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清河崔氏
河流蜿蜒流淌，远处青山起伏，行走在沟渠交错，溪水纵横的山野间，萧逸脚步轻松。 成片成片，一眼望不到头的良田上，庄稼长势喜人，大风吹过，好似碧浪翻滚，眼看就要大丰收的景象，这心情自然格外舒畅。 桑树成林，牛羊遍布，一身粗布衣衫的百姓们，在田地里辛勤劳作。 泥土路上，萧逸背着行囊停停走走，不时的东张西望，想要寻找一位百姓打探一下，这附近是否有民居出租。 清脆的铃铛声从后方传来，萧逸回头一瞧，就见一个书童牵着一头系着铜铃的青驴，那青驴上坐着个年轻书生。 书童背着沉甸甸的竹篓，青驴同样还负着沉重行李，一人一驴很是辛苦，唯有那书生神色悠闲写意，不时摇头晃脑的吟诗作赋。 正当萧逸回过头来，准备继续赶路的时候，那身后传来喊声。 “兄台慢走。” 萧逸无奈，只得转身抱拳，客气的道：“兄台请了，不知唤我何事？” 骑在驴子上的书生大喜，笑道：“竟然同是我辈士林中人，大好，大好。等等，画童，快，扶我下来。” 那名叫画童的书童，闻言急忙停下脚步，牵着的青驴性情温顺，跟着停住，画童抽出一张小凳子，弯腰放在地上，这才双手扶着书生下驴。 心说这富家少爷倒是够讲究的了，萧逸心中暗笑，等书生快步走到近前，才发现，此人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五官端正，举止文雅，就是长着一双桃花眼。 那书生一直走到萧逸身前，双手不慌不忙的整理衣衫，然后正正经经的躬身施礼，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丝不苟。 “某乃山东清河人，姓崔名源，字横山，号双泉居士，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胡乱微微欠了欠身，萧逸不由得心中一震，又是山东清河人，又姓崔，不但有字还有号，可见此人十有八九乃是出身于清河崔氏，这可是连皇族李家都看不起的世家大族啊！ 即使知道对方可能是最重视礼仪规矩的世家子弟，萧逸也没打算怎么着，毫不在意的说道：“关内人士，出身寒微，萧逸见过崔兄。” “哦，原来是萧兄弟，看你年纪比崔某小，就托大唤你一声萧郎吧。” 很是自来熟的爽朗笑容，崔源神态亲热，没有一丝看不起人的意思，到让萧逸有些意外。 “自是可以，萧某见过崔兄。” 起码的规矩还是懂的，萧逸神色恭谨，客客气气的重新见礼，崔氏含笑双手虚扶，亲热的道：“为兄也见过萧郎。” 暗叫一声苦也，看来这次是惹上大麻烦了，萧逸心中苦笑，但也没有后悔，毕竟将来早晚要和官场中人打交道，此种繁琐礼仪，先习惯习惯也好，就当提前热身了。 当下两人虚伪的哈哈大笑，互相恭维几句对方的相貌，风姿，家世，学问等等，令人作呕的互相吹捧一番，一炷香之后，这就算是结交了。 萧逸没什么心理准备，想不明白为何这世家少爷，第一次见面，就要与自己折节下交，心里暗生警惕。 崔源不同，看上去非常兴高采烈，一指远处的青山，笑道：“这一路行来，也不见几个同道中人，萧郎你仪表不俗，气质高雅，为兄一见就大为欢喜，这也算是难得的缘分。” “崔兄过奖了，不知你此去乃是何处？”萧逸闹得一头雾水。 “哈哈，萧郎莫非想要戏我？这此自然就是终南山了，那里常有士林雅士隐居，贵族别院众多，佛庙道观无数，自是要去寻幽访胜一番。” “呵呵，呵呵。” 勉强干巴巴的笑了几下，萧逸无语，没想到随便选了一条路，竟然就是长安城外一等一的旅游圣地，难道自己天生适合当个穷酸文人？ 崔源眯着眼睛，遥望着远处的终南山，笑道：“看来日落之前是赶不到了，无妨，随便寻一处农家，暂且住上一晚再说。” 萧逸一听之下大为满意，还想着如何摆脱对方呢，没想到这崔兄倒是善解人意。 “画童，你在后头跟着，累了就慢些走。” 扭头吩咐一句，崔源看了眼萧逸的行囊，欲言又止，最终大笑着朝前走去。 萧逸笑笑，脚步轻松的跟着上前，一路上两人谈天说地，大多数时间都是崔源夸夸其谈，萧逸微笑倾听，倒也颇为投契。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何况步行呼？ 一个时辰后，崔源早已累得满头大汗，他一位世家公子，自然少有机会这么辛苦走路。 “为兄服你了，你不但脸不红，气不喘，竟是没事人一般，厉害。” “哪里！小弟不过是自小走惯了山路。”萧逸果真脸不红，气不喘的睁着眼睛撒谎。 崔源略微站着休息片刻，摇手道：“不成了，就近寻个村子，咦！” 