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跟我走
白羽纵身一跃，激射而出。 此子生性耿直，若要他跟萧寻一般一步三摇，慢慢悠悠地上台，那就跟要他命一样。 白羽这刚一上台，就遇到了熟人。 这个擂台，便是方才陆贞比赛之处，看到白羽飞身而至，姬如月顿时笑颜如花。 不过看着白羽一身熊熊战意，姬如月能在二十六岁便修到龙虎境界，自然不是单纯的花痴一个，却是看出了端倪，并未上前搭讪，免得让这小帅哥一身战意受挫。 与白羽不同，施斩则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上台来，一柄带鞘长刀静静系在腰间，走的非常随意，自然。似并不是来此处比斗，而是来这霓裳宫踏青。 只是，他的那一双眼睛，依然那么阴冷，没有半分人气，看向白羽的眼神，似是在看一具尸体。 在施斩眼中，白羽就是一具尸体，就算现在还不是，那也无需等多久。 白羽站在那处，手持丈八惊魂，看上去战意无双，气势凛人。但是施斩看来，却周身都是致命的破绽： 他的枪，太长了，这是擂台比斗，不是马上交锋。这种丈八长矛，只能扎刺，横扫，因他本身的身高，除非跃起，否则难以回转枪身。那么他的枪法，也就会攻强守弱，一旦被自己近身，就必然身首异处。 他的站姿也有问题，他战得像一杆标枪一般，看上去倒是英挺无比，但是双腿并拢，第一时间无法灵活转向。若是自己从侧面贴近，发动抢攻，他就完全没办法抵挡闪躲，只能跟自己近身械斗。 他的握枪也不对，面对自己这种明显高于他的对手，他居然敢单手挽枪，收于身后，而不是双手握紧，全神以对，这更是取死之道。 他的真气，散而不凝，他的全身肌rou，又过于紧张。 他的额头已然见汗。他的脑海，早就被当日的羞辱占据，完全失去了对敌时应有的理性。 施斩目光阴冷地观察着白羽，最后一声轻蔑地冷笑，得出了结论：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空有一身战意，却无匹配的技艺，怕是依旧接不住自己一刀。 施斩观察着白羽，白羽也在凝视着施斩。 他看上去很随意。 嗯，太随意了，有些过于轻敌。 他的刀，挂在左边腰际，刀鞘的挂绳，长度有些长。以他手臂的长度，这把刀的位置，并不是最佳，会让他的拔刀慢上一丝。 如此一来，他右手拔刀出刀，右边身子必然空门大露。 好！那就一枪抢攻，扎他的右肩！ 白羽和施斩两人互相对视，姬如月却一直专心地看着白羽那张脸。 哎呀，真是百看不厌，越看越觉得英俊帅气。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美男子？ 只是年纪稍微小了一些。 嗯？他眼中放光，好似在对手身上看出了破绽？ “开始！”姬如月反应神速，一看白羽神色便挥下了手臂。 白羽随之一枪扎出。 施斩拔刀，用得是他的左手！ 十日之前，施斩在白羽面前挥出一记刀气，便是以右手挥出。白羽因此判断，此人右手持刀。 但是，施斩的左手刀，比起右手刀更为圆融，也更为犀利，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左撇子。 所以，施斩的右边身子没有破绽，他一刀拔出，顺势撩起，便荡开了白羽长枪。 施斩的刀法，自然就是艳阳刀法，手中的长刀，便是艳阳谷的镇宗之宝，名曰“艳阳舞”。 此刀长五尺，宽四寸，狭长轻灵，刀身之中，蕴含一记跨境刀罡。施斩为入微境中阶，那么他挥出的刀罡，便可达到龙虎境水准。 施斩此刀在手，参加本次大比的目的，就是取得大比第一。 只是这记刀罡，五日之内只能使用一次，面对白羽，施斩自然不会轻易挥出，那是留给姬青丝，或者无眉的。 施斩的这次不舍，无意间将白羽从预判失误的深渊中拉回。蛇矛被荡开之后，一身冷汗的白羽，见无刀气临身，立时神情振奋，手下一记变招。 借着施斩艳阳舞的下撩之力，白羽右手一个回拨，左手一送，百斤蛇矛急速在自己腰间一绕，自腰眼处又是一枪探出，直扎施斩丹田而去！ 这招，叫藏枪式，白羽在参加燎原宗入试之时，就曾使出这记绝招，让龙虎境的熊方正差点阴沟翻船。 面对白羽如此迅猛诡奇的一枪，施斩神色不变，左手一按刀柄，原本被下撩之势反握的艳阳舞立时翻转，一刀便切在白羽惊魂蛇矛的枪颈上。白羽蛇矛再次被这一刀荡开。 两把兵刃皆是宗门重宝，惊魂胜在自身重量远远高于艳阳舞，两把兵刃此向交，又都是半脱手的状态，因此白羽蛇矛不过被荡开一尺，艳阳舞却因反冲之力，在两人之间急速旋转起来。 