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忍的第二十三章

    他沉声说道：“你，背叛了我们。”

    黑暗精灵摇头否认：“从未有过，王子殿下。”

    “黑暗精灵，当初我的兄弟在你被追逃的时候收留你在府上。如今，你却用诡计来报答我那善良天真的弟弟，让瘟疫散播在我们的国土，让死亡肆虐我们的臣民。科米尔人即使战死也绝会不人手这样的背叛。交出指使你的人，放弃任何反抗。否则，今天总有一方的血要染红我们脚下的土地。”

    在帕纳多说完最后通牒之后，留给双方的是凝固般的的沉默。

    随着帕纳多的话，天色渐渐亮起来了。此刻天光大盛，这是一个清澈明晰的早晨。焚烧后的烟雾弥散在各处，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天空的明净。帕纳多盯着黑暗精灵的眼睛从滴血的鲜红渐渐变得黯淡无光，在灰色和褐色之中发生微妙的、难以形容的变幻。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玛塔开口了：“王子殿下，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怀疑出现了根本方向上的错误。无需如此拐弯抹角的践行邪恶，只要我想，我完全可以随时毁灭这座城市。”

    典型黑暗精灵式的狂妄与妄自尊大。好像完全忘记了她们一伙人在谷地践行的“拐弯抹角”的罪恶。

    被两位骑士扶着的格里高里忍不住激动的大叫道：“你这个恶魔！我知道你会这么干的！”

    无视在一旁激动的颤抖的格里高里，玛塔一瞬不瞬的盯着帕纳多，继续说道：“但是，不是用这种方式。”

    此刻，霍尔终于赶来了，站到了帕纳多的身边。他带来的支援已经在各个战略要点布置妥当。四角塔楼上，数只闪着银光的弓箭对准了草坪中唯一的敌人，握着箭尾的人都是最好的弓箭手。骑士配合着法师从四面包围了这座庭院。紫龙骑士团副团长霍尔，首席法师奥瓦利斯，一打精锐弓箭手，这些人就是科米尔统治阶层强行留下散播瘟疫始作俑者的决心。气氛一触即发，只等帕纳多一挥手，片刻之后，这里将留下满地尸体与残骸。除非，她肯认输悔罪。

    这时，从建筑走出另一人，格里高里第一个认出了他。黑色的皮肤，银色的长发扎成了马尾，轻便的锁子甲下是矫捷的rou体。他正朝着僵持的双方走了过来。

    另一个黑暗精灵。

    立刻有一半的弓箭对准了他。

    和往常一样，哈里斯在清晨时分刚刚回来，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只来得及听到对方有理有据的指控和玛塔并无实质的反驳。她像他希望的那样改变了么？还是说她从来没有改变，她还是以前的她？然而，眼前她独自站在那里，站在众多的人类面前，显得那么的身单力薄。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走出了房间，走到了jiejie的身边，默默的站在她的身旁。

    似乎没有发现场上形势的变化，玛塔顾自举起了一只手，指向了远处。顺着她的手指，众人看向了远方。费林的庭院景观很好，坐拥大海的美景。远处是平静的大海。此刻坠星海平静的如同一颗大块的碧蓝镜面，有一两只白色的帆船在这镜面上慢慢滑行。突然，天变了。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出现了厚厚的云层。能量在厚重的云层间聚集。

    首席法师的脸色首先微微变了。

    六条纠缠的闪电同时从天而降。亮如白金的闪电如同鞭子一般落在海面上，一刹那间，在平静无波的大海上，辐射出数千条蛛网般的金色裂痕。即使在遥远的此处，也能看见无数只金色巨蛇钻入海面之下的狂野景象。受到鞭笞的海面上卷起了道道波涛，原本平静无波的大海顿时翻转了脸色。原本那滑行在静谧镜面上的帆船立刻被卷入了风暴，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如溜溜球般被抛来抛去，不时陷入海浪的谷底，又不时被卷起送上浪的顶峰，在那里留下惊心动魄的停顿，又立刻擦着浪尖直直坠下。

    很快，风暴和闪电同时平息，大海恢复了它深不可测的安静。周围鸦雀无声，只留下雷暴隐隐的回声，提醒众人它曾经的存在。

    最靠近玛塔的三人表情已经产生了变化。

    六环的连环闪电，在极效超魔的作用下，居然产生了近乎九环法术复仇风暴的效果。

    以他们的阅历能看的出来，这其中有投机取巧的成分，起码配合了她手指上的那颗价值不菲的增幅之戒才有这样的效果。但只是这样她的实力也足够可怕。他们之前因为蛛后宝石而顾忌与她，或许轻视了她本人的实力。至少在塑能系法术这个方面，她在攻其不备的情况下，的确有毁灭整个城市的能力。散播瘟疫，对一个效忠于绝对力量的术士，无异于舍本求末。

