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尉迟敬德
气哼哼的冲进房中,尉迟珊珊随手把紫玉鞭扔给一位侍女,不满的道:“阿爷,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就别唠叨个没完了。” “啥个子的唠叨?气死老夫了。”尉迟敬德气的哇哇大叫,可面对自己最宠爱的孙女,偏偏发作不得,气的挥手道:“都滚,都滚。” 乖乖坐在他身边的一群男人,立时如释重负,不管是大儿子尉迟炯还是二儿子尉迟安,全都朝尉迟珊珊报以最感激的目光,下一刻,全都作鸟兽散,逃之夭夭。 没有解恨的尉迟敬德,不耐烦的冲着在眼前跑来跑去的小孩子,怒道:“都出去,成天只知道玩,没出息,阿大,看着他们练武艺去。” “喏!”还没跑多远的尉迟炯急忙转身,朝着家里的孩子,呵斥道:“都出来,不好生练武,今晚谁都不许吃饭。” 花厅内间,绿竹帘子被人掀开,一位中年妇人被两位满头珠翠的妇人搀扶着出来,望着搭耸着头走出去的孙子们,头疼的皱眉道:“你这老头又发什么疯,这都赶了一天的路,还不让孩子们休息会。” “休息?”尉迟敬德瞪着一双虎眼,说道:“他们累个屁,一路坐着马车,连马都不骑一下,我尉迟家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光了。” “你,哼!我们走,别理这个老东西。”中年妇人闷哼一声,当下带着一群女眷走出花厅。 远处,目瞪口呆的李睿,都恨不得自己钻进地缝里消失不见,心中暗暗乍舌,暗道不愧是尉迟家,这家风太过彪悍了吧? 顷刻间,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吹胡子瞪眼的尉迟敬德,还有满不在乎,笑吟吟的尉迟珊珊。 “阿爷,还在生气?” 嬉皮笑脸的跪坐在自己爷爷身边,尉迟珊珊好笑道:“等一会,那县里的官吏就好赶过来拜见您老了,孙女这不怕您累着嘛!” “不见!狗屁小官,哪有资格见我。”脸上情不自禁的变得倨傲无比,尉迟敬德不屑的道。 “不见就不见,儿也觉得没什么好见的。”尉迟珊珊大咧咧的端起一杯茶水,也不管是谁用过的,一口饮尽。 尉迟敬德瞧得别扭,骂道:“哎哎,哎,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别跟个粗鲁男人一样,幸好那是你爹的杯子,要是旁的男人,阿爷的脸都没了。” “大惊小怪。” 尉迟珊珊没好气的放下杯子,嘟哝道:“您自己都说过,在那战场上,别说用别人的水囊,哪怕是尿液,是鲜血,也得闭着眼睛喝下去。” “唉!”怔怔的望着这个最心爱的孙女,尉迟敬德长长叹了口气,叹道:“你阿爹和二叔,就没有你这份狠劲,所以都是为不成武不就,可惜,你不过是个女儿身。” “女儿身怎么了?想当年驻守这里的南阳公主,还不是征战沙场,驻守关隘,为我大唐立下赫赫战功?那才是儿最崇敬之人。” 满怀向往,尉迟珊珊生平最崇拜的人,除了自己的爷爷之外,那就只有那位传奇公主了。 “你懂什么。” 尉迟敬德很是感慨的摇摇头,不过也未说出原因,一来他投靠李唐的时间较晚,和南阳公主并未谋过面,没什么可朝孙女吹嘘的。 二来那时候关中之地都已经被李唐占据,南阳公主身为女流之身,很快被召回长安,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一直到病故之时,都没有再次领兵出战的机会,这古时的女人即使在厉害,也很难有发挥自己本领的舞台。 疼爱的看着孙女那充满朝气活力的俏脸,尉迟敬德想起了自己夫人的话,心说是该给姗姗寻个婆家了,在这么放任她自由自在的话,万一哪天偷偷化妆跑去当了兵,那可就麻烦大了。 “姗姗啊!” 尉迟敬德又想起老伴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不敢直截了当的和孙女说关于亲事的任何话题,只得采取迂回的策略,真是难为了一直是猛打猛冲的虎将军。 耳听爷爷慈祥的呼唤自家闺名,正在把玩着爷爷那长长胡须的尉迟珊珊,惊异的抬起小脸,一脸狐疑的娇声道:“干嘛?” 不自然的挤出笑容,尉迟敬德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道:“那长孙家的老大呢?怎么不见人影了?” “他呀,嗤,刚刚被人数落了一顿,谁知道去哪了?” “还有此事,快说给阿爷听听。” 尉迟珊珊一想起那有趣的少年,当下笑嘻嘻的把整个经过诉说了一遍,听的老将军眉飞色舞,啪的一声,粗糙的大手重重打在腿上,大笑道: “好,说得好,阿爷就看出那长孙冲虚有其表,和他爹一个德性,这论战功,长孙无忌有个屁的功劳,上了战场,整日里躲在大营里,亏了他长孙家乃是世代将门,呸。