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立志抗敌
三十万江湖从未如此齐心。 虽身在江湖与刀剑为伴,以仇为食以血为饮,然深明大义,私仇与国难孰轻孰重高下立判,便当即决定回门整顿,将门下弟子悉数带出以抗外敌。 赵龙腾见山脚三十万江湖退去,迅速上山禀告托心道长,托心道长并未因此消息而开颜,依是面色凝重。 赵龙腾不解,问道:“三十万江湖已退去,掌门为何依旧心事重重。” 托心道长道:“玄武门再危急,不过三千死伤。然如今南疆已是战火熊熊,平民百姓受苦受难者数以万计,以十万计,甚至以百万计。身在江湖,可以脱险而侥幸,然身为明朝子民,怎能将自己的庆幸凌驾与国难之上?同为明朝子民,他们受苦便是我受苦,他们遇难便是我遇难。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啊。” 赵龙腾自知高度不及,当即羞愧,作揖俯首道:“掌门所言极是。” 五掌门又于清虚宝殿会面,个个不苟言笑浩气凌然。 托心道长环视一圈,面色十分严肃,庄严道:“诸位师弟,玄武门危机已解,却是因国难。玄武门作为江湖门派,以人民安危为己安危。如今人民有难,玄武门不能不管。” 离清道长已听说三国侵犯大明南疆,自是热血沸腾,欲执剑斩敌首,忍不住开口道:“杀尽狗贼,保大明太平!” 托心道长知其喜好杀戮,平日里未少苦劝,今确属特殊时期,便默许,转而说道:“各师弟回去后整顿门事,二品以下弟子留在主峰驼,自律修气习武,二品以上弟子稍作整顿,三日后启程,前往南疆支援。” 陆离于浓雾之中眼见三十万江湖退去,自是舒了口气,虽从他们口中得知南疆告急,并不为所动,只道是天道轮回,如此而已。 既玄武门危急已解,他便下了山脚,如此一来心中只剩一念头,便是诛杀胡惟庸以报家仇。 拴在异侧的马匹依在,他隐于林中又待了一个时辰,见风静树止再无人声,才坐于马背驰骋而去。 三天之后才至应天府,已是天黑。 陆离不知范子旭已入了丞相府成为胡惟庸的左膀右臂,只当“丞相府”三字之后是贼官府宅,于墙外静息倾听院内动静,夜深而人静,院内自是悄无人声。他便跃过围墙踏入院内。 恰是范子旭当夜,察觉有人翻墙而入,十分警惕,左手已摁住无缨剑。虽是皎月如水,陆离借阴影同行,不易察觉,然当其跃上屋顶,暴露月光之下,与范子旭只一丈距离,范子旭认出是他,双肩微塌,松了左手。 他并未见到暗处的范子旭,只当丞相府守卫松懈,轻踏屋顶而过。 已过亥时,丞相府内仍亮灯火的房间寥寥无几,更是不见人影。他琢磨胡惟庸若是没睡,应在书房,便于二十余座宅楼中搜寻书房影子,人生地不熟,无异大海捞针。 正懊恼,却有人影匆匆而至,他不得不藏于黑暗之中,窥视着地上人影。 院中有四五巡夜人,见人影走来,无不驻足行礼,口中轻喊“见过胡大人”。 就是他了!陆离双眼微收,凶戾乍现,右手抓紧半尘,恨不得立即落地砍下胡惟庸脑袋,又恐惊了众人,未等自己落地已是身首异处,只好强忍着冲动,紧盯人影。 范子旭于暗中亦是七上八下,唯恐陆离胡来,幸陆离未有行动,得以长舒一口气。 人影走至廊下,推门而入,陆离便跟了上去,于屋顶驻足,掀开几片砖瓦,果见胡惟庸,不由得腾起怒火,熊熊燃烧。 胡惟庸亦是满腔怒火,颤抖的双手端起茶盏,未能饮上一口,盏内茶水却是溅了一身,便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恶骂了一声“去他娘的朱元璋!” 管家战战兢兢,不敢躲闪,却急忙是上前捂住胡惟庸嘴巴,于他耳旁轻声道:“现在屋内,大人莫要胡言,是要杀头的!” 胡惟庸极不耐烦,一把将管家推开,抹了两把嘴巴,没好气道:“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管家未站稳脚,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破碎瓷片扎进手掌,鲜血直流,他不敢言语,只是将流血之手藏在身后匆忙站起,面对胡惟庸躬身俯首。 发泄之后,胡惟庸的情绪才稍稍平和,坐在椅上,倒了一杯茶水,轻吹饮尽,才长吐一口气,仍是横眉冷目。 “方才去见皇上,皇上命我七日之内退敌,不然要我自行了断。这不是摆明了弄我吗?从这到南疆来回便要十日,如何七日退敌?” 管家知其心思,劝道:“皇上知大人足智多谋才让你担此重任,不过时限却是紧了些,毕竟皇上也会老...” 胡惟庸一声冷笑道:“年纪大了就老老实实退位让贤,何必硬撑。” 管家连声附和,“大人所言极是,大人所言极是。” 话虽如此,胡惟庸在归来路上便开了脑筋。“往日里不敢放肆的三国为何会联手?为何能在三日内破我四城?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望着地上狼藉,闭嘴思考,隐约之中似见战场地狱,血流成河,刀剑入土,马革裹尸,不由得甩了甩头,一阵冷颤。 战争之恐怖,未亲历战场亦能懂得。史书中所写,“铁蹄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十年之后,仍是不生寸草”,如此廿字足矣。 他手捏茶盏,忍不住重锤桌面,茶盏尽碎而碎片嵌入rou中,鲜血淋漓,管家见此大惊,夺门而出去唤郎中。 屋内只胡惟庸一人,如此良机,陆离却是犹豫不决。胡惟庸身为丞相,自有其本事,如今国难当头,若是为报私仇而将其杀死,岂不是变相害国?若大明躲过此劫,倒也还好,若不幸沦为异国土地,自己有何颜面去见阴间父亲? 虽不甘心,却是无可奈何,陆离又望了一眼庄严肃穆的胡惟庸,悄然离去。 范子旭见其离去,长舒一口气,却是有疑惑直上心头。折柳与胡惟庸无冤无仇,为何会寻到这里?若因红妆,害死红妆的是夏南,他已手刃夏南,此仇已了,难道另有原因?
天亮,陆离便一路南下,欲为大明尽绵薄之力。初还好,愈近南边,便有更多人拖家带口北上,富者有数量马车,载人载物,左右更有荷刀守卫;贫者牵着妻儿,背一背包。 陆离眼见一切,心中不是滋味,愈加快速向南奔去。至平乐府,已是空城,虽是高楼林立,徒剩空壳。客栈镖局等旗帜随风飘动,不堪寂寞。陆离站于街上,不戴帽子亦不会引起喧哗。他一声苦笑:“总算不会引起轰动了。” 忽然有一手搭在他肩膀,他向后看去,正是那日借他马匹的杨志兵,正要道谢,却听杨志兵说道:“你果然是百人屠戮戮一刀!”说罢便引棍而来。 陆离拍掉他手,后撤三步,凝神注视着他冷笑道:“难道你也是为赏金而来?” 杨志兵已做好准备,拳在前,棍在后,双腿紧绷蓄势待发:“我对赏金全无兴趣,只因你是江湖败类,害人性命。今我便要替武林除害!” 杨志兵收手,棍向前半截,右肘轻推,以棍尾扫去。陆离再撤两步,冷冷道:“你有恩于我,若今我死在你手中,可携我头颅去官府换取赏金。” 杨志兵已收棍横于身前,颈项缠棍借力转起,铁棍似要离去,却又被握于手中,大力扫出,陆离又是向后三步,棍扫了个空。 杨志兵喝道:“我只想扫除败类,至于后事,与我无关。休要躲藏,与我战斗!” 又是一记扫棍。 陆离并无心思与他战斗,且街道空旷,够他撤个千步万步。 杨志兵大怒,将铁棍插入地面,挑起累累地砖,以棍击之,地砖如同飞盘,朝陆离迅猛飞去。 陆离又是后撤半步,脚尖撑地,半尘出鞘劈出一道斩击,斩碎尽数地砖,惹得尘埃纷纷,正要撤,杨志兵却自尘埃冲出,棍在前,直向陆离戳来。 陆离无心恋战,只是连连撤退。杨志兵极为恼火,一边出棍一边喝到:“撤什么!让我见识见识你的一刀!” 陆离只是后撤,眼见铁棍来势汹汹,便点地而起,一跃三丈开外。 杨志兵怒不可遏,紧抓棍尾,猛拍地面,犹如天剑劈海,两边地砖向上涌起,一如汹涌波涛。他一声猛喝,高高跃起,地砖竟犹如扑火飞蛾,直向铁棍奔去,将原本直径两寸的铁棍裹成一丈粗细。伴随着他的喝叫,裹着地砖的铁棍直向陆离落去。 “审判之锤!” 陆离只顾吃惊,待到铁棍将至眼前才匆忙抬刀阻挡,却如何阻挡,被无数地砖砸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杨志兵落地,向他步步逼近,他却是嘴角带笑,并不惊恐。若注定他死,再挣扎又有何用,若注定不死,即使铁棍穿心依旧能见到翌日金轮。 铁棍已起,迅速落下,忽然冷剑袭来,以纤细柔软剑身挡下无情黑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