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伟大的牺牲

    绳索缓缓收紧，趴在一端的四人刚刚松了口气，却受困于越来越少的氧气。几千米的距离，用人类的尺度去衡量，实在太过漫长，宇航服里残存的氧气，逐渐被二氧化碳替代。猛然呼吸几下，便让人头晕目眩。

    四人闷在罐子里，越去调整呼吸，却越觉得困难。扒在白歌身后的苏心，好似已经没了知觉，只是被后边的下宇抱在怀里，才避免脱队飘离。

    远处B组的两名成员，已然看到四人背后空空如野，没有氧气的支撑，这段太空之旅，对他们来说，就是名副其实的死亡之旅。

    绳子收缩的速度快了许多，很快便越过那张巨大的缓冲伞，不远处主板号灯火通明，刺眼的辐射被太阳帆板反射回来，恍惚中竟好似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宫。

    宇航员接近四人，反手将氧气管拔了出来，一粒粒气体喷薄而出，好似潜水员呼出的气泡。陶队摇摇手，冲着身后指了指，被气体模糊的面罩看不清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那人顺着绳索，跨过两人，抓在苏心绵软无力的肩膀上，已经昏厥过去的她，四肢随意飘荡在队伍里。那人动作迅捷没有一丝多余，将输气管插进宇航服身后的对接口里，生命之源被不断的注入进去。

    另外一个接近的B组成员动作显然有些笨拙，刚刚走到陶队面前，便慌乱中将刚刚拔出的输气管滑落在空间里，管口被气流反推力吹的四处跳篡。

    陶必华伸手抹了一把头盔，眼睛从一侧斜视过来，虽说模模糊糊，倒也一眼就找准位置，一把就将管口拉了回来。他明白眼前这位略显慌乱没有经验宇航员一定是白歌那边的人。就勉强转身，将接口插进了白歌的宇航服里。

    几千米的距离，六人使用仅有的两个生命维持系统，虽说艰难，倒也勉强撑到主板号的对借口。

    狭小的通道，只供一个人通行，没有对接舱，每进入一个人，都要手动封闭，再行加压，过程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六个人都躺在矮小的轨道舱里。

    “白歌、苏心、下宇，你们没事吧？”从cao作台赶来的方灰灰，还未露面，声音就已从圆形的气阀传了过来。

    白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头上的宇航盔卸了下来，顺手丢在一旁，迎面扑上来的新鲜空气，让其顿时清醒过来，贪婪呼吸之余，从腹部挤出一口气来：“我没事！”

    白歌筋疲力尽，任他随意飘浮到哪里。缓了一阵，想起半路就已晕厥的苏心，赶忙转头四处寻找。

    另一边，下宇整个机械臂都露在外边，头盔早已飘到远处，身上的宇航服都被扯去大半，面颊额头处满是汗水，虽然狼狈倒也相安无事。

    苏心和陶必华就没有那么乐观了，鲁岩将苏心固定在墙壁上，双手交叠按压心脏，间隙猛吸一口气，对准苏心已经发紫的嘴唇，缓缓舒进去。

    白歌想要过去，可任凭在空中如何翻腾，却也悬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得强忍着眩晕，眼巴巴干着急。

    陶必华的情况也十分危机，一路上他总是把吸氧的机会让给别人，自己靠着丰富的行走经验和过人的毅力强忍痛苦，不断刷新身体的极限。可眼下，进入轨道舱，恢复了富氧环境，却像一株凋零的花朵，耳鼻眼口流出几丝血迹，嘴唇被憋的乌黑发紫，瞪大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秦涛一个劲的拖曳，想把陶必华拉到医务舱，可狭小的空间偏偏在帮倒忙，处处磕碰、处处羁绊。几天时间拼凑起来的主板号竟像个巨大的迷宫，舱宇之间没有任何标记，狭小的气闸循环往复，好似永远走不到尽头。秦涛不停的挣扎，拖着陶必华一间一间的找，直到精疲力尽，任由身体漂浮在半空中便呜呜大哭起来。

    陶必华咽下最后一口气，鲜血顺着嘴角凝结，又一位伟大的太空战士就此隐匿。战争还没有打响，不断敲响的警钟便让人目不暇接。技术始终是当下最大的瓶颈，如何利用这些原始的航天设备，达到抵御外星文明的目的，是摆在所有人面前最大的难题。

    苏心在主板号轨道舱内休整了几日，逐渐恢复过来。白歌、下宇并无大碍，早早投入到繁重的工作中，计划中需要八个人完成的任务，此刻只有他们五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不停的穿梭。

    舱与舱之间，那些拖出来的线缆，被逐一串联起来，简单的设备逐次相接，竟拼凑出一个相对完成的指挥中心。

    “老白，这没日没夜的工作，简直就是苦力。不如让谭局再调几人，前来支援，岂不更好……”下宇站在舱口，逐一穿戴设备。

    “支援？恐怕生存计划已经消耗了太空军大半精力。现在这世道，什么最金贵，火箭！什么比火箭还金贵，轨道舱！这些资源一时半会又造不出来，随着各项任务的开展，只会越来越少……”白歌带上宇航盔，放下面罩，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更加记不得进行了多少次太空行走。

    苏心从气闸里飘过来，苗条的身材像是一条入水的锦鲤，穿梭遨游在空中。“抓紧时间吧，离设备正式调试还有7个小时，不能让陶队和包队白白牺牲，辛苦一下……鲁岩已经出去了！”

    下宇也点点头，这是自打与共进会一战后，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感恩。两人整理好太空服，挤进减压仓，一会功夫，就飘到舱外，和鲁岩并肩作战，开始继续矫正、连接各类设备，一座巨大的天宫，被几人一笔一划的描绘出来，镶嵌在深邃的太空中，熠熠生辉。

    七小时后……

    “嘶……嘶……地面指控中心呼叫主板号！”

    方灰灰就坐在总控室，那是一间球状屋子，相比其它轨道舱，大出不少。原本它是科研十六所为五年后的太空核动力发动机做的实验舱，可还没来得及进入实证，就被这突发灾难搅的方寸大乱，索性送给太空军，做了太空指挥厅。

    “收到！主板号收到。准备工作已经就绪，秦涛、白歌、下宇、鲁岩四人已经返回。启动测试随时可以开始……”方灰灰快速查阅了所有设备的运行情况，对着通话器汇报到。

    “嘶……60秒后，开启主板号智控系统！成败就在此一刻……”远隔万里，几人都能感受到地面上那些满怀希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