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居以监国，从以抚军
根本没有给董不白说话的机会，就有一大波太监宫女，簇拥着董不白下去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黑色大裘冕。这种黑色的大裘冕，只有王族才能穿着，上身曰“衣”，是黑色底子，绣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凤）图案、下身曰“裳”，是红色底子的裙子，上面绘着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图案。 这十二种图案，叫做十二文章，只有王族才能全部绣上去。 换好冕服，董不白显得格外的英挺与威严，颇有上位者的气度。在群臣的簇拥下，进了东方弗陵的房间，看到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发愣的大胤皇帝。有太监将东方弗陵扶起来，东方弗陵也没有反应，眼神依旧是那么的空洞。 “陛下！臣等拜见陛下！” 山呼海拜之后，在靠山王的主持下，董不白端了一杯茶敬给东方弗陵，东方弗陵不知道拿，还是身边的老太监握着他的手，将茶杯接过来，然后喂着喝完。一通废话之后，过继的程序算是走完了。 于是大臣们开始忙碌董不白册封皇太子的事宜，而董不白则交给皇太后和靠山王安排住处。自古太子都是居住在东宫，董不白也不例外，被安排进了东宫。东宫位居皇城东部，靠近朝阳门，是一片连绵的宫殿群。 “不白，从此你就在东宫居住，一切用度都由‘内务府’统筹安排。待到你的正式册封下来，就享有开府权力，可以自行组建自己的内阁、幕僚、供奉，另外，‘詹事府’也会拨给你管辖。这宫中颇有些老人，可以一用，邴吉当初在太子府做过事，应该清楚，你可以向他请教。” 靠山王东方无畏颇为关爱董不白，细心的提点。 董不白被折腾了一天，早就累的瘫软，躬身行礼送走靠山王和皇太后之后，与邴吉，在老太监带领下，进了东宫。这些年东宫一直空着，因此太监、宫女不算多，有些冷冷清清的。 “这里谁是主事？”邴吉问道。 一个老太监弯腰走过来：“回大人的话，东宫一直由老奴负责。老奴是‘神宫监’的‘司东宫太监’万三宝。太子殿下与这位大人，请让老奴带你们入内歇息吧？” “也好，我还真累坏了！邴叔，你看呢？” 邴吉道：“殿下，如今入住东宫，首先要召集宫中一应大小太监、宫女，询问各自职责，定下规矩。” “邴叔教我。” 邴吉十几年前就是太子府侍中，时常在东宫走动，对宫中的大小事务十分熟悉。当下召集太监、宫女，齐聚前殿。其中太监五十三位，宫女二十七名。邴吉略微问话一阵，选出了几个机灵点的太监，充做董不白的手边太监，另外选了几个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宫女，负责服侍董不白。 “万三宝，你入宫多少年了？”人选确定好，邴吉忽然问道。 万三宝低头道：“老奴入宫已经三十年之久了。” “能做到一宫一殿的主事太监，也算是本事不小。我且问你，内廷之中，以何人为尊？” “自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张继聪。” “他是你什么人？” 万三宝扑通一声跪下来，给董不白连连磕头：“殿下，老奴有话要说，可不可以……” 董不白挥手将其余的宫女太监遣散。 万三宝这才起身回道：“老奴绝不是张继聪的走狗，事实上，老奴是当今圣上身边的奴才，只因圣上如今……自打进宫之后，老奴就因为不愿向张继聪叩首，因而遭到张继聪打压，发配进了这东宫之中，平日里更是连圣上的面都见不到。” 邴吉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挥手道：“殿下已经知道了，你先退下吧。”等万三宝退去，邴吉眉头皱起，长叹一声：“宫中，比我想象的更为复杂。” “邴叔的意思是？” “先后两位圣上都不能勤政，不光是朝廷的大权落入旁人之手，就是内廷的大权恐怕也落到外人手中了。殿下先别休息，我给你分析一下内外局势。” 大胤王朝政权的中枢在于文、武、法，文官以“六部”为首，武官以“枢密院”为首，法官以“御史台”为首。六部包括“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主管天下政事，民生万物。