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征服日
警讯从天而降,却毫无征兆。 自春分起,沟内一应琐事已全由陈家姐妹掌管,苏翎与术虎等骑士专心狩猎与巡视,不再过问沟内具体事务。此时白沙沟内农事以毕,诸事皆缓,一切俱都按部就班。这一日苏翎与术虎两人忽然兴起,要各带一队,比试狩猎的手段,看哪一队猎取的猎物最多,胜出者,嘉奖果酒一坛。 至午时三刻,苏翎与术虎带着本队汇集在谷外的一座山腰处。正欲开始出发,忽听一声炮响,远远的西南处升起一朵烟云。苏翎一惊,立即呼道:“有敌入侵,都跟我来。”说罢,一马当先,向西南奔去,身后三十多骑紧紧跟随,将一地的乱泥踢得漫山飞舞。 警讯是郝老六所发。这种烟花号炮还是以往做夜不收时所留,一直精心保存,平常几队人马之间都是派人互通声讯,若非万分紧急,这种烟花警讯是绝不会轻用。 苏翎心中焦急,不敢乱想,一路快马加鞭,带领骑队赶赴战场。 赶到一处山口,远远便见几匹马散乱在四周,地上躺着几个人影,苏翎越发心急,将战马抽得显出道道血痕。身后的骑队都不敢稍慢,紧随其后。 到了那几人跟前,苏翎紧勒马缰,战马猛然停住,尚未停稳,苏翎便飞身而下,上前查看。 地上躺这五人,有两个是跟随苏翎的骑甲,三人是术虎的战士。都是咽喉中箭,一箭毙命,对手出手凶横,显然毫不留情。苏翎双目通红,似欲喷出火来,术虎也是悲痛万分,咬紧牙关。 苏翎猛然回身,跳上战马,刷地一声抽出腰刀,喝到:“听令!”所有曾跟过苏翎的骑甲方佛又回到以往的岁月,立即整队,依然是一色的铠甲腰刀,整齐列成一排,术虎的战士则列在其后。 苏翎看着眼前这队熟悉的人马,现在已失去两人,越发愤怒,扬刀吼道:“不管是谁,杀了我们的兄弟,我们就灭他满门。走!”身后大队紧紧追随。术虎与他的战士稍稍落后,尽管他也是心中悲痛无比,但还是被苏翎的气势所震惊,尤其是灭门的誓言,令人惊心。但他不敢犹豫,现在两队已是截然一体不分左右,术虎一声呼哨,带着战士迅疾跟去。 苏翎领队急速狂奔,一个时辰后,渐渐看见前面的十骑人马,正是郝老六等人。 郝老六回头瞧见,便暂停追击,退在路旁稍后,却见苏翎带队呼啸而去,却是毫不停留。还老六一愣,不禁心里暗骂自己,未必这半年未动刀枪,连点豪气都没了?瞧瞧大哥,还是那般勇猛,只要遇见敌人,绝不后退半步。只缓得一缓,便狠抽一鞭,策马跟上。 这场追击一直持续到黄昏,马力已近迟缓,但苏翎毫不放松,仍然催马向前。 转过一个山脚,地上的马蹄印已变得密集,苏翎一警,用刀拍击头盔,当当两声,身后的骑甲立即取下弓箭,术虎的战士也随即效仿。 果然,绕过一片树林,在一处开阔地上,几十匹人马正坐在地上休息,听见急促的大队马蹄声,慌忙起身追逐战马。苏翎猛然一声大喝,身下的战马犹如狠吃了一鞭,立即加速,苏翎在马上张弓放箭,只一瞬间便是三箭,箭箭中敌,三个刚刚骑上马的女真人一声不吭地掉下马去。紧接着就听得一片弦响,身后的骑甲们也都放箭杀敌。一排刚刚骑上马背正准备反冲的女真骑士纷纷中箭,一声不吭地倒下。苏翎挥舞腰刀,向人群最密集处冲去。刚一接敌,苏翎猛挥钢刀,对对方砍来的刀光丝毫不顾,任其横着砍向自己的胸腹,但就在要砍中的那一瞬间,苏翎已挥刀将对手手臂齐根剁下,就听当地一声,那已毫无劲力的刀撞上胸甲,就听见对手一声哭嚎,已交错而过。苏翎毫不停留,又是一刀斩向迎面而来的第二人,那人被适才砍飞的断臂所吸引,竟然没看见苏翎已近在眼前,面上露出恐惧的神情,但就在一声惊呼还未出口,苏翎已斩断他头颅,一颗脑袋飞向空中,留下一道血迹。 一切几乎都在瞬间同时发生。