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强弩亦有末
第一百五十章强弩亦有末 风雪初停,凛冽的寒风中,寿州城头上一名清淮军兵卒将满满一桶温的水顺着城墙上到了下去,水流冒着雾气滚到一半的时候便已经结成了冰凌子,他紧了紧上破旧的战袄,远远望去只见茫茫雪原上几名穿着黑色衣甲的人行了过来 那兵卒瞪大眼睛看了看,转头嘶声吼道:“有人过来了!” 他后几名正围在大锅烧雪化水的兵卒马上拿起边的兵刃、弓弩冲到城垛子口,他们当中的伍长咳嗽几声低声道:“人不多,只有五个,也不像是周狗的探子。”跟着大声喝道:“小飞,快把什长叫醒!鲁大,你嗓门大,吼上一嗓子!” 那伍长旁一名膀大腰圆的壮汉立马大声吼道:“来人止步!再过来就放箭啦!” 城外雪原上的五个人马上停了脚步,其中一人大声应道:“我等是刘仁瞻将军故人,特来替周军下,商议两家罢兵之事!” 城上的兵士们听了罢兵二字,不敢怠慢,当下飞报刘仁瞻去了。城下五人只得在雪地中等候,这五人中,为首的便是朱元,他得了柴荣的亲笔信,当即便过了淮水到寿州来下。 过了片刻,城上兵卒大喊道:“你们过来一人,把信放在箩筐里!”跟着只见城上坠下一个拴着绳索的竹篮子。 朱元踏上一步大声道:“我想面见刘将军,有事面谈!” 城上兵卒犹豫片刻大声道:“你等着!” 朱元后的两员部将韩飞和马龙闻言都是大惊,韩飞急道:“将军,你打算进城见刘将军?” “那是自然,否则我跟你们来做什么?”朱元大胡子上满是冰渣子,捋了几把才把上面的冰屑抹了下去。 韩飞惊道:“将军以犯险,若是刘仁瞻扣住将军或对将军不利该怎么办?” 朱元摇摇头,黑黝黝的面容甚是平静:“刘仁瞻不会如此做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况且他也不希望激怒周军,惹来屠城之祸。我若能说服刘仁瞻,让他举城来投,却是救了更多的命,这个险值得犯!” 说话间城上闪出一名大将,全鱼鳞甲胄,大声朝城下喝道:“你们只能过来一个!”跟着城上缒下一个更大的箩筐来,只容的下一个人。 韩飞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朱元拦住道:“我一个人去即可,人多了反而碍事。”说完朱元便独自一人走上前去。 城上护城河吊桥缓缓放下,朱元走上前去才看到这吊桥已经破损不堪,刀砍斧凿、箭矢箭簇、火烧的印痕比比皆是,可见一年来寿州攻防战的惨烈。 坐上吊篮,在半空,只见城墙上满是光溜溜的冰溜子,整个寿州的城墙上都是,还不断有兵卒探出,把一桶桶的水浇在城墙上,刘仁瞻这是在用水浇城,加固城防。 难怪寿州刘仁瞻能守这么久,没有战事他就借用一切可以借用的物事加固城防,好在陛下没有下令强行攻城,这城墙都如此之滑,只怕连钩梯都钩不住的。朱元心中暗想着,不一会儿上到了城头,只见城上那清淮军大将满脸堆欢的迎上来说道:“贵使原来辛苦,请随在下来。” 朱元见他有些卑躬屈膝的样儿,心里有些看不起,随口问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那将领眼光游离不定,笑起来也是皮笑不笑的,本来个头比朱元高,但偏偏在朱元面前不敢抬头,眉花眼笑的道:“在下清淮军营田副使孙羽,大人高姓大名?” 朱元笑了笑说道:“某家姓朱,孙将军前面引路。”