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四，镜之边缘
克里斯的枪势是不可阻挡的，但偏偏被阻挡了，不错，如果用自己的“身体”去挡的话，一切攻击就没有意义了。 这具身体只是纯粹的rou块罢了，所以被扎上几个洞也不会有任何损伤，所谓心脏，也不过就是特别一点的rou罢了。 当克里斯沉浸在疑惑中的时候，法斯特已经轻松把他举了起来。 流血太多，全身已经麻木了，克里斯沿着那只手臂看过去，亡灵法师狰狞的面孔近在咫尺。 “开什么……玩笑！……” 一个月之前，他还是一个从未尝过败绩的龙骑将军，而现在短短时间里，他的骄傲就被粉碎得一干二净。 如果要说此时的感觉，那就是憎恨，憎恨到了极限，即使大量的失血也不能让脑子冷静下来，要撕碎敌人，如果不能打败敌人，那自己就要被毁灭了，被自己的骄傲毁灭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被你这种无名小卒打败！ 太不合逻辑了，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的敌人，为什么纵横沙场十多年的自己要被这种人打败！ 太……不甘心了…… 克里斯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迟钝的大脑一秒之后才告诉他——自己被人扔了起来。 旋转的混乱的视角里，自己的血液飞出螺旋状的弧线，地面上，亡灵法师高举起可怕的魔导书，那张恐惧的人脸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正对着快要落下的他—— 多么……卑贱的死亡啊…… 他突然发现，在仇恨之余，自己心底竟然升起了一丝名为恐惧的东西，是对死亡的恐惧吗？不对，不是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莉莉雅—— 如果自己死了，那个孩子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吧—— 不可以死—— 但是—— 身体已经无法动弹了—— 就算发疯，燃烧自己的灵魂，濒死的身体也无法移动了—— 在从空中落下的三秒钟里，克里斯流出至今为止第一滴男儿泪，无尽的悔恨和对自己弱小的厌弃，此时的克里斯几乎要疯了。 如果上天给他一个获得更强力量的机会，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吧。 不过已经迟了，他快速的摔落—— …… …… “克里斯……” 三秒钟过去了，自己并没有感受到更多的痛苦，虽然麻木，但还不至于连死亡都无法察觉。 这个声音，又是谁呢？ 是谁呢，这么熟悉—— “克里斯！” 绿色的长发，幼稚的脸庞，双瞳却像一湖净水，有湿润的感觉，是泪水，原来，这孩子也会流泪？ 克里斯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真正了解这个陪伴多年的战友。 一阵猛烈的电光，因为伤口比较小，止血也比较容易。 克里斯几乎要就此昏迷，但他还是勉强睁开了眼，他看到被自己威胁绝对不准跟上来的人此时都站在自己身后，瑟莱雅怀中抱着莉莉雅，她正缓缓的睁开眼，一眼便看到了浑身浴血的克里斯。 “哥哥！你怎么……”泪水夺眶而出，莉莉雅颤抖着，不知所措的从瑟莱雅怀里挣扎出来。 “我没事，倒是你，没事吧？” “哥哥！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担心我？快……快包扎，不对，要先止血的……” “莉莉雅，好了，哥哥没事的。血已经不流了，你躲到后面去吧，战斗还没结束。”克里斯挣扎着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枪还留在亡灵法师的胸口。 莉莉雅忽然急了，她按住克里斯，大声喊道，“别逞能了哥哥，我不想你继续战斗了！” “莉莉雅，唯有那个人，我必须，亲手……” “克里斯！你一点都不了解我的感受吗！？”第一次，她直呼了自己哥哥的名字，克里斯错愕的愣住了。 “克里斯，我爱着你啊，不要再让我担心了，不要再去冒险了！” 