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江湖出,国难解
皓天之下,树倒土红,曾经的生机一去不复返,只剩孤魂在此徘徊嚎叫,哀其不幸。 尸首遍地,足以垒起一座不低山丘。刀枪插入土中,俯视如一副悲凉画作,将阴阳相隔。 有乌鸟在天盘旋,只待人烟不再,便俯身下来享用美餐。 这便是战场。 却有人仰天长笑道:“如此甚好!大明已如囊中之物,兄弟们,与我一起踏碎靖州!” 蛮夷举戈高喝:“踏碎靖州!” 聂展韦依旧瘫坐于城墙之上,面如死灰,望着蛮夷逐渐逼近,无动于衷。名已去,留命何用? 十万江湖面面相觑,欲出城抗敌,却无人敢迈第一步,毕竟迈了这步便与朝廷挂上了瓜葛,若朱元璋高兴还好,若是恼怒江湖插足国事,怕会祸及左右。 正犹豫,却听两声喝叫划破天际。 “蛮夷休要猖狂!待我与你较量!” “我大明疆域之内,何时轮到你们南疆蛮夷放肆!” 一人头顶光滑,手执断刀;一人右袖空空,手执无缨。 便是那范子旭与陆离了。 陈晛认得陆离手中断刀,便是两眼微收,喝道:“大明竟如此无能,国事竟需江湖人援助!” 陆离浓眉怒皱,不言不语,与范子旭对视一眼,范子旭道:“国家为大,江湖其次。若是连国家都保不了,哪来的江湖!” 陈晛一声冷哼,见其不过二人,而自己手中却有五十万精兵,何惧!便装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光头便是前日刺杀皇上的犯人!” 蛮夷阵中顿时个个发指眦裂,恨不得扑上去将陆离撕个粉碎,如此却是令陈晛不胜满意,面目狰狞,与陆离咆哮道:“兄弟们与我一起将他撕成碎片!” 蛮夷一声怒吼,便狂奔而来。 二人面对五十万大军,面色如旧。范子旭望了一眼陆离,笑道:“折柳,多日不见,便让师兄见见你的本事吧!” 陆离亦是如沐春风,耳闻大军奔腾之声丝毫不怵:“能与师兄一同为国捐躯,再好不过。” 便踏风而去,顾自出招。 “月海滔天!” 范子旭一招月海滔天,惹得黄沙舞啸,当即取了十三条性命。 陆离将气神裹上半尘,未有招式名称,只是一道凌厉斩击,却要了二十条性命。 范子旭高声笑道:“折柳好功夫!” 又有喝叫声接连传来,有几百人影自城墙落下。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折柳,好样的!”便是那卫清道长了。 “好一句国家大江湖小,子旭,让老夫见识见识你悟到第几层了!”除了陈珂还会是谁? 玄武门弟子尽数出城而去,沈玉木施展踏云步,很快追上陆范,使出一招龙斩,吞天黄龙滚滚而来,剿灭三十蛮夷。 陆范齐赞道:“师兄好功夫!” 卫清道长浊清剑出鞘,浊清剑已然蓝光微闪,在卫清道长手中穿过几个轮回,自下而上劈出一道汹涌斩击。 “龙吟啸!” 恍若有遮天海啸咆哮而去,瞬间击毙五十余人!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陆离看得目瞪口呆,这便是天象的实力! 城墙之上有观战散人,望着玄武门于战场上奋战杀敌,见其招式华丽,顿时热血沸腾,亦是喝叫着跃下城墙狂奔而去。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玄武门,让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城内所谓“名门正派”却是依旧踌躇不决,陈无信扫了一眼众掌门,无不望天看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却是一声冷笑道:“未曾面对之时倒是一番豪言壮语,如今需要你们了却装孙子了。丐帮弟子听令,尽数出动,教南疆蛮夷做人!” “吼!”丐帮弟子举棍一声喝叫,当即出城而去。 陈鸿道气神未完全恢复,自是不敢胡来,况且有玄武门迎敌,大约不会有事,便轻舒一口气,望向悟临,却见少林弟子已就地趺坐手撵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不禁疑惑道:“方丈你们在作甚?” 悟临并不睁眼,依旧如此,却是善顿叹了口气道:“战场上死者无数,师父与众师弟正替他们念经超度。” 五十万蛮夷虽身强力壮,与每日修行的江湖人相比却是犹如脆皮豆腐不堪一击,玄武门三天象便打得他们失了斗志,上千一品二品的高手招式如花绽放,将蛮夷军队搅得天翻地覆。 丐帮弟子与散人尽数出击,顿时挽回了局面,将五十万蛮夷杀得干干净净,而江湖不过折了几百五品六品散人。 江湖人双脚踏地,脚上芒鞋无不沾满了鲜血,身上衣裤亦是血迹斑斑,终于将陈晛生擒,捆住其手脚丢给聂展韦。 聂展韦望着陈晛,却仍提不上劲,享嗟来之食,岂非丐人? 