孙羽回过神来,笑眯眯的带着朱元走下城楼,请朱元上了马,他却牵马走在旁边。 朱元微微愕然道:“孙将军为何替某家牵马?” 孙羽笑了笑说道:“城内马匹不够,贵使到来就将就骑在下的马,我这马认生,不牵它不老实。”跟着低声说道:“也请贵使将来看在今在下牵马的分上,多加弗照才是。” 朱元心中雪亮,这孙羽是个软骨头,抓住这个机会想讨好自己,给自己留条后路。 当下朱元也不点破,走在街道上,只见城内百业凋敝,不时有清淮军兵卒行过,天气寒冷,城内的树木都已经被砍完,不少清淮军兵卒在拆民房,屋内的百姓则是木讷的走出房来,清淮军兵卒对这些百姓大声的说道:“到城西集口儿去,那边有大房子住,有东西吃……” 城内的民房被拆了不少,木料拖到一边去赶制滚木,石块、砖瓦也没浪费,都搬到城头做守城的擂石,只见这些百姓们大多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还有些弱残的男子,都跟着清淮军兵卒缓缓离开,不少人衣不蔽体,冷得瑟瑟发抖,孩子的哭声震天,人们行走得彷如行尸走一般,人人都是面黄肌瘦的,走在雪地中分外的悲凉。 朱元知道一定是城中的粮食不多,刘仁瞻将粮食按人头分配,优先供给守城的兵卒和精壮们,而老弱、女人和孩子们只能分到最低限度的粮食,不至于饿死。大战一年,城内的物资奇缺,就连石块、木料也不多了,白甲军短暂的解围时间里,清淮军只能想尽办法多弄粮食进城。若不是白甲军解围,只怕寿州城在这个冬就得断粮了。 到了将军府正堂之上,朱元见到了一戎装的刘仁瞻,朱元倒是第一次见刘仁瞻,从前同朝为臣但却分守两地,和刘仁瞻素未谋面过,只见他面容削瘦得很厉害,双目凹陷,面色还有些蜡黄,似乎便是大病初愈一般。 “老夫不认识你,何故托辞乃是老夫故人?莫非是想来看看老夫尚能饭否?”刘仁瞻直子,目光依然炯炯有神的盯着朱元。 朱元抱拳说道:“刘将军在寿州独抗周军十多万雄兵逾年,声威响彻中原,在下早就想来拜会,一睹尊容了。” 刘仁瞻淡淡的说道:“周主的信我看过了,我这人你也见到了,可以回去了。” 朱元想不到刘仁瞻看了柴荣的亲笔招降信却是这般的冷淡,话还说几句,便被他下逐客令,心中大急道:“刘将军,这寿州城坐困逾年,百姓早已交困不堪,兵卒也不堪再战,为何将军不考虑出降呢?难道便是要阖城百姓兵将俱来成全将军的忠勇之名么?” “大胆!”刘仁瞻旁仗剑而立的监军使周廷构拔剑大声怒斥道:“刘将军大仁大义,岂是你区区一介来使可以诟病的?” 朱元站起长长一揖,从容不迫的道:“寿州被困,唐军应援军马迟迟不到,就算到了却只是近在咫尺的坐守,唐廷如此刻薄寡恩,这样的朝廷将军值得用命去保么?” 刘仁瞻冷眼看着朱元,忽然喝道:“你到底是何人?!” 朱元心中一惊冲口而出道:“在下朱元。” 呛啷一声,周廷构的长剑出鞘,直抵在朱元前,怒骂道:“你这无耻之徒,还敢来做说客?” 刘仁瞻哈哈大笑起来,跟着挥手让周廷构退下,周廷构不解,但仍是收了剑,愤愤不平的看着朱元。 “原来真的是你,朱将军。”刘仁瞻面色却依旧淡然的说道:“久闻大名,想不到我们曾今一为臣不能见面,第一次见面,你却已经是周臣了。” 朱元面色微红,大声说道:“刘将军,听我一句,开城降周,阖城百姓兵将的命都cāo)在你一人之手啊。” 刘仁瞻苦笑起来,扬了扬手中的信函说道:“这信是让我刘仁瞻出降,这阖城百姓、兵将都可降,却惟独我一人不能降,你明白了么?”