这论起别的功劳,也远远比不上那几个只会摇头晃脑的相公,无非是当年。” 突然戈然而止,正听的津津有味的尉迟珊珊,颇感兴趣的道:“快说,什么当年?” 心中警觉,尉迟敬德有意避开那段经历,又架不住孙女的追问,加上他本就是憨厚硬直的性子,眼见左右无人,小声道: “就是圣人登基前的那一年,那国舅爷长孙无忌,和你阿爷都力主先下手为强,不过当时阿爷不好多说,毕竟要对付的,乃是圣人的两个兄弟。只有长孙无忌身份特殊,不但从小和圣人一起长大,交情最是深厚,自己的meimei还是圣人的婆娘,因此一力主张抢先动手,就因为此事,圣人就觉得长孙家的功劳第一,这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呢。” “哦!” 尉迟珊珊明白过来,原来当年是这么一回事,虽说当今陛下胸怀宽广,并未隐瞒此事的整个经过,还为此专门命人如实书写,但到底是一段有悖人伦,骇人听闻的兄弟相残。这些年,凡是当年参与此事的相关人等,还有京城里的百姓,谁也不敢提起此事,全都守口如瓶。 一想起往事,尉迟敬德顿时豪情万丈,得意洋洋的道:“那天,你阿爷赶去玄武门的时候,正巧救了圣人一命,算起来,阿爷救过圣人两次了,这天底下,还有谁人的功劳比我大?哇哈哈!” “阿爷真厉害。”少女一脸崇拜的望着爷爷,一想起闺中好友的约定,忍不住笑道:“这次回京之后,儿不想再去同州了,就留在京城里。” “什么!”尉迟敬德心中惊喜,急道:“莫非我儿有了意中人了?快说是谁?难道是长孙冲?”
一头黑线,尉迟珊珊倒也有趣,非但没有羞答答的表示不依,反而睁着美眸,很骄傲的叫道:“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这几日下来,不会武艺不说,那文采也是一般,唯有对于诗词书画的鉴赏,还算是有些眼光,孙儿岂会看得上他?” 深有同感的连连点头,尉迟敬德立时记起来,自己的几位幕僚和长孙冲相处的传闻,那几位事后都异口同声的说道,这长孙冲比起他父亲的才干,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当时还感叹来着,长孙老儿和自己一般可怜,都生了不成器的儿子。 努力回忆起孙女这些年遇到过的那些青年才俊,似乎稍微出色的都是家世一般之人,家世旗鼓相当的,不说见得不多,大抵都是些花拳绣腿,难道,孙女喜欢斯文一些的公子哥? 当下尉迟敬德心里一动,自以为很开明的笑道:“难不成我儿看中了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的知己?” 尉迟珊珊俏脸一红,好笑的叫道:“他名叫萧逸,大家不过是萍水相逢,话语投机罢了,做个好友孙儿自然求之不得,但哪里会有什么儿女私情?再说了,当时大家已经言明,只论交情,不谈其他。” “哈哈,真是个小傻瓜。”尉迟敬德哈哈大笑,暗笑孙女果然是未经人事的女孩家家,这男人和女人之间,哪里会有什么交情,日久生情倒是真的。 这下子,老将军对于未曾谋面的少年郎,可谓是产生了兴趣,兴冲冲的拉起少女,口中叫嚷道:“走,带阿爷去见见那个知己,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得俺眼高于顶的孙女看重。” “慢着。” 突然门口传出老夫人秦氏的声音,这老妇人就是尉迟敬德的结发妻子,尉迟珊珊的亲奶奶,身边站着的,分别是大儿子尉迟炯的夫人和二儿子尉迟安的妻子。 原来这三人并未走远,就是站在门外的回廊中闲话,后来听到尉迟敬德询问亲孙女的意中人是谁?急忙趴在窗前偷听。 祖孙俩刚刚走了几步,见状只得停下脚步,就见秦氏皱眉问道:“那什么萧逸,可是兰陵萧家的后人?” 粗心大意的尉迟敬德先是微微一愣,接着洒然笑道:“萧家又如何,有萧瑀那老家伙在,你这婆娘还担心什么?就是杨家,还不是出了一位嫔妃。” “你这老东西,奴家不过是问问而已,又没说旁的。” 老夫人秦氏又气又笑,这寻常百姓都以为萧家,杨家被皇族猜忌,日子过得如履薄冰,朝不保夕。但上层贵族家,可谓是人人清楚,不说近二百多年来,皇位更迭已经是家常便饭,也没看见哪个新皇对前皇族大开杀戒。 其实倒也不是不想斩草除根,而是这贵族之间彼此联姻的太频繁了,除了诛杀当事人一家子外,对于其兄弟姐妹,直系旁系啥的,根本下不去手,试问,都是三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套着亲戚,动一家而得罪所有贵族,谁敢惹下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