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远方来客

    港口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然而，这里也是整个城市最有活力的地方。

    太阳尚未升起，天边已经亮起了一抹轻柔的色彩。海浪轻轻的拍击着码头，溅射起白色的泡沫。海鸥在港口的上空盘旋，渔民们从自家的小船上卸下一筐又一筐的鲜鱼。

    今天，港口上往日飘荡的蓝色旗帜全都换成了白色的旗帜。

    黑暗精灵的外表在人群中并不显眼。码头上什么物种都有。坠星海，这股巨大的水体连结了费伦大陆的东部和西部。借着里斯河，内海也与西北方的月之海连通。坠星海同时也是维洪海域出来的琼达斯人到费伦的中部和北部殖民的主要移民路线。

    船主，水手，普通市民，渔市商人，码头工人，转运商，各种身份的人挤挤挨挨，全聚拢在港口上。

    港口上停满了船只，最近处的是渔民的小舢板，漂浮在浅水上。稍远处码头上是许多单桅帆船，这些帆船的无法抵御海港外的风雨和海盗的侵袭，大多是环绕海岸线附近航行的小商船。

    而然，最壮观的莫过于商会拥有的大型帆船。DR十三世纪中叶，精灵们大撤退到永聚岛，为了适应远洋航行而开发出来的船型很快就被证实了它的价值。随后，这种三桅帆船从剑湾流传到了其他海域，在结合内海的实际情况改造后，这种帆船最先由海盗群岛的海盗掌握。凭借着它无与伦比的速度，海盗们曾几乎中断了坠星海附近的人口、武器、食物的来往。海盗的威胁促使坠星海的商人不断进步，从而普及这种船只。

    不同于外海的狂风巨浪，属于内海的坠星海，拥有较为平静的气候，有的时候常常一整天都没有风。因此这种大帆船大多会配置船桨，有的时候，非常具有时效性的奴隶船甚至会以魔力作为驱动船只的动力。

    在所有船只当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一艘白色的大船。

    她实在是一艘非常美丽的造物，无论是从人类的审美还是从黑暗精灵的审美来看。

    她出自精灵之手，有着明显的精灵快速驱逐舰风格，继承了精灵舰队天生的速度。在整个海域，即使是快捷如闪电的海盗船也追不上她的裙角。又经过人类后天的改装，去掉了那些浮夸的装饰，只留下最基本的功能和线条。这种改造，意外的没有损害她天生的美感，反而抹去那些矫饰，呈现出一种庄严的美。

    整个船是木质，一共有双层甲板，保证了运输货物的安全。停在港口的吃水不深。

    她有三根桅杆，其中最高大桅杆上悬挂的大三角帆能使船在风向60度角内以飞翔的速度轻快行驶。前帆与尾帆如同女王的侍女般立在前后。这种帆船能装载大量货物，犹如海洋女神的羽翼般破开风浪。三根轻型桅杆上的三面白色三角帆此时已经卸了下来。唯有桅杆高高耸立，上面立着海鸥。伸出船桨的窗口紧闭着。

    船首纯白色的海洋女神安博里雕像傲然耸立，它不仅仅是祈祷好运的塑像，更是防止海盗船冲撞的利器。

    这是坠星海最美丽的一艘帆船，也是速度最快的一艘帆船。

    在晨光下，甲板上有两三个水手用海水清洗甲板。

    莫锐亚三步两步走到了船舱前，不用大副指挥，水手们老练的在船身和码头之间搭起了跳板。莫锐亚一跃而上了甲板，大副向他点头示意，船长此时才从船舱下钻了出来。

    水手们脸色都很苍白，这些都是在海上生活的海洋的子民，显然不是因为晕船而造成的。

    他们的苍白，多半是因为那位坐在船尾的甲板上，吹着海风的生物。

    他勉强算的上一个人型生物，身高大约5英尺，有一张鸟一般的脸和大大的黑眼睛，长脖子能使他将脸转向任何一个方向。骨瘦如柴、有六条手臂。

    这是一个织法者，显然，他也无意掩饰自己的存在，任凭自己的六条手臂和鸟一样的脸蛋露在空气里。一个五彩的盘子浮在他的身旁，大约一个普通的盘子大小，缓慢的按照光谱改变着颜色。

