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情义无价
混乱的一晚总算过去，当天际间第一抹朝阳升起的时候，万道霞光蔚为壮观，朝气如露，晨雾如雨。 应国公家的车队缓缓出发，临行前，杨氏带着两个女儿，亲自登门再一次致歉，随后带着一身伤痕的家人离去。 或许是感动于白天化和小玉姑娘之间那真挚的感情，或许是想讨好几位姑娘，长孙冲罕见的挺身而出，一纸书信送至县衙。 短短一夜的工夫，小玉的乐籍便转为长孙家的家奴。 第一次得见真正的贵族子弟，在唐朝时所拥有的巨大能量，远远凌驾于世俗律法，萧逸心中感叹，他很清楚，即使是提倡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特权还是依然存在。 长孙冲含笑站立，就着微弱的烛火，把那能令人永世不得翻身的贱籍文书，顷刻间化为灰烬，花子庆和黄伯修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内心中不可避免的深受触动。 “竟然是这么简单，这么简单。”喃喃自语，白天化痴痴的望着烛光，目中含泪。 尉迟珊珊撇撇嘴，娇声道：“他长孙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朝宰相，皇亲国戚，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是讨要个人情，又不是真的更换身份籍贯。” “呵呵，珊珊妹子说的不错，举手之劳罢了，不用谢我。”长孙冲实话实说，不过是销毁了小玉的奴仆死契，真要是赦免小玉，以他此时的身份，也要费上许多周折。 院门被人推开，送走武家的李睿快步走至白天化身边，低声道：“我以修书一封，等白兄携家眷抵达扬州城时，径自去寻那人就是了，隐姓埋名个一年半载，到时我等自会为你一家人改换名姓。” 拜初唐时严格的户籍制度所赐，要想彻底的改变身份，非得通过官府不可，李睿等人这般举措，为的是不留任何隐患。 因为，以白天化一身学识，将来要是有机会的话，最好还是步入仕途，真要是做个平民百姓，那也就用不着如此麻烦了。 李睿说完，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份盖有户部官印的文书，沉声道：“萧郎，你真的要把田地送出去？” 含笑点头，萧逸笑道：“就一并拜托李兄了，算是我送给小玉嫂嫂的一份贺礼。” 满院皆惊，众人都知昨晚驿站接到户部的官文，萧逸的身份被朝廷确认为归来的海外遗民，按大唐律，授予山西地界百亩良田，这也是多亏马三宝大力举荐的缘故。 “不行，萧郎今后要缴纳钱粮的，没了这田产，今后如何度日？”想都没想的一口拒绝，白天化岂能受此恩惠。 萧逸笑了，轻声道：“托长孙兄的福，我已经被举荐成了贡生，不日就将动身去京城参加科举，这田地与我没有半点用处，倒是白兄还要照料两位女眷，男耕女织，隐居田园，方是长久之计。” “这。”白天化一时无语，李睿在一边说道：“这关内的地契，到了南方可以换得双倍良田，主人的名字还是萧郎，你白天化不过是个管家罢了，呵呵，这赋税自然由你承担，有何为难的？” 听李睿这么一解释，满院子的人都笑了，白天化心情舒坦了些，正当准备大礼道谢的时候，被萧逸伸手拦住。 “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套，好生厚待人家姐妹就是了。” “放心，咱自家的婆娘，自然会加倍体贴的。”白天化也不是拘泥之人，当即朗声笑道。 忽然黄伯修的声音冒了出来，就听他嗤笑道：“你这家伙哪里懂得农活？我小玉嫂子还不得活活饿死，罢了，老子和卜猴就陪你去一趟扬州吧，早就听说，那扬州城商旅云集，城市繁华，正好顺便去见识一番。” 白天化闻言大喜，不过随即苦恼的道：“可惜，没有通关文书。” 李睿和黄伯修相视一笑，其他人笑吟吟的也不说话，就见花子庆闷闷不乐的嘟哝道：“你这家伙昨晚只知道守着小玉，却不知道，他们早就暗地里商量好了，唉，要不是还有老爹建在，真想和你们一同过去。” 看着含笑不语的众人，nongnong暖意在心中沸腾，白天化很清楚，有了这么多位贵人在，在自己眼中天大的难题，在人家眼中不过是小事一桩。 “好了，明日我们就要回京了，今晚大家就结拜好了。”程秀秀见不得这般儿女情长，也不耐烦听白天化道谢，当即转移话题。 