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孙家娘子
闻得正主过来,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张嫂子反应很快,起身把礼盒掩上,崔源欢喜无限,心想正好趁机一观庐山真面目。 可谁知等了半天不见任何动静,老妇人渐渐不耐烦,问道:“春泥,怎么回事?” 又等了片刻,才见春泥跑了进来,大声道:“娘子一见外面的那位小郎君,邀请他回去吃茶去了。” “什么?” 三人同时大吃一惊,张嫂子立时变得气急败坏,张口骂道:“这榆木疙瘩诚心给老娘寻不自在,混蛋,气死人了。” 崔源则端坐不动,面无表情,喃喃的道:“萧逸,萧逸。” 老妇人很是惊讶,皱眉问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泥察觉出不对劲,发觉自己失言了,急忙上前微微施了一礼,说道:“刚刚娘子过来,正好遇见院子中的郎君,好像二人说了几句话,彼此很是投机,又听说郎君是位进京的贡生,还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因此娘子就邀请他回去做客了。” “哦。” 不约而同,屋中三人的脸色总算好过了些,听起来像是正常的见面客套,邀请客人回家一叙而已,那萧逸年不过十五岁,还未成人,孙娘子此举,也不算太过唐突。 老妇人年纪大,人很沉稳,抬眼注意到崔源有些沉不住气,心中有些失望,不过一想他也算是关心则乱,脸上立时带出笑容。 “既然她今日心情好,邀请那郎君回去做客,依老身看,就让春泥带着官人过去见上一面,而我和嫂子去了反而不美。” “不太好吧?” 无端端的找上门去,又是在此种很是尴尬的情形,崔源感觉面子上挂不住,为难的摇了摇头。 张嫂子察言观色,清楚这男人想去又觉得丢脸,鼓动道:“官人,肯定是萧逸暗中捣鬼,不然为何娘子止步于门外?明明你与他同来,却故意撇下你独去,分明是看中了娘子呢。” 好似一言惊醒梦中人,崔源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将心比心,自己贪图孙家的美人和万贯家财,那萧逸穷困潦倒,出身寒微,岂不是更加在意? 好一个自立自强的萧郎君,我真是看错你了,崔源越发沉不住气,也顾不得面子了,当即点头道:“我马上过去。” 心中焦急,崔源起身就走,连最起码的礼仪都忘记了。 张嫂子毫不在意,老妇人心中不喜,看了眼那些贵重礼物,皱眉深思。 ······················ 崔源怒气冲冲的出门,身边跟着丫鬟春泥,两人直奔孙宅而去,刚走到大门前,迎面就撞上几个人。 “哈哈,正要去寻崔兄呢。” 崔源听着声音很熟悉,急忙抬头看去,一见来人,神色惊喜的叫道:“哎呀,原来是薛兄,这位是?” 被称为薛兄的青年书生抱拳施礼,笑道:“当日和崔兄分别,偶然间又结识贵人,还是崔兄最是欣赏的兰陵萧家中的超绝人物,闲来无事,我等就结伴同来寻你一聚。” “兰陵萧家?”崔源神色更是惊喜之极,急忙正经衣冠,朝另一位气质不俗的贵胄青年,恭敬一礼。 那青年微微一笑,还礼道:“萧钲见过崔兄。” 两位青年身后跟着的画童,几步上前,低声道:“郎君,今早遇见两位公子,他二位要见您,小的就给领来了。” 崔源含笑微微点头,这位长相一般的薛兄名叫薛文,二十岁,河北冀州中,其父乃是位县丞,两人是在赴京途中结识的,一路上,崔源时常聊起兰陵萧家之事,故薛文有此一举。 心中一动,崔源立时想到了一个好借口,大笑道:“正是他乡遇故知,正巧某要去拜会一位娘子,两位好友何不同往?” 薛文看了看身边的萧钲,见他不以为许,这才笑道:“可是我与萧兄过来,并未携带什么礼物,这于礼不合呀。” “无妨。”崔源大手一挥,说道:“如今算是邻里邻居的,不用多礼,再说我崔源添为地主,岂能让您二位破费?画童,过来。” 当下崔源在画童耳边吩咐几句,扭头对神色不安的春泥,说道:“你去告诉一声,就说有客人来了。” 不说画童转身跑开,春泥领命扭身走到院门前,三位青年站在原地,相互说些客套话。 孙家的大宅院修的很是气派,院墙高耸,青砖青瓦,前宅整个是坐南朝北的二层门楼,因当年战乱,很多有钱的地主家都是此种风格,一来好看,二来坚固安全。 孙家的主人此刻正在款待客人,家里的下人也不罗嗦,一个跑去禀报,一位当即打开大门。 一个女管事款款上前,恭声道:“三位贵客身份尊贵,赶巧我家主人正好闲暇,几位请进就是了。” 崔源和薛文相视一笑,倒是萧钲神色一怔,出口赞叹道:“这附近某时常过来,没想到这里还藏有知书达理的人家,难得。” 