    织法者不能说话，但是它们能够跨越1000英里的距离用心灵感应彼此通讯。

    这个良好的特性决定他在押运奴隶的途中能与莫锐亚有效的沟通。

    此时，船上唯一一位搭载的乘客才从甲板下走了上来。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外罩，手中握着一根暗淡无光的法杖，这个不显眼的法杖还有着耐色瑞尔时代的痕迹。同为法师，莫锐亚能感到法杖中逸散出来的丝丝魔法能量。

    作为法师，他看不出来年纪，唯有那颗眼睛才能看的出来苍老。他和莫锐亚擦肩而过，在彼此交错的那个眼神中，都给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船长向莫锐亚迎了过来，首先向他的货主报喜：“好运气，这一趟风平浪静，一路上一个海盗都没有碰见。”

    莫锐亚并不理他那一套：“你搭乘的那位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船长大人，你已经不打算遵守我们买卖的规矩？”

    船主噎住了，但是他知道无论是对于黑暗精灵还是奴隶贩子来说，只要你软弱一次，他们在日后能把你粘皮带骨的吃下去。

    因此，他还是回答道：“这个客人倒也不是外人，是阴魂城的法师。我们的船是坠星海内来往最快的，阴影之手把委托到船上。我已经说了这批货物很贵重，但是阴影之手保证他路上绝不会多事。我只是一个商人，阴影之手这样组织的一个小小要求，我怎么可能拒绝。”

    他没有说那位客人给了他高价的酬金。

    “再说，船上不是有那位么，一路上什么事情都没有。”

    莫锐亚心道我就是怕两人发生什么冲突。到时候，恐怕我会和阴魂城结下了生死之仇。

    “船长，我想你在海上漂流了这么久，恐怕消息不太灵通。白色破浪号已经被他的主人抵押给了我，而他又破产了。也就是说，我，就是这艘船的船主了。”

    西门是一个商人统治的城市，船主和船长往往是不同的人。船长是负责航行这艘船的人，船只的灵魂人物。但是，船主才是真正拥有船只的人。

    脸色苍白的船主和大副对视一眼，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一群群的奴隶被从底仓牵了出来。他们脚步虚浮，极度缺水。

    有大部分是半精灵，但是一部分是血统纯正的地表精灵，甚至还有几个黑暗精灵，这是从谷地战争中，被人类捉住的失败者。人类对他们的仇恨不允许他们杀了战俘了事，而是将他们卖为奴隶。

    但是，无论这些奴隶有什么样的过去。一根特制的绳索绑住了所有人。大副指挥着水手将他们从船上转移到了另外几艘小船。

    这几艘小船顺着引入城市的内河，缓缓的滑向了城市之内。

    新收拢来的奴隶自然有仆人处理，莫锐亚则亲自带着织法者去颤抖拇指，这是这个城市最有名的娱乐景观之一。

    *

    当还漂流在海上时，来自阴魂城的法师从很远就看到了西门城港口飘荡的白色旗帜。在他模糊的记忆中，这里的旗帜应该是属于大海的蓝色。

    他就是从这个城市离开了巨龙海岸，去了北方的剑湾，后来一路辗转，来到了阴魂城。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城市。

    直到他在不久前接到了一个消息，才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直到他重新踏上坚实的大地的时候，他的脑海中还在想着之前和他共享一个旅程的那位织法者。

    织法者这种生物十分神秘，很少有活人和他们打过交道。

    如果不是他曾经在阴魂城图书馆内看见过这种生物的图片，恐怕他也认不出来这种鸟头生物。费伦怪物图鉴上描述这种生物极端高深莫测。除了它们热切地渴望魔法物品这一特点外，其它几乎一无所知。大多数和织法者的遭遇发生在它们试图从其它生物那里窃取魔法物品时。通常一次只会遇到一只织法者，但是偶尔这些怪物也会组织成一支突袭队来夺取某个特殊的物品。这样的突袭有着极端完美的策划，并且通常是几个月的研究行为的结果——由占卜和简单的侦察所结合－－织法者的“隐形”能力使得这个活动更加简单。织法者不和非同类生物通信。显然，这意味着没有人曾经和织法者有过有意义的对话，所以除了织法者显露的行为之外，它们的背景，动机或社会都无人知晓。偶尔，出于没有其他人知道的原因，织法者会在人形生物能够找到的地方留下笔记。这些消息总是不着边际并且常常完全语无伦次，所以它们引起的问题通常比它们解答的更多。

