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紫云山
月上中天，秦毅方才回家。没到门口就看到秦壮在跟护院刘贵聊天。 话说秦家庄秦家，只有这个三十岁的刘贵和他妻子冯娘子算是奴，其他都是佣。这小两口是获罪，免死为奴。 不过却没有人耻笑欺凌于他。 数年前这二人也是耕地种田的良家，刘贵入了府军为卫士，刚成亲，正跟冯娘子美美地过日子，谁知祸从天降，小两口合力将企图入室行yin的老色鬼里正和一个狗腿子给打死了。 那家亲戚是一县衙书吏，七弄八不弄的就把小两口定了不义杀人，绞！入了死牢，就等行刑了。却奇迹般地遇到了天子天后封禅泰山，大赦天下，罪减两等，居然万幸逃过一死。第二年刘贵充了本府苦役，冯娘子罚入教坊，都成了官奴婢。 要说刘贵运气真的很好，正好秦毅的老子秦怀善从战场上立功归来，扩家置业，要买两个仆役，就把刘贵买了下来。又一听刘贵对妻子念念不忘，老爷子心头一软，托人寻到之后，便一并买了来。 刘贵当过卫士，老爷子就让他看家护院，得空还指点过他和莫山二人战场杀敌的刀法；冯娘子专职府中膳食，做了厨娘，是为一双家奴。感念秦老爷子大恩，小两口对秦家忠心耿耿，尽职尽责。 这样一对苦命人，虽是贱奴，又有谁个去耻笑？在秦家就从来没人拿他俩当奴看。这段时间秦毅更是没个家主的样子，整日里跟府里上上下下仆役帮佣说笑逗乐，渐渐地大家也有点习惯这郎君的做派了。 秦壮刘贵见秦毅归来，赶紧相迎。 进了院子，秦壮将花花牵走，刘贵又要去站岗。秦毅就笑道： “行了，天都黑了，关门上栓吧。你也赶紧过去用晚膳，否则阿冯怪罪，日后某的菜里没盐，某可就惨了。” 刘贵嘿嘿笑着去关了门，连道三郎又来说笑。秦毅就打趣他： “我说刘贵，今夜你可得悠着点，莫又弄得阿冯叫上半夜，就当体谅老人家了。你不曾看见莫叔今早眼圈发青，李大娘看他一脸的煞气？” 刘贵一囧，呐呐地问： “三郎如何知道的……” 秦毅没好气的道：某昨晚肚子饿了，摸到厨房找吃的，可不就听见了。” 原来是这样，刘贵就颇有些得意： “奴就只用了三分气力，莫叔年纪大了喂不饱大娘，岂能怨到奴的头上，嘿嘿……” “切……！还三分气力，能让阿冯叫得恁大声？某可告诉你，往后让你娘子咬着帕子。前院里可还有几个没成亲的小子和丫头呢，别弄得人心痒痒，出什么事儿来” “奴知道了。嘿嘿，奴今日便只用一分气力，足矣！” 哎！这男人对自己榻上的表现怎么就这么不诚实呢？ 哪儿像自己一样，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不虚言。 见他洋洋自得臭屁得不行，秦毅就抬腿虚踢： “我呸！不吹你会死啊！某跟你讲，想当年某可是远近闻名的‘一夜七次郎’，懂不懂什么叫一夜七次郎，嗯？听听！一夜七次！你还在某面前吹！” 刘贵就一脸的你继续吹继续吹的样子。 “哎呀，你还不信？某跟你讲，有一次……”秦毅正准备将苍老师的精粹镜头移植到自己身上，就听中门台阶上突然传来幺娘喜悦甜脆的声音，吓得赶紧收声。 “阿兄，你回来啦！怎么才回来，等的奴奴肚子都饿了！” “哎呀不是让你不要等阿兄，自己先吃嘛。”秦毅上去抱起小丫头。 “奴奴自己一个人吃，一点也不香！” “嗯！……以后吃饭全家人一起吃，什么破规矩！下人上人的。人多吃饭才香！我跟莫叔说说去！”说着抱着幺娘进去了。 一会儿之后，秦毅灰溜溜地退出管家的小院。 “规矩就是规矩！哪能这般胡搞，家里还不乱套了？不是某要冒犯三郎，你近日里跟下人庄户们嬉笑无度，实在是不妥。这家主就是家主，主家就是主家，岂能没有个上下尊卑！……” 秦毅看了眼两只小手捂住嘴巴偷笑的小丫头。得！还是咱兄妹俩吃吧！ 第二日一大早刚起来，蹲在后院台阶上，正拿着柳枝茬子沾着青盐跟自个儿的牙齿较劲，秦壮一溜小跑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帖子。 秦毅左手端着陶泥杯子，右手握着柳枝茬子，够着头看了眼秦壮伸过来的帖子问： “谁呀？怎么光溜溜的名字也没有？” “不知道，那人骑着马跟刘贵说了声奉主人之命送帖，留下帖子就走了。” 抬起杯子咕噜咕噜漱口，嗯，还是一嘴巴的淡咸味儿。