苏翎这边刚刚砍杀两人,正拨马挑战第三人,身后的骑甲们也已接敌,这些人与苏翎一样,丝毫不躲不避,只凭着一股狠劲,往往与苏翎一样,先敌一步砍到敌人身上,生死就在一瞬间,差的就只有那么一丝先后,但毫无例外,第一批接敌的人全部被杀,间或有刀枪砍中骑甲身上,也为铠甲所阻,猛一看上去,像是刀枪不入的战神。女真人气馁了,这刚一接敌,便死了三十几人,除了最先中箭的,其余全是正面迎敌被当场砍死。这都是群什么人?为何杀气如此凄厉。一名稍远的女真人拨转马头,将原准备接敌的打算改为逃跑,剩下几人也是分头奔逃,打算趁乱逃的性命。只听苏翎一声弦响,最先逃走的女真人应声而落,脑后插着苏翎独有的白色羽箭。 “郝老六,给我抓个活的回来。”苏翎狂叫一声。 郝老六只因路上耽搁半分,便被兄弟们抢了先,直到此时,他才劈杀了一人,这使他羞愧万分,听到苏翎下令,也不敢言语,立刻盯上一人,快马追去,才走两步,却见那人在马上一晃,不知是谁射了一箭,正中背心,眼见是不能活了。郝老六急了,大叫一声:“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都是我的。”说罢,双眼红红的紧盯着最后一个骑马逃走的人,急速追去。一旁的胡显成略一犹豫,将手中的弓箭收了回来,回头看了术虎一眼,转身去打扫战场。 术虎有些尴尬,刚才那一箭,就是他射的。没想不仅没立功,反而得罪了郝老六,脸上不免有些泛红。不过,这次当真让术虎与他的战士们大开眼界,同样是上阵厮杀,苏翎与属下骑甲看起来没有半点奇特之处,但那鬼使神差般的砍杀过程,简单直接,看起来毫无花哨之处。但这眼力、胆识、气度、力量,技巧,哪一个不是巅峰之作?箭术就不说了,术虎自信也能办到。还有那身铠甲,这让术虎羡慕的无法言说。那是任何战士都渴望拥有的战袍啊。不过,术虎面上有些过意不去的是,除了他射杀了一人以外,他的战士们,竟然没有捞到一个机会,以至在郝老六狂吼的前一刻,至少有六张弓瞄的就是郝老六追的目标。也幸好那一声吼,不然郝老六说不定红了眼,将他们砍了。 胡毅成很快打扫完战场,驱马来到苏翎面前。 “大哥,一共四十五人,六十匹马。” 苏翎点点头,呼吸还是有些急促。他还没有从失去兄弟的噩耗中平息下来。 郝老六很快也回到战场,身后牵着一匹马,马上横着一个人,并未捆绑,但却软软地趴在马上。郝老六来到苏翎面前,顺脚一踢,将那人踢下马去。那人在地上一震,醒了过来,众人这才看见,此人满脸是血,嘴里少了不少牙齿,想必郝老六是一顿狠揍,多数都打在脸上。 “跪下!”郝老六恶狠狠的喝到。 那人浑身一颤,立刻跪在地上,亏他还记得苏翎是首领,看来苏翎一马当先杀入,给这人的印象很深。 苏翎狠狠盯着此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的弟兄?” 那人叽哩哇啦说了一大通女真语,这下苏翎却是不懂了,他向术虎看去,术虎随即上前问了几句,那人一一回答。 术虎说道:“他们是斡朵里部的一支,前几天才从浑河上游过来,准备在这里建立村寨,垦田种粮。” 苏翎思索片刻,说道:“问问他们还有多少人,都住在哪儿?” 术虎又是一通言语。 “说是来了三个牛录,分驻三处。他们这支就在前面十里。” 苏翎笑道:“好,咱们好久没杀人了,这回可得好好过下瘾。”骑甲们都跟着笑起来。 术虎问道:“一牛录多少人?” 苏翎笑道:“最多三百人。” 术虎不禁变色,到不是害怕,只是以他们这几十人,对阵三百,多少还是有难度的。这术虎一支,千里跋涉不知打了多少场仗,但输多赢少,未免豪气就少了几分。 苏翎斜着眼问道:“怎么?” 术虎立即面色一变,说道:“苏大哥,可别小瞧人。” 苏翎一笑,说道:“这就对了,我想术虎也不是胆怯之人,我的兄弟怎么会怕?” 术虎暗暗发誓,下回,绝不落后半步,免得让人瞧不起。 苏翎面色忽然一沉,喝到:“郝老六。” “在。” “你是干什么吃的?