枢密院包括“三神六镇九都护府”，主管天下布武，威慑边邦藩国，监察宗门世家。御史台则监督各路官吏，天下情形，缉拿不法。 中枢之外，则是佐理文武法的各部，包括审理刑狱案件的“大理寺”，人才储备的“翰林院”，最高学府“国子监”，星象历法“钦天监”，审查文书“通政司”和梳理邦国问题的“理藩院”。 除此之外，则是皇帝亲自主持的帝王家事各部，包括皇室宗祠管理的“宗人府”，皇宫内部事务管理的“内务府”，教导太子、协助太子理政的“詹事府”，宗庙礼仪“太常寺”、膳食宾宴“光禄寺”、掌管马政“太仆寺”、外宾接待“鸿胪寺”，皇室健康“太医院”，以及掌管大内侍卫的“侍卫处”，和供奉武林高手的“玉堂署”。 自光武帝起，还建有专为皇帝提供参谋意见的“内阁”，可惜自光武帝以下，两位皇帝都不太正常，内阁因而荒废。 除了这些部门，大胤王朝还有国教“极乐正宗”，负责导民向善。 这就是大胤王朝的中央政权。中枢、佐理、帝室、内阁、国教五部权柄，互相挟制互相促进。而在地方上，设“州”、“郡”、“县”、“乡”、“亭”，一州之长曰“州牧”，武官之首曰“刺史”。一郡之长曰“知府”，一县之长曰“县令”，一乡之长曰“蔷夫”，一亭之长曰“亭长”。 中央、地方之外，则是皇宫之内的政权，也就是所谓的内廷。内廷以宦官太监充任，设“监”、“司”、“局”、“库”等部门，负责整个皇宫的管理。 “如今霍神庭乃是诏命辅政大臣，亲自掌管枢密院，势力之大，天下无二。我们可以称呼为‘霍党’，一朝中周泰半是霍党之人。 霍党之外，就是我们的势力，以当年太子府的各位逃脱巫蛊之祸的各位官员为主，虽然地位不高，胜在团结，外人多称呼我们为‘旧党’，旧党之人很少，势力弱小，便如我，在旧党中也算是首领人物了。不过，靠山王一向是支持我们，与霍党对抗的。 而皇太后的娘家，数百年传承的太公张家，则有一批不愿掺杂党派的朝臣聚集，虽然不结党，却共同进退，也被称为‘后党’。后党将会是殿下你日后主政，首要拉拢的对象。 剩下一个党羽，就是以内廷司礼监掌印太监张继聪，为首的‘阉党’，阉党这些年，乘着圣上不理事，在大兴城胡作非为，卖官鬻爵无所不作。而当朝国师神通上人，就是阉党的背后靠山。 霍党势大，应当暂避锋芒；后党清高，可以日后拉拢；阉党祸患，必须首先铲除！”邴吉的话，掷地有声。 董不白听完，长叹道：“皇帝也不好做啊。记得当初邴叔告诉我，一旦执政，就要拿天下宗门开刀，这样看来，别说什么宗门了，光是大兴城都不好弄啊。”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如今我们的处境，内忧外患。好在霍神庭掌管着枢密院，麾下三神六镇九都护府，只要兵权不变，天下目前还乱不起来。有霍神庭替我们撑着几年，大可慢慢梳理好朝廷内外，到时候殿下收回政权，再荡平宇内也不迟！” 邴吉说的轻松，董不白却没有这么乐观。苍茫大地以武为尊，霍神庭天下第一人，他一天不倒，董不白恐怕一天就别想亲政。还有劳什子神通上人，极乐正宗号称国教，已经将势力遍布大胤朝各地，信徒教众何止千万，和阉党内外结合，想除掉也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天下大事暂且搁置，邴叔，你看我现在被封为皇太子，第一步该怎么做？” 邴吉抚摸胡须，微微眯眼：“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霍神庭会向皇太后提议，在殿下未成年之前，当以接受教导为主。翰林院的那帮老学究，早就迫不及待的要在殿下身上，施展平生所学。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殿下的权柄就几乎等于零，因此，现在要做的，就是乘着册封的混乱之际，做好皇太后的工作，争取让殿下以‘监国’的身份开府参政！” 按照大胤礼制：君行，太子居，以监国也；君行，太子从，以抚军也。 意思是说，皇帝外出的时候，太子在朝中，可以处理国事。太子若是跟随，则是慰赏三军。 如今东方弗陵不省人事，和“君行”没有区别。邴吉就是要董不白，争取到监国的权利，监国就可以参与朝政，哪怕只是看着不说话，也比身居宫中读书要好。毕竟，有了曝光率，才会有更多的人才来投。 能拿下监国权，本身也证明了，董不白还是可以有作为的，不仅仅是个傀儡！ “监国？”董不白凝神片刻，对邴吉拱手道，“那就有劳邴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