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八章 十一为使
以荀昭目前的地位，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这半日里，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初时只觉得此事来的突兀，略想一下，又觉得格外的不简单。 朝中大臣数百上千，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可事实是，偏偏就遇上了。 对于卫绾和窦婴所说的“查而无果，全身而退”，荀昭也知道是为自己着想。 只不过，荀昭对于此行的凶险，其实反到是没有卫绾和窦婴想的那般重。 梁王刘武无论怎么骄横，若是想要杀天子使臣，却是要仔细掂量一下。杀袁盎无非是重罪，可杀天子使臣，就形同造反了。除非梁王刘武已经横下心来要反，否则自己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更何况在荀昭的记忆里，梁王刘武似乎也只是翻了几个小浪花，便没于无形了。除了隐约记得此人曾经参与平定七国之乱和搅进储君之争外，荀昭的脑海里，甚至想不出此人更多的信息。 不过，有一句话，荀昭倒是听过的。“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据说飞将军李广，就是因为在七国之乱时受过梁王刘武的将军印，导致汉帝刘启对李广心有不满，从而错失了一次最佳的封赏机会。 李广虽然是悲剧了，但是也由此可见，这个梁王刘武倒也还是挺会笼络人心的。 荀昭想到这里，思路又忽得不禁是转回到李广的身上。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如今龙城将卫青就在自己身边，可飞将军李广，眼下却不知道在何处。 从长安到睢阳，要经过弘农，河南和陈留三郡。虽是一直在河东郡的下面走，但是想乘机回一趟家却是不可能的。好在卫绾也都是想到了，另派了人前去平阳知会荀立。 建章议郎徐孝手执节杖，一路都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汉帝刘启兴许也是担心荀昭过于年幼，徐孝除了统率二十名建章宫卫外，还让也兼着副使的名头。 荀定和卫青两人，却是没有和荀昭同乘一车，而是各骑一匹高头大马，挎了弓箭随在车驾前后。 二十名建章宫卫，除了有十多人分布在马车周围，其他的几个则是被徐孝朝四周撒了出去。徐孝当年曾经在上郡从军，与匈奴人交过手，看他的举动，想来也是担心此行会不太平。 荀昭一行是十月三十从长安出发的，因为队伍里有马车，所以远不及赶马走得快。过弘农和河南，已是各用了两日，再用一天半过陈留，然后转向东南，继续在梁国境内走一天才能到睢阳。 荀昭坐在队伍当中的马车上，一路与荀定和卫青说笑，倒也不算太寂寞。有时候荀定和卫青离的远，想拿书简看，却又觉得马车颠簸的厉害，不禁是想起当日在荀塾外和父亲的说笑，顿时有些哑然。 心里正想着，忽得看见队伍前面的徐孝折回了马车，朝自己这边奔了过来。 “荀公子。”徐孝奔到马车旁边，放缓了马速，不紧不慢的跟在荀昭身旁。 徐孝本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可是和荀昭一路走来，却见此子不但并不恐惧，而且是一路谈笑风生。论起事情来，往往也能切中要处，心里也是不禁有了几分敬意，若有了事情，也愿意和荀昭一起商量。 “荀公子，按照眼下的行速，天黑前约莫是正巧可以赶到陈留城。”虽然沿途的路程，徐孝早就在心里算好，但是从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却极是平淡。 与河东郡的治所是安邑不同，陈留郡的治所就是陈留城。 “一切全凭徐议郎安排。”荀昭听徐孝这么说，知道他是想在陈留过夜。既然自己对于行程陌生，不如就全都交给徐孝安排好了。 “那今夜就在陈留留宿，过了陈留，再走两日便是就可以到睢阳了。”徐孝虽是在心里早就有了安排，可是荀昭毕竟在名义上是此行的正使，徐孝笑了几声，又追了一句。 荀昭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可看着马上的徐孝，却似乎并没有立刻再回到队伍前面的意思。 只见着徐孝左右张望一番，又把头转了回来，对着荀昭说道：“荀公子，早些时候派出的弟兄们回报，自从过了弘农，已是三次发现了梁国的探马。” 徐孝说完，只是盯着荀昭，看他怎么说。 荀昭听徐孝这么说，已经知道徐孝是想告诉自己，自己这一行车马，约莫已经是被梁王盯上了。 “徐议郎和荀昭一行，不过二十多人，难道梁王殿下还是要担心不成？”荀昭听了徐孝的话，不但仍未有丝毫慌乱，反倒是像聊闲话一般，轻轻笑了几声。 “哦……呵呵。”徐孝原本以为荀昭会说出一番什么“天子使臣，天威不容触犯”的话来，岂知荀昭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话里的意思，竟然是想说梁王心里此时兴许比自己更怕，顿时不禁也是跟着笑了几声，扯起缰绳继续走到队伍前面去了，心里面对于荀昭的敬重却也是更增了几分。 睢阳，霁云宫。 “寡人的皇兄，居然只派了一个十一岁的孩童来做使臣。”梁王刘武，此时坐在座上，也正是哈哈大笑。 “难道长安城中，已是无人可派不成？”刘武笑完之后，又觉得甚是得意。 这一回在长安行刺，虽是没能杀得了袁盎，心里仍是觉得有些意尤未尽，可是想来也是搅得人人胆寒，只怕是下一回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大王，此子虽是年幼，可却是计谋老成，大王不可不慎。”羊胜初听到荀昭这个名字的时候，已是心里略惊了一下。 师弟郑礼的谋略，自己已经是觉得拍马难及，可是这个只有十一岁的荀昭，却是曾经让郑礼也跌了一个大跟头。 虽然当时自己那师弟兴许是有些大意轻敌，但是这荀昭的心计，却也不可小看。 “寡人也听说过他。”刘武点了点头，朝羊胜回道，“据说那七音之律便是此子所创。” “这一回他来睢阳，寡人想来也是有耳福了。”刘武慢慢说道，眼里竟是透露出几分期待来。 “他这一回来，毕竟是奉了天子之命，作为使臣。”羊胜看刘武脸上的神色，居然生出了几分和善，心里更是有些不安。 梁王也是极好音律和辞赋之人，羊胜只怕是荀昭未到，梁王刘武已经是弱了气焰，连忙出声提醒。 “此子越是聪慧，只怕越是大王的大敌，大王不可不小心应对。” “羊大夫所说有理。”被羊胜这么一说，刘武也是回过神来，郑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