陈无信自是十分不屑,望了聂展韦一眼,冷哼一声便走下城墙,忽得想起玄武门,四下寻找,然玄武门已向施州卫行去没了踪影。 范子旭与陆离两人未与他们同行,只是在了结前夕各自离去。 恰时胡惟庸差遣前来支援的五万人军队赶到靖州,见南城门内满是江湖人士,领队将军陈腾飞顿时心生警惕,右手摁住腰间佩剑,怒喝道:“江湖人来此地作甚!快走,不然休怪我冷剑无情!” 陈无信一声冷哼不屑与他计较,领了丐帮弟子懒懒散散走去。 其余门派亦是离去。 陈腾飞不屑理睬,只是打开城门,却见城外尸首成山,顿时变了脸色,欲出门而去,却听有士兵道,“英猿将军在城墙之上!” 他便上到城墙,果见聂展韦面色惨白坐于地上,而脚边躺着被捆住手脚的陈晛。 他行礼道:“将军!末将陈腾飞,受丞相之命前来助你守城!” 聂展韦眼珠轻转,见其双膝跪地,又见陈晛已被擒,顿时来了注意,佯装心痛忏悔道:“聂某无能,害得五十万精兵全军覆没才擒了安南皇上。” 他听毕,一股敬畏之情油然而生,埋首道:“将军能以五十万精兵退敌百万已是大功一件,相信皇上不仅不会责罚,还会重赏于你!天下百姓会感恩戴德,将你视作大明救星!” 聂展韦自是不胜享受,并不表现,只是苦笑摇头,扶膝缓缓站起,瞟了一眼陈晛,低声道:“将他带走。” 靖州牢房内。 陈晛紫金龙袍已褪去,换上一身粗布囚服,头发凌乱不堪亦无所谓。阶下之囚何必在乎颜面?令他恼怒的是站在牢外的聂展韦却是一副胜利者姿态,昂首挺胸双手背负,嘴角一抹冷笑半露半藏。 他沉着脸,望着聂展韦于牢外来回踱步,低声道:“若不是为了江山,当初为何赠我防御图?” 聂展韦只是望着他含笑踱步,并不回答,如此五趟才停下脚步长舒一口气笑道:“江山于我如浮云,赠与防御图,将最脆弱的一面交与你是为了衬托我的强大,懂吗?”
他却是一声冷笑,闭眼道:“强大?任你如何强大,还不是败在了我象蹄之下。” 聂展韦只是浅笑,食指轻敲竖在其身前的铁栏,铁栏发出的清脆响声在其听来尤其悦耳,忍不住闭眼呻吟:“啊,这可真美妙。” 陈晛冷笑道:“可这一切终归不是你的功劳,若不是那帮江湖人...” 聂展韦打断他道:“那又如何?既已全军覆没便无人知晓真相,所以这功劳还不是我的?” 陈晛心有不甘,双眼微扩道:“可江湖人...” “江湖便是江湖,他们与朝廷向来互不干预,自然是不会将国事到处乱说。怎么,不甘心?不甘心也没办法,这就是现实,懂吗?哈哈哈哈。”说完聂展韦便顾自大笑起来。 陈晛无奈一声苦笑,连连摇头:“我以为胜利已近在咫尺,见简行欲走便没有留,岂知结果竟是如此。” “什么?”笑声戛然而止,聂展韦转头怒瞪双眼望向他问道,“简行走了?” 他却仿佛抓到了一线希望,顾自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忘了,还有简行,还有人知道,哈哈哈哈。” 虽担心简行,却是不愿让陈晛见了笑话,聂展韦只是一声冷哼道:“他知会有如此结果才逃回国,若再来大明,皇上还不将他千刀万剐。”话虽如此,心中隐隐不安。 有士兵正于暗处偷懒歇息,却听闻此番言语,吓得魂飞魄散,当即用手捂住口鼻不敢喘气。 应天府,皇宫书房内。 朱元璋正阅览书籍,而桌前跪了一人。 朱元璋淡淡道:“与我说说情状。” 那人抬起头,正是夏柏魏,双手抱拳道:“启禀皇上,敝人于庆远、靖州蹲守。聂展韦掌兵后直接弃了庆远,退回靖州准备,却因其指挥不当使得明军全军覆没,正当蛮夷欲大举进攻之时,有一人挺身而出,孤身抗敌,其身姿威武,与鹰扬将军有几分相似。” 听到“鹰扬”二字,朱元璋顿时目瞪口呆,手中书籍落到桌上,呆了片刻便于椅上迅速站起,快步走至夏柏魏身旁与他说道。“与我说说,是什么情况。” 夏柏魏道:“那人敢孤身应敌,便是有十分胆色,况且本事不弱,大约可以以一当百。” 朱元璋急道:“你可知他是何人?” 夏柏魏道:“头顶圆滑手执断刀,便是陆折柳。” 朱元璋目光呆滞不知所向,喃喃自语道:“折柳,折柳,折柳即离别,难道,陆折柳就是离儿?!”思索再三,急切道:“快,替我将折柳寻来!” 夏柏魏却道:“于大明几万万疆域内寻人,微臣一人实在无力,不如交给百官去办,但悬赏令需更改,要留活口。” 朱元璋连连点头,缓步走回坐于椅上,想到陆离有了消息,便顾自笑起来,却听夏柏魏道:“皇上,既然此事已办妥,微臣便请告退。” 朱元璋道:“怎么,你有事要办?” 夏柏魏道:“如今国难已解,众江湖怕是又要对玄武门不利,微臣身为玄武门弟子欲回去守山。” 朱元璋点头道:“我亦曾耳闻此事,玄武门此次面对的可是众江湖,凶多吉少,若你此次一去不回?” 夏柏魏道:“便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