莉莉雅，颤抖着，说出了自己少女时代的最后一句话。 她感觉，原来有些话，比自己想象中要来得容易。 即使被无视，被认为是小孩子也无所谓，莉莉雅付出了绝大的勇气，只要自己清楚自己的决意就好了，终有一天…… 所以，即使被拒绝也无所谓的…… “原来如此，是我太迟钝了，能早点说出来就好了，莉莉雅，我也爱着你啊。” 对方的回答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莉莉雅傻傻的看着他，直到几秒钟后，她才害羞的红透了脖子。 “你，你……”已经没法言语了，满溢的幸福感快要冲出心房。 “等一切完结，我们重建夏舒亚，你愿意嫁给我吗？” “啊？什么……太……” “愿意吗？” “……让……让我想想……” “愿意吗？” “啊……你怎么这样……” “愿意吗？” “……嗯。”细若蚊蝇的声音，不过克里斯当然听见了。 一瞬间，满身的伤口也仿佛不疼了，比之仇恨，还是爱情更能给予人力量啊！ 克里斯一瞬间就扫除了这一个多月里的阴晦，所有挫折也再不能干扰他分毫。 玛蒂塔撒则已经呆住了，一直惧怕的一幕出现了，不该这样的，明明，明明你是我的驭者，明明只能有我一个伴侣的！ 嫉妒，是嫉妒吗？还是悲伤？或是痛苦？心底升起从未有过的悸动，一切情感疯狂的暴走，从阿奈耶之眼里流进了有毒的东西，要疯掉了，做为龙族的自己，不对，人类，此时的自己，已经是人类了吧？原来如此吗——做为人，是如此辛苦的事情啊。 “吼！……” 随着一声龙啸，玛蒂恢复了原形，优雅的蓝色曲线，无尽闪耀的雷光让她的身体有如透明。 必须要发泄，否则自己会死掉的，会被淹没。 亡灵法师静立了半天，一双幽蓝的双眼瞪向玛蒂塔撒，而玛蒂也无疑把他当作最好的发泄方式。 闪电般的速度，不是比喻，是确实的闪电，玛蒂塔撒攻击时会转化成能量体，身体的动作完全超出物理法则的限制，三米长的雷霆之翼，身后夹带着十几米长的轨迹，她像是一颗陨石撞向了亡灵法师。 亡灵法师仿佛失去了灵魂，直到攻击临头才反应过来，骸骨歌唱诗本，浓重的雾气比任何一次都来得浓烈，一面单向的圆形护盾挡在了玛蒂面前。 受死吧！ 死吧。 死吧！ 无声的呐喊从玛蒂心里发出，黑色护盾一触之下就碎了，但是，护盾里面，那个亡灵法师竟然抓住这瞬间的机会逃走了，黑雾笼罩着他，使他的速度快到了极点。 “喂，可爱的绿龙小姐，你，喜欢那个男人吗？” 突然的，一个带着调侃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不对，这声音仿佛是直接从心底升起的…… “你是谁！” 她一边质问，攻击也没有放松。 “呵呵，我是‘魔’啊。” “……” “真是甜美的情感，从你娇小的身体里散发出来，让我尝尝，是嫉妒，憎恨，后悔，和愤怒？真是……美极了……” “住嘴！你懂什么！” “啊呐，你所有的情感不都是从我这里流过去的吗？” “什么？” “呵呵，真是悲哀的种族，只不过是卓兰的一个实验罢了，一个将所有自然灵转化成人类的实验……” “……” “你真好学，能达到你这种程度的真的很少，当看到那些黑色的污泥进入你灵魂的时候，我就知道，就是你了，一颗甜美的小果实。” “住嘴！” “呵呵，绿龙小姐，你是不是很想让那个碍事的莉莉雅滚开呢？是不是在想‘克里斯只要有我就行了’呢？” “我让你住嘴啊！” “哎哟，不错的力量的嘛，这个身体也快到极限了。对了，绿龙小姐，如果我真的能让那个碍事的莉莉雅滚开呢？” 玛蒂一愣。 “对了，没有莉莉雅的干扰，克里斯一定会更加重视你，一定会爱上你的。” 玛蒂的攻击忽地停止了，在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地方，最干净利落的解决方法早就已经不言自明。 对龙族的她而言，强者杀死弱者，这是再怎么都不为过的，是应该的，是天理。 所以—— 所以—— 自己真的在想这种事吧？想的几乎要去施行，虽然有些不忍，但是为了克里斯的话，一切就无所谓了—— 只要莉莉雅不在，克里斯一定会喜欢上自己。 所以—— 已经成为人类，却没有一丝人类万年形成的道德观的玛蒂塔撒缓缓变回了人形，用一种生硬的目光看向莉莉雅。 只要她不在了，那么，一切就都还能够挽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