    然而，这并不足以让帕纳多忽略那满室的狼藉。此刻，所有人都清楚看见，瘟腐藤已经顺着破损的墙壁爬出了地下室，它的蔓藤试探着朝着更广阔的空间伸了出去，被阳光一照，如同被烫伤般猛的缩了回去。

    玛塔也看到了。

    “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她说。

    帕纳多没有马上回答她，他并没有被吓倒，但是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重新估量形势和选择。

    她朝着一边的年轻骑士们问道：“你们谁是提尔的圣骑士？”他们原本负责这里的守卫，正将格里高里护在正中间。

    四五个人站了出来，脸上毫无惧色。

    她随手指了一个站在最右边金黄色头发的年轻人。

    “过来，对我释放正义烙印。”

    帕纳多、首席法师、霍尔三人目光交汇，做了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流。三人的目光中都流露出震惊和怀疑之色。谁也没有想到她居然做出了一个这样的提议。

    她无视那些怀疑的目光，从头到尾只注视着帕纳多，继续说道：“给我五天时间。这个想陷害我的人，无论他是谁，我都会找到他。在此之前，这——是我的诚意。”

    帕纳多的头脑在一瞬间转的飞快，衡量着玛塔的筹码，彼此的得失，以及在可能的情况下他的选择对整个国家命运的影响。

    他看向他的两位助手。霍尔的眼神是否定的；首席法师的目光是肯定的。

    一比一。

    转过身，帕纳多朝着那名骑士点了点头。

    正义烙印是一个简单的神术，只要受术者是自愿，骑士的等级不会影响法术的结果。即使是普通骑士也能完成这个仪式。得到上级的首肯，那个骑士走上前去，将圣光照耀在黑暗精灵的头顶上。他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黑暗精灵。

    任何一丝动摇都将破坏这个法术。

    整个仪式差不读持续了5分钟，施法者和受术者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随着最后一道圣光撒下，仪式结束了。玛塔抬起了右手，她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银色的悔罪标志，神的刺青在黑色的皮肤上格外刺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道烙印般的印记上。

    当道德劝说无法将罪犯导入正途时，正义烙印将鞭策他们主动走向光明。这就是这个法术的具体作用。骑士在她的身上预设了一项禁止，只要他认为玛塔与某一项特别的罪行相关联，正义的审判立刻生效。从此之后，任何提尔的信徒都可以格杀拥有这个印记的人，受术者无法反抗。除非骑士本人消除这枚印记，在此之前，这耻辱的印记都将一直伴随着玛塔。

    完成了仪式之后，那个年轻的骑士似乎有些困惑。他年长的同伴们已经走了过来，簇拥着他走了下去。

    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双方都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玛塔朝着帕纳多三人点了点头，哈里斯一言不发，两人没有说什么废话，转身离开了庭院，身影消失在屋子里。看来，玛塔并没有打算和官方合作。无论对这样的结局是否满意，在场的人或多或少的都送了一口气。在黑暗精灵主动提出这么一个近乎屈辱的条件下，这个僵局似乎是打破了，然而在场的所有的当事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真正的过去。双方都没有一举拿下对手的把握，各自退让一步是看似不合理却是唯一的办法。无论瘟疫是退却还是卷土重来。到时候，首当其冲的都将是黑暗精灵玛塔。

    在这场交涉之后，帕纳多光棍的撤走了原本驻守在费林王子府附近的骑士和岗哨，反正这些人留在这里也不再有意义，还不如投入城市的救援。

    国王此时已经收到了消息。帕纳多前脚刚刚跨出费林的住处，后脚便被国王的使臣给叫走了。在临走之前，帕纳多朝着他最重要的两个助手嘱咐了几句，然后跟着使臣走了。

    疫情如同战火，自从清晨开始以来，它就时时刻刻在人们耳边抛下一个又一个警报。情况在一分一秒的恶化。地下室的瘟疫之种早已经被铲平，然而城市的情况并没有好转。昨夜，瘟疫还在继续蔓延，它已经流出了首都，向国境线的各个方向流动。临近的桑比亚已经率先切断了对科米尔的陆上交通。坠星海沿岸的各个国家也陆陆续续开始拒绝来自这个国家的海船。需要补给的船只也不再苏萨尔靠岸。

    科米尔重要的象牙贸易和粮食贸易一度陷入中断。

    如果说街道上充满了瘟疫的气息，那么人们的心灵上则充斥着死亡的恐惧与哀痛。源于古老的习俗，一户人家有人死于瘟疫疾病就会竖起黑色的旗子。现在，城市上空到处是飘扬的黑色旗帜。从远处看来，苏萨尔竟然变成了一座黑色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