死了五个弟兄?半年就拿不动刀了?” 郝老六悲急相加,挣得面目血红,说道:“大哥,是我的错。那些人说是猎人,我稍未防备,被他们先放了暗箭。” 苏翎未再说话,转而看向地上那人。 “杀了。” 郝老六立刻抽刀,一刀砍掉那人的头颅,鲜血溅满战甲。 苏翎点点点头,说道:“好,这才是郝老六。我们都歇得太久了,都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说罢,又提高声音。“从今往后,我们不会再让别人砍了我们兄弟的头。谁惹了我们,我们就加倍还回来。” “是。”众人热血沸腾,齐声高呼。连术虎也深受感染,血脉舒张。 “今晚,先收拾这个牛录。都还记得我们是如何杀敌的吧?”苏翎问道。骑甲们也不言声,齐齐用腰刀拍击头盔。 苏翎满意地点点头,拨转马头,率先奔向敌方。 “我们走。” 术虎暗暗惊奇,这眼看着就要天黑,难道是要夜战?但容不得多想,率战士们紧紧跟上。 这一支女真族是刚刚编成牛录,奉命来此拓展地界。大约是为了避风,全部人马都驻扎在一处山凹处,整个营地只有一个出口。此时天还微亮,营地里却已燃起许多篝火,照得通亮,正中一杆大旗下立着一座大帐,想必是首领所住。出口处只简单里建起一道栅栏,有六名持刀守卫,均无铠甲,此时毫无戒备,懒懒散散地坐在几块石头上。 郝老六低声将所见一一禀明,苏翎冷笑道:“一群乌合之众,这样的兵,就敢横着走,不知死活的东西。” 转身对术虎说道:“兄弟,今日你就跟在我身边,让你瞧瞧我这些弟兄们昔日杀敌的手段。” 术虎说道:“好,正该让我们开开眼。” 苏翎笑道:“不过,你的战士我可要分派一下。” 术虎一听,立即俯首行礼,说道:“请苏大哥下令。” 苏翎不再客气,一一布置下去。 过得一盏茶的功夫,苏翎带着十名骑甲,连同术虎共十一骑,笔直地就向营地大门冲去,守门的守卫刚一起身,还未来得及呼喝,便听得嗖嗖几声,箭箭穿喉,六人立毙当场。苏翎十一骑冲开大门,也不深入,就在门口一字横开,犹如一把铁栓,将大门死死锁住。 营地内的人已听见动静,大呼小喝地乱糟糟挤做一团,都向中央大帐涌去,不多时,大帐周围便围聚齐百多人,个个兵器齐备,眼见着就要列队冲杀过来。 术虎不由得紧张,尽管听见苏翎的一番布置,但毕竟己方人少,这般情形,如何能胜?瞧见苏翎却似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才捏了捏手心地汗,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 不多时,大帐周围已列起三排兵士,前排弓箭手,后两排持刀。紧接着,大帐中走出一人,瞧那样子,必然是首领。大约是见苏翎这十一骑仅仅守住营门,不晓得到底要干什么,这些人虽已列队,却没有立刻冲杀。 苏翎冷笑一声,说道“果然如此。” 转身对郝老六说:“就看你的了,别让兄弟们失望。” 郝老六晃晃手里的硬弓,说道:“放心,大哥,只要他们一乱,我保证不失手。” 苏翎回身面对前方,说道:“先射三轮。” 话音刚落,只见十名骑甲立即弯弓搭建,几乎同时射出第一支箭,紧接着,连珠般地射出余下的两支。 三十支羽箭几乎同时到达,这是苏翎特意交代弟兄们练就的阵法。 对面的队列眼见着几十只箭划着弧线落下,争相躲避,躲得了这支躲不了那支,只一瞬间,就有二十多人中箭。因距离过远,这些人都没有立时毙命,反而大声惨叫,一时间营地里充满痛苦的呻吟声。 就在此时,苏翎大喊一声:“放!”营地里的人听了,纷纷寻找羽箭来的痕迹,果然,只见黑乎乎一片园呼呼的东西从四面八方落下来,竟然分不清到底从哪儿来的。