    为什么这个织法者会来到西门城？从船主对待他的态度上来看，他并不是不可沟通的。是什么改变了这名织法者？那名到来的黑暗精灵和这艘奴隶船和织法者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很快，熟悉的景象让他忘了这些问题。

    这个城市在人类短短有生之年内并没有发生多少变化，只是曾经游荡在街道上的人们早已换了一茬。顺着曾经熟悉，如今却显得陌生的街道，他匆匆的走到了那座府邸的门口。

    这里曾经是他父亲的府邸，后来变成他哥哥的府邸。

    在门口他停下了脚步，这里没有多少变化，他还记得房屋前花园中的喷泉。如今，喷泉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花木已经变得茂密，那颗椰枣树又长高了很多。

    他在门口等了少许，然而，没有一个仆人出现，上前迎接。这里安静的不像是有人生活的地方。

    直到他走到大门口，一位管家才上前迎接，他依稀的记得，这位管家曾经服侍过他的已经过世的兄长。

    整个房间中有一种莫名的安静，法师感到一丝不安，他正要问他的侄儿，这个房子的主人哪里去了？

    突然，只在他小时候见过一面的侄儿从里面冲了出来，抱着他痛哭。

    “叔叔，他死了，他死了！”

    法师心一沉。

    刹那间，他想起来在港口看到的白色旗帜。

    他早该知道的。

    这个有亲缘关系的孩子正是他回到家乡的缘由。侄儿写信告诉他，自己的儿子具有很大的天赋，希望能够在未来师从他。凭着过去的情义，他千里迢迢的回到了家乡，就是要将这个孩子带回阴魂城培养。

    他一时间竟然忘了推开侯爵，就任凭他扑在他的身上大声恸哭。

    管家早赶走了仆人，独自守在门口。

    “到底是怎么回事？”法师推开悲恸的靠在自己身上的侄儿：“别哭了，你怎么会这么无能，连一个孩子都看顾不好。”

    “是庞蒂的人，他想在插手码头的事情，但是我一直没有答应。没想到他竟然请了暗夜面具的人……”税务官庞蒂是城主的妻弟，在官员的行列中只算是一个暴发户。侯爵这样的人看不起他也是应该的。他一直想要在侯爵手下安插人手，好接管码头这个重要的位置。

    “没想到他居然用我的孩子来威胁我。他只有七岁，还那么小……”

    侯爵的眼睛中迸射出痛苦与仇恨的火花。

    “你做好报复的准备了吗？那么你其他的两个孩子怎么办？他们有能力杀死一个，就有能力杀死另外两个。警告你投鼠忌器，这正是他们的目的。”深知自己家族血统是睚眦必报的法师很了解自己侄儿的品性。

    侯爵大人终于擦干了眼泪：“我已经把他们送回了图坎，他们舅舅那里。即使暗夜面具手眼通天也绝对无法插手到那里。无论如何，叔叔，即使你不帮我，我也决心为他复仇。他是我的血rou，叔叔，你明白么，我无法置之度外。否则……否则我再也无法面对我自己……”

    直到这个时候这个一直在失声痛哭的男人才显露出平日的果断和残酷。

    “你先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情交给我，我还要安排一些人。”

    法师的心中也燃起了愤怒的火焰。但是他按捺了下来，反而劝告侄儿不要轻举妄动。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在西门城掀起一场翻天覆地的波涛，在此之前，任何超出理智的行动都只会给他的行动带来延误。

    作为阴魂城二号人物哈杰霍纳的副手，法师能够调动的资源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