艳阳舞刀身光滑似镜，这一急速旋转，在阳光反射之下立时光芒四射，直刺白羽双眼。 就在白羽双目被晃之时，施斩左手一探，便握住了艳阳舞刀柄，一刀横劈。白羽仓促之间，横枪一挡，只觉枪身一股巨力传来，立时向后飞跌出去。 白羽飞退，施斩便飞进，又是一刀劈出，白羽只来得及低头，却感觉头顶一凉，发带连着几缕发丝随风而起。 施斩一声冷笑，正待再一刀劈出，要了白羽性命，却感到肩头一沉，身形顿止。 施斩肩膀之上，搭上了一只芊芊素手。 姬如月站在施斩身后，一脸的愤怒：“你们这群艳阳谷的小子，怎么老不长记性？又削他的发带？” 施斩原本的一脸阴狠神色，立时被一脸哭笑不得取代，也懒得回头，只是慢慢让开了位置。 霓裳宫举办的这次大比，裁判虽然养眼，但是却一个比一个让人无语，这点施斩早已习以为常。自己的师弟，不就是输在削了白羽发带上么？自己方才杀得兴起，倒也忘了这点。 白羽稳住身形，好似认命一般，收枪而立，低下头来。 “哎呀。头发被削掉那么多，这如何是好。”姬如月看着白羽头顶上的那撮被削成板寸的短发，一时之间有些傻眼。 不过这妮子脑子灵活，眼睛骨溜溜一转，就转身对施斩道：“你。借刀一用。” 施斩愕然。 “赶紧的。”姬如月美目一瞪，“多说一个字就判你输！” 施斩内伤不已，只得将艳阳舞双手奉上。姬如月一把拿过刀来，柔声对白羽说道：“小白，你别动哦,一会儿就好。” 话音刚落，姬如月手中刀芒乍起，只见白羽一张俊脸旁边断发一阵乱舞，不过短短一息，便大功告成。 “哎呀！”姬如月停下手中长刀，看着自己的杰作，“一头短发，显得更加清秀俊俏了呢！” 说罢，姬如月素手一抛，将艳阳舞丢还给施斩，然后挥挥手：“你们继续。” 续字话音未落，白羽便是一枪攻向施斩。 面对这种突发事件，早有经验的白羽，已经轻车熟路，知道如何利用。 这边施斩刀都还没接稳，便被白羽枪袭来，顿时心中暗恼，正待使出全力，将这白羽一刀斩杀。却不料白羽手中长枪，枪意忽然凶戾无比，枪法大变之下，让施斩立时有些反应不及。 施斩仓促接刀，刀尚未握正，出刀别扭无比，便让白羽拉开距离，强攻得手。白羽这一手惊魂枪法，虽是新近习得，却颇具卫破妄当年神韵。两人此消彼长之下，竟是砰砰乓乓斗了百招，施斩面对白羽，非但拿之不下，还被攻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身形暴退六丈，已然身处擂台边缘！ 就在施斩万不得已，打算动用艳阳舞中的刀罡决胜之时。白羽却忽然收枪而立。 施斩立时想起，前几日面对自己的师弟，白羽也是如此。此人生性耿直，即便一时之间趁人之危，也不会一黑到底，反倒会再让给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一念及此，施斩脸色稍齐，心想，一会儿倒不一定非要杀了白羽，废他一身功力也就算了。 而就在施斩稍稍分神，打算客气几句时。白羽却忽然一枪扎出！ 姬如月就站在白羽身后不远，看到这一枪扎出，神色骤凛，但是步子刚迈出去，却又收了回来。 来不及了，姬如月心中暗叹。 这一枪，迅猛无比，施斩措手不及，突变之下刀还没有举起，便被一枪扎穿了咽喉！ 白羽一枪得手，便弃枪而退。 施斩咽喉被穿，垂死之际，艳阳舞中的刀罡终于发出。直逼白羽而去。只是这刀罡，白羽早已见识过，知其虽然锐利无比，但是速度却不算太快，微一侧身，便让了过去。 施斩手中长刀滑落，双目暴突，咽喉之中咯咯作响，手指白羽，眼中尽是不甘。 白羽却走上前来，神色平淡，握住垂地的惊魂枪柄，一举一拔，将蛇矛九曲刃口自施斩咽喉拔出。施斩喉头伤口鲜血狂喷，全身力气也似被这狂涌的鲜血带走，终是向后仰倒而去，自擂台边缘跌落。 艳阳谷百年难遇的刀道奇才，入微境中阶的施斩，手持宗门宝刃，却魂断西域，时年十八岁。 “我要被你害惨了。”姬如月看着施斩在擂台下咽下最后一口气，无奈地对白羽说道。 “抱歉。”白羽取出怀中一方丝帕，慢慢擦拭着矛尖的血迹，一边轻声说道。 “万一我因此被逐出师门。那该怎么办？”姬如月此时心中也有些慌了。 原本，姬如月确实是想帮白羽一把，但是她帮的目的，也就是不想让白羽输得太惨而已。没想到这小子看上去腼腆木讷，下手可绝不含糊，居然把施斩一枪杀了。要是艳阳谷因此闹腾起来，霓裳宫也不得不给一个说法。这个说法，最大的可能，就是将姬如月逐出霓裳宫。 “那就跟……跟我走。”白羽擦着枪，头也没抬。并不是白羽耍酷，而是他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