队列更加乱了,郝老六趁机射出一箭,这一箭,将郝老六多年上阵杀敌,还有半年来射杀飞禽走兽的精华全部凝结所致,昏暗的夜空中,这支箭划着一条优美的弧线,刺向被篝火照得雪亮的大帐,大帐前站立的头领牛录正大声呼喝,竭力制止混乱,却猛然间觉得一丝冰凉自喉间升起,随即见到两片白色羽毛就立在自己眼前。他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摇晃两下,倒在地上。这时,列队的兵士才发觉落下来的不是羽箭,而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有眼尖的,看见这些人头面目依稀便是自己人,昨日还在一起喝过酒,立刻一片尖叫,待见到首领牛录莫名其妙便中了一箭,更不知从何射来的,大帐前不仅混乱,简直就是一锅粥,到处是乱窜的人,而到处都是哪儿都出不去的人,再回头瞧瞧十一骑立在营门的人影,居然是一动未动,仿佛刚才从天而降的人头以及射来的羽箭,都是鬼神驱使以至。忽然,走投无路的最前面的几个人将兵器一扔,扑倒在地,口中大叫着什么,受此一激,便有是几个人跟着照做,紧接着,所有的人都是如此,兵器丢满一地,俱都俯身于地,竟是头都不敢抬,异口同声地说着同一句话。 苏翎心中疑惑,侧头问术虎:“他们在喊什么?” 术虎此刻表情复杂,憋了半天才说:“苏大哥,他们说。。。。降了。” “嗯?这就降了?” 术虎又侧耳听了会儿,说:“他们请求天神不要杀他们,他们愿听从任何安排。” “天神?” 术虎忽然笑着说:“大哥,想必说的是你。” 苏翎看了看左右,见一字排开的骑甲们一色的黑色铠甲,因为日久,烟熏火燎的,这铠甲早就一团黑了,铠甲间是各色动物皮毛,远看着,像是度着一层光晕,在加上篝火的余光摇曳,这身影愈发的神秘莫测。 “好,我们就是天神,惩罚那些闯入我们家门的贼来了.” 说罢,一马当先,直奔大帐而去。身后骑甲自然跟上,术虎此时也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苏翎一行人奔近人群,那些人纷纷闪出一条路来,却仍是匍匐在地,不敢起身。 苏翎放慢马速,在人群中慢慢行走。这时,他总算明白那努尔哈赤何以能以十三副铠甲起兵,打出一片天下。这些女真人,不是说服的,而是以武力威慑收服。只要见识到对方的武力,一旦不可战胜,便俯身相投。可惜明军丝毫不知,一味威压利诱,要知道,没有实力,说什么都没用。 苏翎来到大帐之前,见那牛录依旧是一副死的不明不白的神色,俯身将插在牛录咽喉的羽箭拔出,转身递给郝老六,郝老六满脸欣喜,双手接过。 忽然,地上的人群中爬出十几个人来,又是一通女真语,说的竟然全然不同。 术虎皱着眉头,不时地问上几句。 “大哥,这些人来自十几个族别,分明是杂乱编制而成的。难怪如此不济。” 苏翎笑道:“那就是咱们运气好了。” “他们还说,以后奉你为主人,听从差遣。” “哦?”苏翎不置可否,这些降人,能信的几分? 术虎猜到苏翎的想法,便说:“大哥,按女真人的习俗,战败而降并不算耻辱,要么死战,要么屈服,只要选得一样,便是不会变的。” 苏翎念头一转,说道:“那就是说只要我们不败,这些人便会一直跟从?” 术虎笑着说,“自然,谁会跟着败者走?” 苏翎点点头,忽然问道:“你们当初为何不降?” 术虎一愣,想了想,说道:“或许我们这一支算不得真正的女真族。几百年前,我的祖上,也是汉人。也正因此,这么多年我们这一支都不为旁支所容。” 苏翎点点头,不再谈论这个问题。他忽然盯着眼前的一人,问道:“你是汉人” 那人见苏翎等人谈话,明显全都听进去了,还不时地抬头看看苏翎,神情与一旁不断唧唧咕咕的人完全不同。 见苏翎直问自己,便从地上爬起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说道:“是。” 这军礼苏翎等人再熟悉不过,连一旁的骑甲们都止不住监视那些女真之余,向这里看上几眼。 估计这人是认出了苏翎等人的铠甲腰刀,那都是明军的制式装备。但不能肯定苏翎等人便是明军,这等战法不说明军不会用,见都没见过,也没有明军战斗时通常都有的枪炮声。要知道明军不战则以,战则必燃放火器,没火器几乎都不会打仗。 “你是逃出来的?”苏翎问。 那人心思还算灵巧,这么一问,便是说这人以往也在边军内当差。
