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六九 故地
“大人请放心,各位夫人如今都在蒋府,大小*平安连判噬有,二夫人怕别人来守着不放心,就命老奴回来等候大人” 未等宋管家说完话,陈羽已经双膝一屈跪坐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宋管家一惊之下就要上前去扶,却被戴小楼摆了摆手拦住了,宋管家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也能猜出陈羽现在的心情。便默默的站在陈羽身后,帮他撑伞挡雨。 陈羽坐在地上,湿漉漉的头贴在脸上,脑中仍旧一片混乱,他原以为,自己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那一天是自己生命中最漫长最痛苦最难熬的一天。可是今时今日,他才知道,与现在的情况比起来,那一天根本不算什么。 那时候的自己光杆一个,纵使到霉的死了,也只是一个人一条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是现在不用,他有妻有妾有情人还有儿,他的命已经和她们的命栓在了一起,谁也离不开谁,丢不开谁,命也不再属于自己,失去她们,远比失去自己痛苦的多。 外人只知道。自己是这一家大小的依靠,殊不知,她们才是自己真正的依靠,一个人没有经历过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就无法想象出当年的自己有多么痛苦,茫然于世,找不到半点牵绊,那种空虚无助,寂寞无奈。俊恐无力”日日夜夜折磨得自己想死。 自己有多么渴望一个人的关注,多么渴望一个人的牵挂,多么渴望一个人的爱,只有自己知道,而她们给了自己这些,让自己变得真实,让这个世界不再陌生,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当了十几年的奴才,也只有这一年。自己才活愕像个人,真实的人,不再是个穿越的灵魂。 一把小的油纸伞怎么可能挡得住瓢泼大雨? 尽管宋管家已经力的再遮挡,冰冷的雨水还是不断打在陈羽的脸上,他却恍若未知一般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也不动。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道残破的府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管家的腰已经酸疼的失去了知觉,他眼看着陈羽的嘴唇有些紫。心里急得要命,却不敢出言打扰。就一个劲的看旁边的戴小楼,想请他帮忙说句话劝劝。 “啪!” 就在这个时候。陈羽突然跪直了身,一拳打在了自己身前的青砖地上,然后他看也不看自己拳头上的鲜血,指天誓:“我陈羽纵此一生,绝不会让今日之事重演!” 吼声在寂静的院里回荡,让那些正在活口的兵士们为之一震,齐刷刷望向了这个看起来狼狈至,晃了两晃才站起来的尚书大人。 陈羽推开了宋管家伸过来的手。自己咬牙站起身来,久跪的双腿已经麻痹到几乎失去了控制,他拖着腿别别扭扭的往外走,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让看惯了他从前眼神的戴小楼禁不住皱起眉头。 这样的陈羽有些陌生。 见里面而来的戴小楼一脸诧异,陈羽顿了顿。有些僵硬的扯出了一点笑意,他知道自己的眼神陌生。 不过没关系。慢慢就会熟悉了。 曾经,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娇妻美妾香茶薄酒,曾经,他为了这种生活而想方设法的摆脱权利争斗,曾经,他以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便可以高枕无忧,曾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选择未来。 今时今日。他彻底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恰恰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得最美好的生活,穷人过不得,商人也过不得,当官还走过不得,唯有权倾天下之人,无人能及之人,方可享受。 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可迷茫的? 这个家,这些女人,都是自己责无旁贷的责任,也是今生最宝贵的东西,事到如今。不管为了她们,还是为了梦想,自己都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除了勇往直前,再无他选! 新皇以孝为先。