那女管事年纪不过三十岁左右,生的体貌端正,笑着回道:“咱家本是出身商贾,后来家主仰慕读书人,成天读书写字的,全家上下就跟着耳濡目染,日子久了,也就学了个皮毛。还请公子见谅,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 “好,你家主人倒是一个雅士,我萧钲不能不见。” 萧钲哈哈一笑,这里面属他身份最是尊贵,不过论起家世,清河崔氏不比兰陵萧家相差分毫,总该客气客气,不想这贵族公子人虽文雅,行动上却很是霸气,抬脚就直接跨过门槛。 后面的薛文视而不见,偷偷看着崔源的反应,谁知这位非但不以为许,还笑吟吟的朝自己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薛文见状大为钦佩,没想到崔兄果真虚怀若谷,要说这文人本就最喜欢计较这些细微礼仪,讲究的就是一个名望身份,学识年纪上的一些计较。何况崔家属于北方汉人世族,萧家先是南方汉人士族,如今又转投关中豪门。 众所周知,两大门阀集团之间向来有所针对,偏偏彼此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往往在一些小事上斤斤计较,水火不容,大事上还是利益一致的。 如今为了压制山东等门阀的嚣张气焰,圣人有意重修世家族谱,划分一二三等的大姓,为的就是想打压山东等传统汉人世家的声望。 因此薛文最近见多了类似争论之言,不想崔源倒是不计较,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闲话休提,三位青年一同走进宅院,一座粉青照壁映入眼前,在妇人的引路下穿过仪门,过了天井弄堂,进入后宅,就见眼前豁然开朗。
竹抢篱笆壁,古树掩楼阁。 院内空间宽敞,到没有那些假山凉亭等装饰,三人见状毫不奇怪,毕竟这孙家不过是个商贾,还没资格把院子修的美轮美奂。再说孙家虽然富甲一方,但真要论其身家,充其量,不过是个村里的土财主罢了,哪会有财力大修花园。 院内到处摆设着榴树盆景,此外一侧的台基上,靛蓝色的大缸一长溜,打布长凳若干,晾晒布匹的竹架数个,一望便知,这里还兼有染布作坊的功用。 女管家回头解释道:“自从大郎病死,家里早已把布庄变卖,下人大多打发回家了,我家娘子立意今后耕读传家,不在涉足商贾之事,这些用具,都是闲暇时自用的。” 人家主人乃是女人,不亲自出门迎接,情有可原,三位青年同是满不在乎的点头。 朝前引路,女管家领着三人走至绣楼前,院子里静悄悄的,果然下人稀少,轻轻推开朱红隔扇。 大理石的屏风立在尽头,上下桌椅光鲜,帘栊潇洒,果然还是普通大户人家的风气。 登堂入室,一直穿过客堂,走到绣楼后的回廊处,这才听见笑声传来,管家含笑恭请三人脱鞋。 崔源心中不快,脸色有些不自然,崔文和萧钲却不知底细,无所谓的各自脱下鞋子,反正客随主便。 绕过屏风,三人同时一愣,但见回廊上立着几位女子,一位少年毫不拘束的仰卧,一位美女跪坐在他身前,就见那少年笑吟吟的道:“崔兄来晚了,都怪这位孙娘子,死活拉着我过来,唉!” 美人慎怒的瞪了少年一眼,盈盈起身,立时听闻环佩叮咚,香气袭人,那美人款款道个万福。 这万福那是道的不端不正,一股子媚态扑面而来,三位青年仔细看去,尤其崔源瞧得最是认真。 美人不过是中人之姿,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增难减。素额逗几点微麻,不掩秀丽,湘裙露出一双小脚,周正堪怜。 一身大红遍地绢布长裙,不是丝绸质地,却裁剪的异常得体玲珑,把个成熟丰满的身材体现的淋漓尽致,美人一双弯眉丹凤眼,脸上月画烟描,浓妆艳抹,隐隐间sao媚入骨,眉眼间风流婉转,不经意中,偶尔会现出一丝冷厉。 “贵客驾到,奴家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则个,快快请进。”美人素手一指身前,笑容满面。 “谢过娘子。” 薛文和萧钲暗赞一声美娇娘,别有一番风韵,不过此种美人倒也不算什么,年纪又有些偏大,还是位孀居寡妇,若无其事的谢过之后,很大方的走进去。 唯有崔源心怀鬼胎,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他虽然到处留情,可惜那些大家闺秀出身世家,都是些举止端庄,不敢逾越礼法分毫的少女,哪会私下里有什么肢体接触?想都别想。 崔源被同族欺负,又常年闭门读书,罕有出门寻欢作乐的机会,他倒也不缺女人,不过家中的侍女和书童加在一起,也比不过眼前这位美人,当下又惊又喜,稍微有些失态的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