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水宝地（19）

    牛爱莉接到牛群打来电话时，她正在菊城电视台制作一期访谈节目。这个上班不到一年的新人，如今却成了菊城电视台的台柱子，她不但形象好，而且行为举止落落大方，谈吐得体，深受台长赏识。她给几个新来的青年男女简单交代了一下，一边拿着电话，一边往走廊的尽头阳台走，这里的确是一个僻静的所在。

    “莉莉呀，能听得出来吗？我是你牛群叔啊。”

    “哦，叔，听得出来，叔，您说。”

    “莉莉呀，你能回家来一趟吧？电话里我也不好说，这不是吗，我正在劝你mama，可她，偏偏就认死理，就是想不开，这不，自个正在和自个叫劲呢？又吵又闹，又摔又砸的，我刚好来你家，就碰见了这么一出。”

    “叔，我妈她没事吧？你把电话给她，让她先接个电话好吧？”

    电话里听到牛群说：“给，嫂子，莉莉要和你说说话哩。”

    “我不接，有啥好说的。”胖老婆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可还是接过了牛群递过来的手机。

    “妈，你这是咋了？我爸他在家吗？”

    “没！他在外面有漂亮姑娘陪着，才不回来呢，心里哪有这个家？”胖老婆说完，把电话挂了！这个时候，她心里堵得难受，给谁也不想解释什么，无论牛群的手机怎么响，牛群怎么让她接电话，她坐在炕沿上，脸扭向一边，就是不接电话。

    凭着娘刚才那几句气话，牛爱莉就可以判断，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一定是爹传出了绯闻，惹恼了娘。多年来，爹和娘吵吵闹闹，也时有发生，可话又说回来，谁家过日子，没有个勺子碰锅沿的时候呢，生活中齿唇磕碰的小事，吵架拌嘴，好比炒菜的作料，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情，在建一个和谐的家庭，只要有爱，这个永恒不变的主题，一切所谓的矛盾就会迎刃而解。牛爱莉从小就是在爹和娘呵护下长大的，父母之间的情感问题，她始终处在懵懂的层面，即使在她面前，爹和娘吵架拌嘴，自己也不去想谁对谁错，毕竟手心手背都是rou。家庭内部的矛盾，始终是和爱捆绑在一起的，父母对儿女的爱，永远掩盖了他们的酸甜苦辣中，掩盖了所有的承受，苦痛，还有说不出道不尽的，那些深藏不露的情感**。

    如今的牛爱莉不再是孩子了，伴随着年龄的增加，已经出落成一个成熟稳重，肩后飘逸着浓黑长发，眼睛里闪烁着睿智，开朗性格的电视台出镜记者的形象，她渐渐被菊城每个家庭所熟悉，更为牛家庄争得了一份荣光。据说，牛家庄的人出门在外，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赶上在某种场合看电视节目，恰巧电视上正在播放牛爱莉出境的栏目，他们就会兴奋地指着电视说，哎！你们快点瞧呀，这个女的是俺村的，她叫牛爱莉，她爸爸叫牛书贵，也厉害着呢，菊城响当当的利税大户，宏达建筑公司老总啊。这样的一个评价，对于牛家庄，对于牛爱莉的家庭背景出身，都是多么荣耀光彩的一件事啊。可现在，驾驶着一辆白色轿车正往牛家庄赶路的牛爱莉，脑子里却闪现出另一幅令她惊悚的画面。家里一片狼藉，母亲目光呆滞，披头散发，精神异常，村人们街谈巷议着她家的八卦轶事。

    车子开得飞快，路边的树木，在急速的行进中，变成转瞬即逝的幻影。台里即便有再要紧，再无法脱身的公务，这次，也必须赶回家看看了。

    菊城到牛家庄有一百六十华里的车程，牛爱莉仅仅用了四十分钟，车子就驶入了牛家庄所在的乡镇集贸市场。赶集的人们大包小包提着各种行李物品，在她的车前潮水般涌动着，她连续的按压喇叭，也还是蜗牛般前行。牛爱莉拨通了一个电话，是他爹牛书贵的号码。

    对方提示无人接听。

    牛爱莉觉得蹊跷。这是过去给爹打电话，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形。又一次拨通，对方振铃，几分钟后又是一个无人接听。

    越是想拨通，越是无法拨通，牛爱莉的心情变得越加糟糕，她心里开始责备起父亲来。许多不好的假设，一股脑涌进脑海里来。不可能是爹故意不接我的电话吧？不会的，几天前爹还主动给自己打过一回电话，说他从几内亚工程部刚刚回来，又要进行第二个工程项目投标，每天有忙不完的事，很想念女儿。那一次，牛爱莉没有告诉爹，她正在和台里的两个同事，出差来到了澳大利亚，做一个华工的采访专题。她因为怕爹担心自己的安全，就瞒着爹说，我一切都很好呀。几天后，回家再见！可父女之间各自有各自的事业，见一面倒成了一件很难实现的夙愿。

    谢天谢地，这一次电话总算是通了。可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干净清脆，甜美，又很是标准的普通话。

    您好！宏达公司，请问您找哪位？

    本来是爹的手机号码，怎么听上去像公司总机服务台人工服务女生的声音呢？

    你是谁呀？我找我爸，牛书贵！

    哦，牛总正在小会议室接待客人，我是公司的翻译于倩倩，如果您有急事的话，我可以帮您去通报一声，好吗？

    好吧。你告诉我爸，你说她女儿莉莉回家了，让她也回牛家庄。

    这时候牛爱莉的车子已经开进了村口，她发现村子里聚集了很多人，她猜得出，这些村人们，三个一团五个一伙，在一起嘁嘁喳喳议论着什么。

    车子在大门外停稳，牛爱莉下了车，牛群就迎过来，喊了一声：莉莉！

    牛爱莉伸出手，和牛群叔轻轻握了一下。

    急忙问：叔，我妈呢？

    牛群在前面走，村人们，孩子们围拢上来，平时回家，她都会在车上拿下一些糖果，点心，给孩子们分一分，让他们高兴而去。可这一次，牛爱莉没有心思哄他们了，她最关心的是尽快稳定住娘的情绪，尽快把这种敏感的事情处理好。

    胖老婆面部朝下趴在炕上，还可以隐约听到喉咙里呜呜咽咽的声音，听得出她的嗓子哑了。

    牛群拍打她一下，说：莉莉娘，你看谁来了？

    胖老婆翻过身，被莉莉扶着刚要坐稳，睁开眼看见了莉莉，她撇了撇嘴，要哭泣的样子，眼珠一下瞪得圆圆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至挺挺的躺了下去。

    娘！莉莉整个身体扑过去，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娘！娘！你醒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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