神色惊喜的指着眼前的片片池塘，这边到处都是良田，那边则是地势起伏，种植着无数果树，各色野花更是无所不在，把这里装扮的五彩缤纷，绿意盎然。 极远处，还有景色优美，波光粼粼的湖泊，隐隐间，能望见一座座亭台水榭，甚至还有画舫在湖中游荡。 “美景如画，湖光十色，好一派田园风光，就这里了。” 很是陶醉的深呼吸，崔源直奔一个村庄走去，萧逸不忘回头招呼了声牵着驴的画童，这才跟着过去。 村子里人家不多，崔源神色有些惊奇，一指远处，说道：“萧郎你看，这村子东西两头各有大宅子，其他人家的宅子倒是普通，看来，那两家就是村里的大户了。” 萧逸含笑点头，这清河崔氏可是山东一等一的大地主，自然对于农村的情形了如指掌。 不时有村民扛着锄头等农具回家，打着赤脚，领着娃子，见村口来了陌生人，也无人大惊小怪。 倒是有一位一身胡服的老者，先前还蹲在路边，此刻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两位郎君可是借宿？请请，到俺家去，分文不要。” 咦？崔源和萧逸惊讶的对视一眼，不管是从山东远道而来的崔源，还是头一次进京的萧逸，都不相信，这京城脚下，还有如此仗义的人家？ 唐朝百姓热情好客不假，可那也得分地域，京城乃是何等繁华的所在，这里的百姓，岂能没有一点经济头脑？ 老者好像很清楚两人的想法，笑道：“您二位定是来游玩的吧？这终南山方圆几十里，好看的地方多了，一时半会儿的根本逛不完，老儿家里不收房钱，每日陪着郎君到处走动，随便赏些辛苦钱就好。” 原来如此，崔源大笑道：“成，老人家做的好买卖，这房钱照算，只要家里干净整洁，吃食讲究些，还会重重有赏。” “好嘞，您就等好吧，鸡鸭鱼rou，崭新被褥，都有。”老者喜动颜色，忙不迭的头前引路。 当下几人沿着村路，被老者领到村东头的大宅院附近的一间院子中，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跑了出来。 “春喜，去烧水做饭，饭做好了端上来，再去把客房收拾干净，铺上家里最好的被褥，快去。” “是。” 小姑娘被老者一顿吩咐，急忙又转身跑了回去。 崔源背手站在院子当中，好奇的四下观望，而萧逸则问道：“老人家，这小娘子是您的孙女吧？” 老者忙一摆手，笑道：“老儿妻子死得早，无儿无女，这丫头是隔壁亲戚家的下人，每日过来伺候我。” “哦。”萧逸面无表情点点头，看着一个瘦弱孩子在灶房忙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见这位衣衫普通的少年不再说话，老者微微躬身示意，转身帮着画童卸下行李，把青驴迁到牲口棚内。 萧逸见状二话不说，放下行囊，立刻走上前去帮忙，老者不以为意，以为萧逸不过是个伴当，画童主仆却吓了一跳。 “哎呀，贤弟休要动手，此等粗活，岂能劳烦你，快过来。”崔源大声喊道。 伸手推开画童，萧逸同样大声道：“崔兄安坐，某自食其力惯了。” “你，唉，贤弟真乃爽直之人。”崔源不赞同的摇摇头，口不应心的赞了一声。 好一番忙乱，萧逸带着画童，把行李扛到客房内，也不管老者在外头召唤，又忙着把被褥给铺好。 等出来时，就见老者陪着崔源坐在院子里吃茶闲话，萧逸看着眉清目秀的画童，说道：“走，帮那小娘子做饭去。” 老者想要起身阻止，却被崔源拉住，就见这位世家公子望着萧逸的背影，轻笑道：“由着他们吧，我这位贤弟，倒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哈哈！” 夜晚，一弯明月缓缓升起，萧逸反客为主，吩咐睁着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小丫鬟春喜，帮着笨手笨脚的画童杀鸡腿毛，自己亲自掌勺，抄了两盘青菜，一盘红烧鸡块，绊了盘香油菠菜。 虽然有成为一位好吃懒做的贵族的伟大理想，也知道古时等级分明，下人就得有下人的辛苦，什么人人平等的观念，还是赶紧扔进垃圾堆里为妙，贡生就得有合乎贡生的行为做派。 明明深知此种道理，不过萧逸岂会把世俗礼法放在眼里？为人就要快意洒脱，管他人的看法做什么？ 要不被这个时代彻底同化，要不就干脆事事特立独行，凭借自己的努力，去改变他人，萧逸今后打算奴仆成群，但也绝不会欺压弱小。 反正，事事皆有我心，嬉笑怒骂随心，酸甜苦辣凡心，荣华富贵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