再来一遍。 扔了柳枝把杯子往台阶上一放，伸手接过帖子。 赭红色硬皮儿的帖子面儿，我靠居然是用银丝线绣的宽边。想想自己不过拿两张纸擦屁股结果就被莫叔给数落了半个时辰，心里就有些不爽利，瘪了瘪嘴心道穷显摆！ 一打开，就一股淡淡的清香，好像是什么花儿的味道，心中就又道真sao包！ 里面一张素签，拿起来凑到面前一看，上面几个娟秀的小字： 七日之后，紫云山前。 “这什么啊没头没脑的！什么紫云山，什么七日后？秦壮，紫云山在何处？” “哦，紫云山就是西山啊，西山上有个紫云道观，所以那些个书生们就叫西山作紫云山。咱们庄户人可不那么叫，都叫西山。” “哦，是西山啊。就是嘛，西山多好啊，还什么紫云山，酸了吧唧！那这个七日后是什么？要干嘛？故弄玄虚的！”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是紫云观重塑了三清殿的三清道尊仙体，七日后重开三清殿，要建醮起坛做道法，李大娘和冯娘子都说到时候要去看热闹呢！” “切，就三个泥像，有什么好看的，就爱凑热闹！” “不是啊，听闻那三尊仙体是道观的道长请了名匠来塑的，跟真人一模一样！对了，那名匠是做了洛阳的大石佛的能人，今年大佛开光，连天后娘娘都专门到东都去观礼了呢！那名匠被天后娘娘赏赐，除了匠籍，这才回到老家湖州，被紫云观的道长们请了去的，那瞿巧匠现在还住在道观里呢。” “嘿，你还真个消息灵通啊。” “嘿嘿，前些日子不是都在城里匠户街守着吗？没事就听那些个匠户们唉声叹气，说没人家那位姓瞿的名匠命好，有报效天后娘娘的机会，得以脱了匠籍啥的。我看就算娘娘开恩给他们机会报效，也是白搭，他们能有人家那般巧手，能塑得那道尊仙体跟真的似的？” 说着秦壮又神神秘秘地凑上来，压低了声音说： “听说这几日，每到夜间，那三清道尊就都活了过来，显圣了！” “噗……，你个黄口小儿，封建迷信，还显圣呢，哈哈……” “真的！”秦壮急了。 “听闻是夜里值守的道长过去添灯油，听到里面动静，偷偷趴在门缝里亲眼所见！那三清道尊浮尘一摆，桌上的供果就化成了三股青烟，被三位道尊吸入腹中！都是因为那瞿姓巧匠塑得太真了，所以才引得道尊离了仙山洞府，化身显圣了！” 秦壮就如自己亲眼所见一般，吧嗒吧嗒极力证明那神迹是真的。秦毅听得愈发好笑。 心道这一听就知道，明摆着是那紫云观的牛鼻子们在炒作，不过是为了趁着重开三清殿的时机，吸引更多信众而已。不过见秦壮真的急了，也就不给他解说这是很低端的营销手段了。道长们这么搞，起码也说明那三尊泥塑做的的确不赖，要不一开大殿，大家伙一看跟夜叉一样，那不就打自己嘴巴了吗。 忽然心里微微一动，凿刻洛阳卢舍那大佛像的人体雕塑艺术家？自己的抱娘娘大腿的计划中最关键的部分，要是能把他请来帮帮忙，似乎比自己亲自动手要靠谱得多啊。 自己能画出来，还真没把握能塑的好。前世是古文学爱好者，书啊画的倒是下过不少功夫，那水墨淡彩的效果图也画出来放在书房里了，可毕竟自己从没有专门学过雕塑，隔行如隔山啊！ 就是说自个儿在平面造型方面还马马虎虎，在立体造型这方面就是一个门外汉。 当年，自己家客厅电视机旁边的那个自己塑的弥勒佛，主任到家里一看就问，你怎么塑个人家番常姜咧着嘴穿睡衣的像啊？弄得他客人一走就把扔杂物间里去了。 话说秦毅指的计划是什么？其实说白了就是一观音像。 因为武则天信佛啊，皇帝说他们李家是李耳的后裔，所以推崇道教，武则天就信佛。日后武则天称帝，其法理依据之一，就是男宠冯小宝编的一个佛经故事。 另外卢舍那大佛像也是武则天自己省吃俭用出了一部分私房钱弄的。这说明天后娘娘对佛教是持肯定态度的，自己要抱娘娘的大腿，不投其所好怎么行？ 当日在南山想到怎么拍娘娘马屁，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后世一部叫通天帝国的电影，里面震撼人心的巨型女神像。咱搞不了那么大的，就烧一尊真人一比一比例的观音像！ 具体的姿态，秦毅本想照搬后世海南三亚的海上观音巨像，可在宣纸上画出水墨淡彩效果图来，却怎么看都是那谢家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