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知识和财富
她止住肩膀上的血洞，将整个躯体缓缓放松在椅子上。 从一开始的红袍法师，杀手组织、传送门、大海、地下帮会、贵族。这趟任务从头到尾令人目不暇接、疲于奔命。即使在出发时做好了周密的准备，但是一切还是以出乎意料的高速脱出了轨道。 如果不是最后她们把握住了西门城微妙的局势，巧妙的驱使了三方的势力，莫瑞亚本人又如此狂妄自大。 整个复仇计划差点功亏一篑。 如果不是当初米沙不惜千金购置的破魔箭，如果不是在出发前通过地下渠道拿到的画像…… 她克制住了一路下滑的思绪，心满意足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她的目标已经死了。莎尔蒂恩也死了。 笑到最后的人是她。 夜晚的西门城一片寂静。 莫瑞亚是一个严厉的主人。在他的书房内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一个人敢过来查看。 玛塔随手抽开了她身前书桌的抽屉。 最上面一层放了一副棋盘。黑白两色的棋子排列的整整齐齐。整个棋盘做工精致，但是并不贵重。 她看了半响，又随手阖上了抽屉，又拉开下面的一层。 咔哒一声轻响，抽屉却没有应声弹开。 她走下去，从浸在血泊中的莫瑞亚身上摸到了一份钥匙，打开了锁。 顿时被里面的东西闪花了眼睛。她不是没有见过金钱，黑暗精灵无数岁月中积累了数不清的财富，后来又见识了红龙的宝库。与那些货真价实、赫赫生辉的珠宝不同，莫瑞亚的书桌内放满了各种文书。从奴隶的契约，船只的所属权。到与各个黑暗势力之间密不可宣的协议的记录。她粗粗略过那些代表财富的契约之类，在所有文件的最下面找到了一个账本，记录了莫瑞亚最近一段时间的开支和收入。 最近的一笔是来自希瑞克牧师的馈赠和渥金神殿支付的一大笔金钱。 如果不是因为主人身死，这些东西或者永远不会被曝光。 然而，现在这些金钱、阴谋的往来都赤~裸裸的呈现在玛塔的眼前。富可敌国的财富，隐藏在暗中的势力、以及绝对的自主。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诱~惑着她。 作为先驱者，莫瑞亚指给了她一条从未想过的道路。如果今天不是死于自己内心的漏洞，莫瑞亚或许会在战争贩子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甚至成为神一样的存在。 在来到地上之后，来自外界的压力不仅仅让这群远离家乡的黑暗精灵更团结，也在提醒她们，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莫瑞亚所说的至少有一部分是准确的，那就是罗丝在地下或许是主宰一切的唯一。但是，在这里，在地表，她只是诸多神明当中的一个。 而她，罗丝的信徒，黑暗精灵女祭司，玛塔戴尔文又将何去何从？ 她突然想到在离开撒伦多之前，奥西莉亚试图杀死她时，莎尔蒂恩阻止她时所说的话。“这是女神的旨意，即使是您，也不得不牺牲。我们都必须牺牲。”如今回想起来，这句话别有深意。莎尔蒂恩如今的确为自己当初的选择牺牲了生命。而她们的神明，罗丝意属她来到地表，到底是对她仍有怀疑，还是早就预料到了有今天这么一刻？ 是考验还是奖赏？ 如果神明不是想要考验她，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的信徒**于别的神明的诱~惑。 哈里斯，弗莱娅，奥西莉亚，崔丽，这些所有黑暗地狱的同胞们。她们相互杀戮，又构成彼此生活环境中必不可少的一圈。难以想象，如果失去这些人，玛塔又会变成什么人？如果失去信仰，玛塔又会成为一个什么人？ 离开还是返回？这是一个痛苦的问题。 她握着抽屉的把手，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轻响。 玛塔立刻把抽屉推回原位 。 从门口探进来一个少女的小脑袋，她看看地下的两具尸体，又看看玛塔。 * 无论在哪里，渥金的神庙永远是熙熙攘攘。无论拥有什么样的信仰，凡人总不会急于触怒这位掌管金钱的神祗，这位绝对中立的神祗也不会吝啬于祝福那些拥有聚敛财富能力的人们。 在一般人的认识中，这位神祗的神殿永远充满了金币的声音。然而，在某个位面，唯一的一座渥金神殿中，这里确是超乎想象的安静。 茂密的花园中心是形状规则的一池碧水。 铃声响起的时候，渥金正靠在水池边温暖的躺椅上抽烟，灰色的烟圈上升，扩散开来，直至与空气融为一体。铃声仿佛一阵不请自来的微风，将烟圈吹散开来。 她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准备忽略这不请自来的客人。 铃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女神终于有所反应，她挥了挥手。 过了约五分钟，远处花园的小径上走来了一名客人。 他走的很快，在这灿烂的阳光下头上渗出点点汗珠。花园中茂密的繁花枝干打在他的额头上，让他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上沾染了不少花粉。 