登基之后,执意要在朝天殿为先皇守孝十日,另外,郭兴虽然已经定罪下狱等候落,可是参与其中的不止一两个人,再加之尚未彻查清楚的陈登一党,受到此次叛乱牵连的武官员足有数位之多,断然不是一天两天便能审问清楚的,因此,新皇下旨罢朝二十天,武官皆回家自省,随时等候陈羽的传唤,未经皇上特许不得出门半步,否则以谋逆之罪论处。 如今的长安城里,业凋零鸡犬不闻,靠门睡觉的小伙计打个喷嚏的声音都能传出去两条街,没办法,现在正奉先皇丧期,又是彻查乱党的敏感时期。皇上下旨官都不许出门,老姓还哪里敢随便上街走动,稍不留神被扣上一个不敬之罪,或者被判成乱党之辈,那可就是砍头灭族的大罪,试问天下哪个不怕? “咯噔咯噔,”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老远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车马上,瞬间吸引了街面上所有人的目光,那些勉强维持营业的店面里。无论伙计还是管事都偷偷的探出了脑袋,循声望了一眼后,就又缩了回去。 现在放眼整个长安城,也就只有一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出行,不止出行,还要四处奔波,衣食住行几乎样样都要采买置办,那老管家带着一票人整天是忙得不亦乐乎。 这家姓陈。 不过不是曾经权倾天下的内阁辅陈登,而是短短一年之间就名震大周的华殿大士、内阁奏议、工部尚书,陈羽。 别的不说。光看陈府总管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张罗乔迁之喜,就可见这位陈尚书的分量了,不过话说回来,也不能怪这位陈尚书嚣张,这乔迁可是奉了皇后懿旨,并得到了辅佐新皇帝的当朝辅大人的特批,可谓是嚣张的有理有据。 谁让这皇后是人家陈尚书的jiejie,辅大人是陈尚书的岳父呢,说来说去,自打新皇登基,这大周的天下就已经变成*人家这两家亲戚的天下了 “大人,府上明夫才能收拾好,您现在就要过去吗?” 小寒的声音从车外诱讲来。陈羽闭着眼睛淡淡的嗯了“便没有再说话,郭兴的两千精兵把自己原来的府邸糟蹋的差不多了,那种地方修也没有什么价值,陈羽本来想要尽快置办一处府邸,好让绮霞她们安心舒坦的过日,蒋府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住在那里,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而且,为了今后着想,这次的新府邸必须要足够大,否则一旦杏儿她们6续给家里添了人口,到时候又是生出了许多麻烦,不如一次性解决掉的好,屋院多得是,能生多少生多少,多生的有赏。 陈羽想到这里,嘴角禁不住翘了翘,这个想法到是好,可是短时间内,却不好实现,一来,长安城里几乎没有无主的大宅院,二来;若想要新修建一座则需要耗费多的时间,绮霞她们难免过得不舒坦。 就在陈羽两难的时候,皇后柳隐下了一道懿旨,将陈登的府邸直接赐给了他,当时他跪在蒋府的院里一动不动,直到宣旨的监把嗓都快咳嗽哑了,他才回过神来。叩头谢恩。 送走了监,他就拿着那道懿旨回了书房,一坐就是一个晚上,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过他,就连本应该在书房里出现的巧巧都没了人影,晚饭也没有人来叫他,整个书房就像是被隔离起来了似的,里里外外都静悄悄的,让他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那十分有规律的心跳声。 月上柳梢的时候,他听到了外面的一点点动静,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这个脚步声他听了好多年。不用看都能想象出她提着裙,蹑手蹑脚左顾右盼的紧张模样,他这几个。时辰里没人打扰也肯定是她的功劳。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书房门外。在十来米处停了下来,静静的过了好久之后,陈羽才又听到了脚步声,没有距离书房越来越近,而是好像在向左走几步向右走几步,走走停停犹豫不决,始终没有向前跨出一步,就掉头离开了。 陈羽知道是绮霞,可他没出声。 没有人能比绮霞更了解他的过去,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绮霞的想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来的。 她的徘徊,也代表着他的徘徊。 只不过,最近生的事情多了,他需要一些时间来独自消化这些东西,任何人都帮不了他的忙,因为有些人的用意,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懂,理得清。 比如柳隐。 这道懿旨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大人,到了。” 刁寒跳下马车,掀开车帘的同时,陈羽睁开了眼睛,入目正好就是陈府的黑色大门,他下得车来。