朱元愕然的看着刘仁瞻,却听刘仁瞻接着说道:“为人臣子者,尽忠守节乃是本分,朱将军人各有志,我不会看不起朱将军。但各人心中都有自己做事的一把秤,这头是沉甸甸的千钧担子,那头是自己的良心。我答应过孙晟老大人,不会降周的,你回去告诉周主,我刘仁瞻是不会降的!” 朱元还想要再说,刘仁瞻轻叹一声道:“朱将军请回,把原话带给周主,我刘仁瞻永远不能降周。”说完便转过不再看朱元,周廷构上前怒视朱元道:“还不快走!” 朱元怏怏的退出正堂来,堂外孙羽急忙迎上去急切的问道:“朱大人,大帅他可曾答应出降?” 朱元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在这里偷听的么?难道没听明白么?” 孙羽陪笑道:“在下也听到了,但大人似乎没听出大帅的意思啊。” 朱元奇道:“什么意思?” “大帅说他永不会降周,可他没说寿州不能降啊。”孙羽低声说道:“大帅他上有声名高悬,下要照顾百姓兵将,阖城之人可降,但他是不会降的。若周主能在招降的条件中言道,不杀寿州百姓兵将,在下猜想大帅便会自尽保住他的声名,而我等亦可归降大周了。” 朱元闻言大惊失色,怔怔的看着孙羽,过了片刻摇摇头说道:“想不到会有刘仁瞻这等人物。”跟着仰天长叹道:“朱元啊朱元,你可是差刘将军太远了。” 跟着朱元对孙羽说道:“我明白了,在下自会回去禀报陛下定夺的。” 两人走到将军府门口,却见一名年轻小将撞将进来,没头没脑的拉住孙羽问道:“周使人呢?” 孙羽急忙说道:“少将军这位便是周使朱大人。” 那小将满脸的倦容,仓惶之色满脸都是,只见他双目通红,似乎满是希望的拉住朱元便问道:“父帅怎么说?是不是答应出降了?何时出降?” 朱元微微愕然,孙羽将那小将拉到一边急道:“少将军莫慌,朱大人已经知道关键,会回去禀明周主的。” 那小将大怒道:“还说什么?我可不愿死在这里,朱大人是吗?我这就跟你出城去,去见周主,我刘崇谏可不要做什么忠臣。”说完便拉着朱元就要走。 孙羽大骇急忙上前拦住急道:“少将军稍安勿躁,一切会有安排,莫急、莫急!” “莫急、莫急,上次徐皓月和若兰要带我走,他就不让我去了,他是要拉着我们刘家全部人都陪葬啊!”刘崇谏双目赤红,好像是疯了一般的狂吼道:“他一个人的名声,为何要这么多人来成全?我不要留在这!我不要死在这里!” “小畜生!”一声厉喝传来,只见刘仁瞻大步走上前来,猛的一把将刘崇谏拉开,跟着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怒斥道:“滚进去!别在这里丢刘家的脸!” 刘崇谏捂着脸,含恨看着自己的父亲,满眼的泪水滚落,跟着大声笑道:“哈哈,你便是想让大家都跟着你去死!大哥死了!下一个就是我了对吗?!你要我死,为何还要生我出来?!”跟着扭头哈哈大笑着手舞足蹈的往后院狂奔而去,口中不住喊道:“为何生我?为何生我?哈哈……” 刘仁瞻双目紧闭,深深吸了口气道:“孙羽,送朱将军离城!”孙羽急忙带着朱元走了出去,朱元心中恻然,临走前回头看了看站在院中雪地之上的刘仁瞻,只觉得他的背影却是那么萧索悲凉…… !# 百度搜索阅读最新最全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