连忙起身微微躬身施礼，待抬头看去，登时一愣。一个声音在脑中翻腾不已： 极品啊！……御姐啊！ 只见一个美艳妇人款步行来： 三重结环缀紫珠，一挂玳瑁系额前，目若深潭蓄秋水，面如粉莲凝朝露。 紫纱披肩，映衬出胸前波涛如雪；纨素流腰，更显身形高挑丰润。 气质高贵，温和的微笑如春阳化雪；不怒而威，让人不自觉只能仰望，难生一丝猥亵之意。 自诩比这时代人们的见识多了去的秦三郎，这会儿也不禁赞叹不已：太养眼了，果然是极品御姐！御姐啊！ 问题是你心里面怎么赞都没关系，你别一双眼睛直不楞登的死盯着人家，嘴里还嘟囔着说出来啊！ “御姐啊！……” 武三思两眼一黑，差点摔个跟头！ 见过猛人，没见过这么猛的！居然盯着娘娘喊御姐！你又不是皇族，跟娘娘又不是亲戚，喊什么御姐？而且论年龄这也不能喊姐吧？ 武媚娘也是一愣，接着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两腮桃红媚眼如丝，胸前波涛抖动，让秦毅也脸一红，微微偏头避过目光。 这小家伙，太有意思了！初次见面，眼睛看直了不说，居然还情不自禁的喊起姐来了！嗨呀，居然还脸红了呢！ 这么些年来，皇帝叫她媚娘，儿女唤她阿娘，大臣尊称她天后、娘娘，还曾有人喊她meimei（她的兄长、jiejie），叫她二娘（母亲荣国夫人）、姨母（贺兰敏之兄妹）等等，可就是没人叫过她‘姐’。这让武媚感觉十分新鲜有趣。 而且，论年龄，自己足可做他长辈了，并且就算是心系天下，权势及顶的天后娘娘，也是女人啊，而且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希望自己青春永驻？又怎么会不在意自己的年龄呢？这么一个嫩芽少年却喊自己姐，实在是意外之喜！ 更何况这小家伙，果然如谢俭所言，身材高挑峻拔，面貌英俊喜人，看上去英气逼人，风.流潇洒。这更让武媚娘心中十分得意，万分舒畅。 “御姐？哈哈哈……‘姐’？……嗯，听起来感觉还不错！” 秦毅这才惊醒，不禁有些尴尬。自己这什么毛病啊，心里想着，怎么还给说出来了。幸好看上去人家没有怪罪。 不禁尴尬的挠着脑袋，‘嘿嘿，嘿嘿’傻笑掩饰。 武三思心里实在忍不住挑起大拇指！ ……服了！ 这秦三郎真是成了人精了，随便一句话都能说的娘娘开心大笑，这是天大的大本事啊！ 找机会一定要好好求教求教，若能学得一二，必将受益无穷！ 赶紧请娘娘入席安坐，然后指着还在有些尴尬的秦毅，装模做样的的给娘娘介绍。完了又跟秦毅道： “这位夫人，乃是……” “我就是前些日子你在南山讲说故事，痛饮美酒的那家山庄的女主人，媚夫人。” 武三思一看娘娘接口，正好省得自己编瞎话了，松了口气刚杵着席子要坐下来，就听秦三郎一拍脑门惊喜道： “哎呀，原来你是吏部李敬玄李相公的夫人啊！……” 武三思一听手一软差点扑倒在席子上，赶紧又杵着坐直，连道‘手滑了，失礼了’。吃武媚似不经意的眼神一扫，惊得后背都开始冒汗了。 秦毅满脸惭愧的道： “某真是失礼了。前番在尊府，与李相公一见如故，居然大醉，还烦劳李相公遣人相送，实在是惭愧！” 武媚不以为许。要的就是隐藏身份，好让这小子没有什么压力，能够畅所欲言，些许误会，算不了什么。摆了摆手道： “无妨，我家阿郎也是欢喜无限，能于酒席间听闻三郎精辟之论，定国之策，直至今日，依旧赞叹不已，我也是钦佩万分。我家阿郎说，今日就要呈交陛下过目呢。” “哦，夫人也知道了？哎呀，那些东西要想管用，须得保密才是，否则就……”秦毅心里不禁对这个李相公有些腹诽，这样的计策怎么能连他老婆都知道了，泄露出去，还玩个屁啊！ 武媚心中暗暗点头，这小家伙还知道轻重，不错！ “不必担心，迄今为止，只有当日三人加上我知道。我家相公知我口紧，这才没有避着。” 秦毅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却在听她说她‘口紧’的时候，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她那娇艳饱满的红唇。 撤下残席重新置布酒宴，武三思显得有些拘谨，秦毅倒是无所顾忌，与那媚夫人邀酒布菜，相谈甚欢。 一番交谈下来，这位媚夫人的博学****，给秦毅的震撼比当初会稽草亭中谢清仪带给他的还要大得多！ “真不愧是堂堂宰相的夫人啊，这学识见闻，还要不要男人活了！……” 殊不知对面的媚夫人更是惊讶，随着交谈深入，眼中越发显得惊喜无限，异彩涟涟。 “果然是人才！涉猎广泛而精深，见闻广博而颇有见地！每每有奇思妙想，又常常出人意料！……这是个才刚到十八岁的少年郎啊！” 此番出来，武媚刻意隐藏了身份，双方于酒酣耳热之际，言谈中再无什么约束，武媚就体会到了少有的欢畅。 可往往一个话题出来却被对方要么歪理邪说，要么奇思妙想给压住，就不禁愤然：难道我堂堂帝国的天后，还不如你个黄毛小子？ 居然在不知不觉当中起了争强好胜的念头。一个话题出来，就不断想要表述自己的看法，想要压过对方一头。 “诶~！三郎此言谬矣，你岂不闻……” “诶~！夫人这话片面了，难道忘记了……” 秦毅也被激起了谈性，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后世，正在论坛上与人争得天昏地暗，自然不会轻易服输。可争论到后来，却往往发现双方对议题的出发点、解决问题的着眼点全然不同，偏偏最后却往往并不矛盾，反而互为补充！ 渐渐地武三思很不情愿的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插不上话，彻底变成了多余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