“是。三年前出的边墙。” “犯的何事” “军马倒毙,赔补久欠,缴纳不齐。” “你胆子倒是不小,一逃便逃到这边来了。”一般的逃军,很少向女真人的地界上走。 “属下是被逼无奈。”此人相当聪明,见苏翎有意,这属下称呼都出来了。 “现在怎么就降了?” 那人楞了楞,说道:“牛录已经死了,为谁而战?”这人还算直爽。为谁而战的说法,足以说明此人所处的境地。 苏翎盯着此人,慢慢说道:“我们这些人,为自己而战。并且,我们当中都不认识这个降字。” 那人细细琢磨,这话含义颇多,尤其是对这种从边墙逃出的人。那人越想越多,渐渐呼吸急促,显然是情绪波动。 苏翎又慢慢说道:“我们这些人,彼此都是兄弟,要战便只有一个理由。谁侵犯了我们的家园,我们便绝不善罢甘休,不分出个你死我活便绝不收手。不论是女真人,还是。。。。大明的人马。” 此话无疑说明了苏翎的身份,不归任何一方,且谁也不能招惹,不然,不管是谁,都敢开战。 那人咬咬牙,再次行礼,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无根之人,所求不过是栖身之地。若将军所说是真,还请将军收留。属下也是条好汉,口说无凭,还请将军在战场上验明。” 苏翎紧盯着此人,觉得所言不虚。虽未见此人动手,但这三年能在女真境内活下来,且还是个小头目,便已是不凡。 “你有多少人马?实在多少?”苏翎问。 “回将军,原额马队七十八名,马七十八匹,实在七十名,刚才。。。被射死八名。”这番话是明军内常用语句,两人说起来都不陌生。 “都能跟着你么?” “回将军,属下这些人都是逃亡的汉人,各自情形都大致相同。” 苏翎略作沉吟,又接着说道:“你去跟他们讲清楚,不必勉强,愿意回去种地的,便受我们保护,具体情形,去了便知。愿意跟着我们的,这一,便是上面讲的这些,再则,眼下没有军饷可拿,以后或许会有。但我跟你们承诺,若是当我们都是兄弟,我保证你们以后见谁都不跪。” 那人抬头看看苏翎,过得片刻,才说:“是,将军。”说罢,起身召集人马去了。 这边郝老六等早已召集弟兄,将一众人等全都收缴了兵刃,围在一起,那十几个头目站在一旁,等着苏翎召唤。 苏翎看着这些人,不禁有些发愁。 术虎问道:“大哥你看这些人如何处置?” 苏翎看了看术虎,说道:“不知道。” 术虎一愣,适才见苏翎与那人谈的正欢,明显收揽之意,怎么这会儿都没了主意。 苏翎笑笑,说道:“这女真族我最熟悉的便是你了,偏偏你还是个绝然不同的女真。女真的习俗、想法我是当真不熟悉,这如何管带这些降人?” 术虎想了想,明白这是女真与明人虑事各有习俗,若想互通,可非一日之功。便说道: “大哥,你定下个章程来,我看看是否有办法。” 苏翎想了想,说道:“章程么?也没多少。这愿意种地、放牧、打猎的,自然按我们那里的规矩办。只要出力,便少不了吃食衣物,大家都是一样。你说这些人是不是都愿意种地?” 术虎笑道,“这得问问他们,有定是有的。” 说罢,高声向众人说了一通,还用手一指一旁的空地。 不多时,只见人群中走出不少人,一个个都集中站立在术虎所指的地方。等再没人动了,一数,四十六人。 术虎又说了几句,那四十六人便纷纷向营地深处走去,不多时,一个个携家带口地,女人孩子,站在一处,怕没有百八十人。 