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虎死威尤在
一房只有两个巴掌大小的天窗,开在足足有一人多高的墙上,若明若暗的透进几丝光线来,却映得周围似乎更加昏暗。 “荀公子,周亚夫已是两日未食。”廷尉吕季主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周亚夫的死活,似乎是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一般,倒是对荀昭说话的语气,隐隐透着几分恭谨。 荀昭并非和吕季主不熟,实际上当年去睢阳回来之后,就和吕季主打过交道,但是吕季主如今表现出来的恭谨,却是让荀昭感觉有那么一丝意外。 虽然没有明说出幕,可是自从自己进了廷尉府之后的举动,明显有几分想要结交的意思。 “哦,两日未食?”荀昭略微皱了下眉头,难道周亚夫想要绝食?心里想着,已是抬脚朝着囚室内迈了进去。 “荀公子若是想要幕问罪,尽管说便是,若是想要来当说客,还请回转。”囚室的一角,蜷缩着一团人影,虽然说话的声音已经是衰弱。可仍是中气十足。 周亚夫也并不是不认识荀昭。荀昭自己未必知道,其实自己的名声在这长安城中确实不况且又得太子器重,即便是周亚夫也曾经有所耳闻。 “说客?”荀昭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条侯何出此言,难道以为是两军交战不成?” “余如今已非条侯,荀公子难道是来取笑?”周亚夫一代雄风,如今虽然被囚幽室,仍然留着几丝威风,“我周亚夫半生戎马,手下枯骨无数,只当是报应罢了。” “条侯想错了。”荀昭见周亚夫似乎话不投机,倒也不急,而是缓行几步,在周亚夫身边坐下,“在下这一回来,既不是来当说客,更不会是来取笑条侯。” “哼。”周亚夫冷笑一声,对荀昭的话暂且不置可否。 “在下这一回来,只是想和条侯讨教几手。”荀昭开口继续说道。 “讨教,呵呵。”周亚夫闻言。不禁是讪笑几声,“可惜余虽是武将,却并非武夫,只怕荀公子要扫兴而回了。” “在下想要向条侯讨教的,正是将兵之道。”荀昭的话,虽然声音也不大,可是说的异常决断,传在周亚夫耳中,也是令其不觉一愣,微微抬起头来,眼里闪出几点精光。 虎死威风在,更何况这头老虎还没有气绝,荀昭被周亚夫这么一看。心里竟是隐隐有些忐忑,暗暗吸了一口气,也直直的迎上了周亚夫的目光。 “你学过兵法?”周亚夫的声音里面,似乎暗藏着几种不同的味道。仓促间让人无法评断。 “从书中看过一些,算是略通一二荀昭一五一十的回道。 “呵呵。”周亚夫又是讪笑几声,眉目似乎有些失望,“余已是将死之人,荀公子只怕是找错了人。” “在下早闻条侯领军有道,平生未尝一败,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条侯可觉寂寞?”荀昭并不去琢磨周亚夫话里的意思。而是直接回道。 “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周亚夫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荀公子的词赋,余也曾经听过,倒是做的好。”“难道荀公子以为,将兵之道,岂是纸上谈兵这么简单。” 荀昭的话,周亚夫虽是不屑。可是多少也引起了他的一丝怒气。 “是否纸上谈兵,条侯一试便是可知。”荀昭却是步步紧逼,“难道条侯怕坠了一世英明,是不想还是不敢?” “余已是将死之人,何必争此虚名。是真是假,天下自有公论。”周亚夫的脸色略微有些涨红,荀昭刚才说的话,已经可以算是无礼。 “可惜条侯若是死了,只能看见身前事,却看不见身后事荀昭微微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可惜,可惜。” “难道荀公子自信可以胜得了我?”周亚夫就是周亚夫,即使身陷日固,仍是留着十足的血气,否则也不会不惜以死相抗,拒不认罪。 “若是常人,当有七分把握,若是对条侯”荀昭转回眼来,看着周亚夫,“若是对条侯,也就只有五分的把握 “哈哈哈”周亚夫顿时禁不住大声笑出。荀昭是否有五分把握胜过自己不说,如果对常人也只有七分胜算,那岂不说是,自己也只比常人胜出了两分。 “可惜你我皆是汉臣,余即便不死。也难得和荀公子见个高下。”周亚夫的声音里,已经生出了几分怒意。 荀昭的文才和音律,周亚夫是听说过的,心里也知道是绝对比不上。可是说起领军,自己岂肯认输。 “荀昭曾经听说,为良将者,可决策于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们周亚夫恼怒”里不惊反喜既然条侯说在下是纸悔骡,那么在下就拣土为兵,折草为马,和条侯在纸上演练一回如何?” “拣尖为兵,折草为马?”周亚夫又是皱了下眉头,看着荀昭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同。 荀昭的这个法子,虽然类似两千年后的兵棋推演,可是就算在如今的汉代,也并不算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当年公输盘也就是鲁班,为楚国打造军械用以攻宋,墨子行十日前往楚国劝阻。两人解带为城,以愕为械,鲁班九设攻城之机变。而墨子则九拒之。两人之间好似戏耍一般的行为,其实也就是最早的推演了,虽然结果不能完全尽信,但是也能说明一些东西。 周亚夫半生戎马,对荀昭所说的这个东西,自然不会陌生。 “条侯可愿?”荀昭丝毫不给周亚夫更多的考虑时间。 “好,那我便与你演练一番周亚夫沉寂片匆,一口应下。 老虎不发威,却被当成的病猫。更何况这头老虎是货真价实的王者。其他的任何事情,周亚夫都可以忍,都可以一笑了之,惟独这一件事情不能忍,荀昭的咄咄逼人,已经激怒了周亚夫。“还请条侯先用膳食,在下稍后否与条侯演练荀昭见周亚夫应下,顿时间露出一丝笑来。 “荀公子适才说了,并不是来做说客。”周亚夫翻了下眼皮,冷哼一声。 “条侯已是两日未用膳食,伤损了精神,荀昭即便侥幸胜了,只怕外人也会说胜之不武。”荀昭轻轻摇头笑道。 “你当真以为定是可以胜我?”周亚夫的眉头皱得更紧。 虽然也隐隐感觉荀昭还揣着其他心思,可是偏偏被面前这小子死死的抓住了命门。周亚夫乃周勃之子。出身公侯世家,自己又是戎马半生,历任大将军,太尉,承相小如果眼下在这小子面前跌了软,只悄就算是死,也死的不服气。
“条侯如今心性不稳,在下当有六成胜算荀昭的下一句话,差点没把周亚夫气的当场吐血。 “好,我便再依你一回。”周亚夫狠狠的咬了咬牙,下决心要看看这小子究竟是打得什么主意。 反正就算他是来耍花招当说客,等他走了,自己一样可以继续绝食。 若是周亚夫自己不进食,还有谁能拿他有办法?如今可没有什么打点滴,灌葡萄糖的说法。 周亚夫口中说着,手上就要朝案上的吃食抓了过去。 “慢荀昭却是一个闪身。忽然蹿到周亚夫身边,抢先一步把食盘拿在了手中。 好身手,周亚夫见荀昭一一手敏,心里不禁是暗叹一声。只看这个反应,自己即便是年盛的时候。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样,如今年岁渐长,未必能敌得过他了。 难怪此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盛气,原来以为他只会音律诗书,最多还会耍些心计,现在看来,当真是小瞧了他,只是不知道此人的兵法有几分造诣,想到这里,即便是周亚夫,心里也是对荀昭生出了几分好 怎 长于音律,熟习诗书,精通谋略。武艺娴熟,只怕是荀昭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动作,已经让周亚夫想到了这么多。 “把这撤下去,换碗稀的来,不要rou食。”荀昭端着盛着粟半饭的食盘,朝着门外递去。 “你,”周亚夫顿时不禁心中大怒,如今虽然是被囚禁在廷尉府里。但是吕季主好歹还以干饭熟rou相待。 可这个荀昭一来,就要换成稀饭。即便是送来不吃,也是自己的事儿。岂容此子如此所为。 “条侯饿了两日,肚中一时间不堪吃喝,用些稀的才不伤身周亚夫的怒意,荀昭没有看见,他仍然在继续吩咐门外的狱卒,“上面略洒些油盐 “诺。”廷尉府的狱卒,荀昭虽然管不到,但是适才吕季主陪着荀昭来的时候,那恭谨的神态却是都看在眼里。 连堂堂廷尉大人都不敢得罪的人。这些小狱卒又岂敢逆意。 “多谢荀公子了。”周亚夫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是错怪了荀昭,好在周亚夫也是拿摆得起的人,既然错怪了荀昭,也并不掩饰。 稀饭很快就拿了过来,上面按照荀昭的吩咐,略洒了些油盐,闻起来香气扑鼻。 周亚夫之前户心求死,送什么来都横下了心不闻不问,如今急着要和荀昭演练,却是不得不养些精神。 两天不进吃食,确实是饿了。但是周亚夫倒也不急,把一碗粥小口的喝下,坐回草席上,闭目养一会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