尉迟珊珊有些不满的叫道：“为何非要今晚，还未寻到开有桃花的地方呢。” 这孩子气的娇声，闹得大家啼笑皆非，程秀秀没好气的道：“不过是结拜罢了，哪有这么多的讲究？我看外面那竹林不错，就选在那好了。” 心中不满，尉迟珊珊还想插嘴，刚要张嘴，就被程秀秀一道凌厉目光吓得急忙闭嘴，再也不敢言语半句。 萧逸等人心中暗笑，看来这就是一物降一物了，真不知道，将来能有哪位豪杰，会降服得了这位女中英雄。 长孙冲一连立了几件功劳，使得众人无不对他刮目相看，连带着，每个人都不在排斥他，改变的了亲热神态，多少使得这位往日高高在上的贵家公子，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新鲜体验。 “好了，屋里还有病人在休养，大家还是出去闲话吧。” 经长孙冲一提醒，众人急忙点头同意，一同轻手轻脚的离去，白天化感慨之余，嘱咐了一直乖乖站在身后的少女，这才恋恋不舍的陪着大家出门。 偌大的院子顷刻间清静下来，从小在尔虞我诈，物欲横流的娼馆中长大，少女几何时见过男人之间的友情？望着众人离去的方向，痴痴的站立半响，一行清泪缓缓流下，紧接着那笑容好似一朵怒放的鲜花，徐徐绽放。 ··············· 整整一日间，为了讨好程秀秀，长孙冲自告奋勇，领了筹办诸事的差事，带着几位家人和驿丁杀奔县城而去。 留下的人也未闲着，李睿陪三位少女去了附近一处道观，聘请一位道长过来做个见证，做纸疏词，顺便为大家散福，为小雨姑娘烧香祈福。 白天化不时回去照顾小玉，无事就陪着黄保修坐在大堂中闲聊，商量远去南方的一些琐事。 萧逸和卜猴在驿站之外到处闲逛，勘查晚间结拜的好去处，功夫不负有心人，倒是在一处郁郁竹林之中，寻到了一块遍布各色野花的空地。 午时三刻，长孙冲带着满满一大车的货物回来，一口活猪，三只活羊，十几坛清酒，香烛纸扎，鸡鸭蔬菜等物应有尽有。 萧逸哭笑不得的上前，抬头一瞧，竟然连灯笼，帐幔等物都有，苦笑道：“不就是结拜嘛，用得着如此麻烦？” “这结拜之事，岂能等闲视之？再说某也是第一次，自是得隆重其事。”长孙冲很是兴奋的笑道，更是兴致勃勃带领下人去布置场地。 得，看来这位仁兄是把结拜当成好玩的游戏了，萧逸好笑之余，倒也忍不住跟了上去，童心未泯的参合其中。 临近傍晚，李睿和三位少女方返回客舍，一回来，就一头扎进温泉中沐浴净身，其他人有样学样，纷纷洗浴后换上李睿为大家准备的崭新衣物，最后衣帽光鲜的聚集一处。 程秀秀，尉迟珊珊，单莺和长孙冲各自换上随身携带的新衣，李睿，花子庆，黄伯修，白天化，卜猴，萧逸共成十人，大家一齐罗圈做了一个揖，相视而笑。 四周早有闻讯而来的人大声贺喜，李睿含笑吩咐散礼，自有家人四处散发早已预备好的铜钱，顿时整个客舍中，欢声雷动。 忽然小玉的表妹奔来，气喘吁吁的说道：“阿姐醒了，非要奴家过来请众位恩人，阿姐说身上有伤，只得劳烦恩人们过去相见，深感歉意。” “无妨，正该大家过去。” 当下众人转道小玉的卧房，就见脸色苍白的少女泪眼婆娑，不顾伤势非要坐起，少女和白天化无奈，只得上前扶她起身，就见胸前因伤口开裂而渐渐染红，小玉姑娘就像没感觉似地，倒是看者人人动容。 神色感激，小玉珍而重之的朝众人连续三拜，大家急忙一起回礼，耳听这姿容如玉，气质清冷的少女缓缓说道： “妾身受诸位大恩，本无以为报，刚得知今晚恩人们就将和郎君义结金兰，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感激之言那也不必多说了。 救命之恩自当时刻铭记于心，日后但有用得到我夫妇的地方，只要一纸书信，哪怕远隔万里千山，当日夜兼程赶到，即使倾其所有，刀山火海也绝不退缩，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凛凛誓言，掷地有声，众人至此见识到小玉的刚烈性情，无不深深触动。 直到李睿亲手扶着小玉躺下，大家这才鱼贯而出，望着满天星斗，沉默无言的走出客舍。 外面到处都是篝火，明亮的大红灯笼高挂，整个空旷的草地上，装扮的喜气洋洋，倒也吹散了众人的压抑心情。 滚沸的大锅煮着鲜rou，十几个厨役落作，忙着置办酒席，整个驿站的人们兴高采烈，美酒当杯，呼朋唤友，欢声笑语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