就站在大门口,久久不动。 陈府门前门前墙高巷深,除非正午时分,否则人站在这里根本看不到阳,举目望去皆是黑压压的院墙,笔直的延伸到那看上去方块大小的光亮的街口,可见陈府的规模之大,宽阔的门脸一侧,一排排拴马桩,整整齐齐光先,溜溜,不知道栓过多少匹马,来过多少辆车,光是陈羽自己都不知道站在这里多少次。 刚刚上过漆的正大门,越高大宽阔,让陈羽走近了都感觉到一股压迫感,那一尺高的门槛对现在的陈羽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是对于当年的陈羽来说,这个门槛就像一座山那么高,自己爬了进去,似乎就再也爬不出来了,直到跟了陈桐这个二爷,他才有资格走眼前这个正大门,跨这个高门槛。 陈羽轻轻撩起下摆,抬起右脚慢慢的跨过了那道门槛,这门槛他已经跨过了上万次。就算是离开了陈府自立门户之后,他还是要隔差五的来跨一次,虽然不再是以奴才的身份,可是这门槛里却总有能掐住他命脉的主,总有需要他小心应付的人,就像是挥不去的梦魇一般,压在他的胸口。 今时不同往日。 就在陈羽的右脚刚刚落地的时候,宋维长便已经带着四排家仆齐齐的喊出了一声:“恭迎老爷!” 护院、仆役小厮、丫鬟、厨娘”五六丰人整整齐齐的弯着腰,没有一个人敢直接抬头看陈羽,都只是不停的斜着眼睛偷偷向上瞄,就像当年的陈羽一样,他们肯定也在好奇住在这么大府邸里的老爷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羽杜了一眼那些对自己满怀崇拜和畏惧的家仆,从容的挥了挥手,面带微笑的从中间走了过去。那玉树临风儒雅大气的风顿时让一干小丫头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里恨不得冒出几颗星星来。 陈羽脸上的笑意更胜分。 我的好jiejie,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东西吗? 这些家奴有一些是宋维长买回来,也有一些是柳隐送的,别管这些人曾经姓什么,从今以后他们都只能姓陈,不是陈登的陈,而是他陈羽 陈。 柳隐那道懿旨的第一层含义,他懂。 其实,打从迈进这座黑漆大门,听到这声老爷,陈羽就知道自己的人生中已经多了一个句号。 陈府是他穿越故事开始的地方,也是结束的地方。 曾经在这里卖身十几年的那个陈府家丁陈羽,直到这一刻才彻彻底底的消失,去追随那个赐给他陈姓的主了,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能说陈羽是陈家的奴才。因为曾经的陈家已经成为过眼云烟,现在的陈家家主是皇后的弟弟。辅大人的女婿,驸马都尉。工部尚书陈羽。 这对于曾经的陈羽而言,无疑是个非常圆满的结局,对于现在的陈羽来说,也是个非常美好的开始。 今日往后,他不再是穿越到大周朝的异界灵魂,而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大周权臣,就是权臣而不是名臣,这便是他未来的。 陈羽走在青砖步道上,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心中却是异常严肃,每一步都走的认认真真,每一个景都看的清清楚楚,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但凡是目光所及之处,陈羽都要停下脚步,想一想,听一听。 这条,不好走。 十几年的时间,这府里的每一处景致,每一条,都已经烙下过陈羽的痕迹,可是今时今日,在陈羽看来却是陌生至 俗话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从前这府里的一草一木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每日所想的不过是如何虚与委蛇巧言金色,为的就是少挨两顿板多得几个赏钱,攒够了银就赎回自己的卖身契,娶了绮霞收了杏儿,过那种老婆孩热炕头的小日,哪里有想过这座府最初是个什么模样,变成如今这般规模用了多少年,又要付出多少心血才能一直守
去? 陈羽随手摸了摸回廊上的柱,这红漆是最近刚刚涂上去的,那么柱在这里站了多少年呢。至少十几年了,他六岁进府的时候,最喜欢到这九曲回廊里来做迷藏,那个时候陈登还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 他是大周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尚书,被称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奇才,任谁都无法想到。十几年后,这个美誉已经落在了陈羽的头顶上,而且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 在这个尚书的位置上,自己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越了陈登,那么之后呢?