术虎转回身,对苏翎说:“大哥,你刚才说的,就这些人了。” 苏翎想想又问,“你觉得他们可信么?” 术虎点点头,接着又说:“大哥,我知道你是怕威胁到咱们那些人,不过,这些愿意种地的,大多是老实人,再说,不必去白沙沟,就在此地不是就好么?这里虽说扎营是蠢点,可种地居家还是不错的。就让他们在此垦田放牧,大哥不过是抽人管带便可。” “这样也行?”苏翎不免有些惊奇,“就不怕他们跑了?” 术虎又笑着说:“跑便跑了,谁又能整天看着?再说,若是白沙沟的人跑了,大哥又能如何?” 苏翎一愣,这个问题倒从未想过。 “这大家都过得好好的,为何要跑?” “对啊,若是这些人在这里过得好,让他跑他还不愿意呢。”术虎又说,“大哥,其实你以往说的对,这女真的普通人,与大明的普通百姓一样,不过是种几亩田,有个安家之地。哪个又愿意打打杀杀的呢?” 苏翎似乎若有所悟,点点头。 “如今大哥今日既然胜了,这个寨子便属于大哥管辖。这与女真族之间的械斗是一样的,这些人早就习惯了。只不过大哥既然占了,就要保护这个寨子,别让他人夺了去,否则,这些人又要换主人了。大哥若是要人要马,自管向寨子里的人要便是。” “那这些人呢?”苏翎问,还有六七十人站在那里,显然是不愿意种地的。 “这些。。。”术虎想了想,似乎在考虑该如何说。 “大哥,听说明军里有不少是募来的,军饷颇为优厚?” 苏翎点点头。 “这些人便与募兵相似。”术虎指着那些人说道,“不过,拿的大多不是饷银,而是战利品。” “战利品?” “对,不管是金银,马匹,牛羊,或者是皮毛、女人,都可。” 苏翎听着便有些走神,这募兵, “这些人都没家么?” “大部分有,大哥,你瞧,这些人大多身强力壮,有些还可成为勇士,打仗是不怕死的。有些是孤身一人,靠一身力气换些财务或是吃食。有些则是家中人口太多,养活不了,便出来赚些赏银或者战利品。” “不怕死?可适才不是就降了么?” “大哥,怎么就还没明白呢术虎不得不耐着性子说下去。“大概就如大哥刚才说的为谁而战的问题,如今给他们发银子的已经死了,再加上大哥适才像是手下留情,未有全部杀尽之意,他们还打什么?打胜了也没好处可拿,还拼个什么?还不如投靠胜者,还能再拿赏赐或是战利品。”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一直打胜仗,或是只要我不死,还能给他们发银子,或是分些牛马之类的财物、吃食,便能一直为我打下去?” “除非他们死了。”术虎也学会旁敲侧击。 苏翎想了片刻,问道:“你说给他们发多少合适?” 术虎想了想,说:“这要看大哥的了。就眼下来看,就算是为了顿饱饭,他们也能一战。不过如此不能保证下次还可。” 苏翎自言自语道:“可惜我们没有牛羊,也没有银子。。。。” 术虎一愣,说道:“怎么没有?” 苏翎一怔,“这白沙沟的情形未必你不知道?” 术虎一想,才知误会了。 “大哥,打仗我是自愧不如,可这些事情,大哥脑子就太直了。” 苏翎还是不解。 “这营地已经占了,大哥认为这寨子里的牛羊马匹是谁的?” 苏翎恍然大悟,不禁说道:“这不是占便宜么?将这些夺来的再一分,然后又去攻占下一个,再分,岂不是越打越多?” 术虎满脸疑惑地看着苏翎,似乎是说这么浅显的道理未必大哥不知? 苏翎笑笑,说道:“我现在才知道掠夺有这么些好处。” 术虎说:“要不为何有那么多部族之间的厮杀?不仅是牛羊、财物,还有人口,土地。这都可以成为开战的理由。” “即是如此,这事就交给你去办。胡毅成。” “在。”胡毅成答道。 “立即清点营地内所有财物,要快。” 胡毅成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