来者比她本人矮了一半，深色的马裤，蓝色的长袍，黝黑的脸上雪白的眉毛格外显眼。虽然他双腿矫健有力，但是依然拄着一个木棍。 他绕过攀爬着花枝的小径，径直走到泳池边，端起女神身旁放着的一杯饮料一饮而尽，“啊，真是甘甜。还有什么比赶路之后喝上一杯冰镇的柠檬水更幸福的事情呢？” “既然这么怕热就在你的神殿呆着好了。” 侏儒用袖子把嘴巴擦干净：“口气这么坏，看来我们的贸易女神是做了一个赔本买卖。” “你来就是说这些废话的么？” “啧，看来我们的女神真的有什么烦心事。”侏儒在一旁的另外一个躺椅上坐了下来。 “贡德，如果你记忆力有问题的话，容我提醒一下，你上一次亲自造访我的地盘还是在二十个世纪之前。我还以为你早就已经淹没在你的书堆里呢。” “哈，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事，前天上午知识之殿迎来了一个客人。” “他们也去你那里了？”女神脸色凝重了起来。 “知识之殿应该是他们造访的第四站。” “希望他们在欧格马那个顽固的老头面前碰了壁之后就会放过我们这群中立者，这群新生的神明简直成了各个位面的鬣狗。” “恐怕他们不会。” “你是来做说客的！”女神惊奇的打量着他，她摇了摇头：“我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天你会做这种事情。”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么，你也可以理解为是给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知识之殿三位共同的？” “如果你同意就是我们三个一起的，如果你不同意就是我的主意。”那个名为贡德的侏儒嬉皮笑脸的回答道。 财富女神皱起了眉头。 “好吧，好吧。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们三个都认为这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趋势。” “必然趋势……”财富女神沉吟道。 “但是中立一向是我的原则。” “女神，中立并不代表没有立场。有的时候这个词也意味着两面不讨好。” 金钱女神弹弹烟灰，没有立即回答。 “渥金，我们认识已经有许多年了吧……” “没错，贡德。我认识你的时间相较于此地所有神明都要久远。” “自从我们一起来到这里之后，我去过世界的许多地方。时间在流逝，费伦的种族一茬又一茬的崛起。时间久到神明之间都产生了分歧，他们的斗争比有记载的历史还要长。但是，主物质界仍然是那个样子，多少年来没有变化，而且看来几个时机之内都不会改变。当年AO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迫不得已。” “你是这么看他的举动？你倒是给他找了一个很好的解释！我可是差一点成为了一界凡人，还被囚禁在深渊这么多年。班恩犯下的罪孽为什么要我们来承担！” “我亲爱的女士，不要如此愤怒。在动荡之年里，所有人都受到了伤害。想想多少曾经强大神力的神祗陨落了，能够重新拿回神职已经是幸运眷顾与我们了。” 他看对方沉默不语，又继续说道，“自从那位神上神发布了他的命令已经过去了一百年。这一百年中发生了什么？一些我们的熟人失踪，一些从未听说过的神明崛起。新的趋势已经势不可挡。有些人已经发现了游戏规则，有些还停留在原地。许多人相信未来和过去将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有人故意挑起了旧神明和新神明的纷争。” 女神疲倦的说：“贡德，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我只关心财富的流动。对于这些神职之间的斗争，并不能真正使我感兴趣。 “把这当成一桩特别的生意吧。神职是我们的本钱，未来是利润。过去的那个年代是不可能延续下去了。你知道，在曾经的那个世界，你和我的神职是一对天生的好搭档。贸易的风帆带着知识走遍全世界，新的创造又促进了贸易的繁荣。我的女神，想想曾经财富和知识给那个世界带来过什么样的奇迹！” 渥金闭幕不语，直到烟默默烧到了尽头。 “贡德，我承认你的话让我很动心，但是我还要考虑考虑……这是一件大事。” “当然，”见目的达到，贡德也不在纠缠下去，“好吧，现在能不能说说让你烦心的事情是什么？” 女神微微一笑：“是我们都认识的一位小朋友。” “哦？是哪位？等等，我已经猜到了。” “他先是收了我的钱，然后转手又向希瑞克那个疯子卖了一次。我本来已经做好收拾他的准备。但是在工程收尾的时候，他竟然干脆利落的死了！多么出人意料的结局。更令人沮丧的是这些战争贩子大多是无信者，否则我一定会好好教育他什么叫职业道德。” “他毕竟把那个面具男踢开了，也算是完成了你的期望，不是么？” “要是这么说也没错。但是契约就是契约。既然他没有完成契约在先，我想即使是法则也不会否认我带走他的权利。” “看来你已经找到了一个最佳的解决方案。不过我还是要多嘴一句，总是要小心有人捷足先登。” 财富女神点了点头，“知道。再见，贡德。谢谢你跑了一趟。” “再见，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