自己是否还能打破陈登饰造的神话。 要知道,从户部尚书到吏部尚书,从内阁议政到内阁辅,这个一步之的差距,深谋远虑如陈登也用了整整五年。 在这看似不长不短的五年里,自己在不断的往上爬,陈登也在往上爬,只不过自己是靠着双手双脚一张嘴,而陈登则是直接踩着被他扳到的对手的尸体”等到自己终于爬到了可以仰仗着二爷陈桐的时候,陈登已经坐上了内阁辅的位。 一坐就是十年! 十年间,外人看不见,陈羽这个内人却感受得到整座府里都一片欣欣向荣之色,院越来越精致,流水越来越清澈,女人越来越美丽,男人越来越威风,就连自己的面也越来越大,胡大海不就是个最好的例 嘛。 陈登威风一日,这府便威风一日,如此说来,这座府不就是陈登一生的写照嘛,看明白了这座府就等于看明白了陈登的一生。 后,这是你把陈府赐给我的第二层意思吧。 在这条权臣之上。你是让我以陈登之智为楷模,以其死为警钟,以其府为根基吗? 陈登非我我非陈登,我们志同而道不合,他现在结局已定,我的尚未可知,或许几十年后。你可以再把我们放在一起比较一番。 现在,为时尚早。 欲秀于林风必摧之。曾经的我就是锋芒露,才会一而再再而的卷入朝廷党争,欲罢不能,虽然几番争斗下来,一扶摇直上,却也走得磕磕绊绊,步步杀机”如今韬光养晦才是明智之举。 陈羽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陈梧的蕉雨院,由于陈梧陈桐的嫡庶之争,这一处偏西的院,他几乎是从来就没有踏足过,现在看来,是比陈桐的仙鹿院差了一大截,不说那占地面积和房屋数量要少了一半有余,单说这院内的景致就逊色不少,就连这花花草草的种都不及仙鹿院里的多。也难怪陈梧会选择兄弟相残痛下杀手,十几年来他心中的压抑比起自己来,只多不少。 陈羽还记得,有一次尚且年少的陈桐陈梧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结果陈桐挨一个耳光,陈梧没事,自己的屁股却替他挨了一顿实实在在的板,从那之后,想必是陈登在背后做了交代,总之,陈桐和陈梧基本上就碰不到面了,那仇恨的种也越埋越深。 修身齐家治因,陈登败就败在中间那两个字上。 当初,他为了功名前程休妻弃,娶了蒋家女儿,如果两方面前能善待,也就不至于让陈桐满腔仇恨酿成大祸,逼得临阵到戈,举蒋家之势,帮着外人对付他。结果到了今天连一脉香火就没有留下。 陈桐身为蒋瑜的外甥,虽然已经与陈登划清了关系,勉强保住了性命,可都已经是监了,活着又有什么用,他们老陈家的根已经断了。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陈羽就想起了那张高傲的脸,从某种程上来说,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嫁了个不爱自己的丈夫,生了个不长进的儿,独守空房十几年。如今又成了一个。她向来看不起的人的情妇,不过脚下的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她有今天也怨不得别人,一个。女人不懂得如何爱男人,也不知道如何让男人爱自己,便枉为了一世女人。如果她现在能明白那就还来得及,否则下半辈陪着她的还会是那根黄瓜。 “老爷,仙鹿院的书房已经按你的吩咐收拾好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一直默默陪在旁边的宋维长,见陈羽站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反应,就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陈羽闻言又恢复了笑意。宋维长脸上的神色顿时轻松了许多,那一天,他看着陈羽指天立誓,又被交代要守口如瓶,再加之最近的陈羽看起来要比之前沉默了许多。宋维长看向陈羽的眼中就不免多了一抹担忧,让陈羽感觉心里热乎乎的。 “嗯,就去书房看看吧。” 因为陈登特别喜爱仙鹿院,也在这个两大一小的套院里住过几年,所以其中的书房便修建的特别气派,从房屋样式到整体色调,从内饰装修到家具摆设,处处都透着精心二字,独具匠心古朴雅致,让从就在这里帮着陈桐整理书籍的陈羽也很是喜欢。 更难得的是,里面有陈登早年读过的好多书籍,其中不乏很多独本孤本,让身为书童的陈羽爱不释手,如今他也有了自己的书童,还是个冰雪聪明的美人,自然耍再好好收拾一下这间书房,毕竟在一段时间里,在小虎头还没有长大之前,这里将是自己和巧巧的天地。 等到虎头长大成*人,这间书房便是他的了,陈羽自己喜欢读书,他的儿自然也要读这读书也是一个。讨女人欢心的好办法。 宋维长在前面引。陈羽在后面信步,心中不免觉得好笑,试问现在还有谁会比他更熟悉这府邸的,他何曾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前面也会有人引? 不同了,果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