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小青姑娘
李家村地势高，大雨并未造成积水，山路还算通畅。 一方小院，那位被称作小青jiejie的少女，俏生生的立在院门口。 其人生的姿色清秀，肤色白皙，大约双十年华，秀发盘起，头上戴着青缎道髻，一身素雅的青绢道衣，脚下一双绣着莲花的凉鞋净袜，浑身秀气袭人。 罗艺笑嘻嘻的迎上前去，小嘴跟抹了蜜似地，喜道：“小青jiejie请进，都等得急了。” 扑哧一声轻笑，小青挪揄的道：“是等奴家急了？还是等奴家带的书急了呢？” “都急，都急！谢谢小青姐。” 一语被道破心机，罗艺嘿嘿的傻笑，等接过少女从怀中掏出的一卷古籍，兴奋的大声欢呼，扭头就跑。 “进来吧，正好一起吃饭。” 萧逸含笑说道，说完伸手朝身边一指，钱真儿见客人临门，急忙帮着罗小娘布置碗筷。 “那奴家就不客气了，谢过两位小娘子。”很有礼貌的先朝主人家致谢，小青盈盈上前，大大方方的坐在男人身边，毫无一丝拘谨。 食不言，寝不语，等大家用过饭后，两位女孩忙着收拾残局，罗艺坐在一边，低头看着医书，唯有萧逸懒洋洋的品着山泉水，笑眯眯的也不说话。 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小青这几日对于身边少年的脾性，多少已经摸清楚了，轻笑道：“昨日得萧郎的一幅画，奴家主人非常满意，今日上门，还是有求于你。” 丝丝窃笑从远处响起，罗小娘和钱真儿捂着嘴，闷笑着躲到灶房里，闹得小青俏脸一红。 “呵呵，你家主人倒也有趣，那一幅小鸡啄米图，我还怕她恼了呢。”一想起自己信手涂鸦的鬼画符，萧逸自己都忍不住脸红，亏了眼前这位还好意思出声赞扬。 “看画要懂得欣赏其中的意境，奴家主人说了。”小青收起笑脸，正经颜色的道：“虽然萧郎的画看似不登大雅之堂，但一笔一画，都和时下文人雅士的笔锋大不相同，今日登门，还请萧郎写下一幅墨宝，容奴家主人细细品鉴。” “原来如此。”萧逸暗自一笑，自己来自后世，对于书法，自然和古人的习惯不一样，不过说到优劣，则拍马不及前人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萧逸想了想，最终拒绝道：“不敢献丑，还是免了吧。” 小青也不着急，轻笑道：“一幅字，随后就送上千斤石蜜，如何？” 满院皆惊，罗小娘略有些担忧的和钱真儿相视无语，谁都不清楚，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小青jiejie，为何总是对萧大哥动之以利？ 这千斤石蜜可谓是目前萧逸最需要的东西，不过人家的报酬也太高了，高的有些出人预料。 虽然有些心动，但萧逸还是摇了摇头，忽然问道：“小青你好像是京城人氏吧？说来巧了，半月前遇到了几位来自京城的友人，算算时辰，正好是他们返回京城后。一来一往的，三日前你来到李家村，不知你们和他们之间，可有何关联？” “萧郎果然慧眼如炬，奴家主人和几位贵人不太熟悉，倒是和故去的平阳公主殿下，当年还算有些交情，这次也是到娘子关拜祭而来的。” “哦，这样，那就对了。” 也不提及石蜜的话题，萧逸含笑为少女斟满泉水，其实早在这位女道士出现的第一天，他就发觉里面的蹊跷，只是一直故意不说破，今天是厌倦了故作客套的虚假游戏。 “多谢。” 素手轻轻摩挲着茶碗，小青沉吟了一会儿，解释道：“当日听柴大郎提起萧郎的名字，奴家主人就想结实于你，因为很巧的，奴家主人的母族乃是兰陵萧家。” 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又是兰陵萧家？萧逸有些头疼的道：“这真是误会了，我与兰陵萧家素不相识，无非都姓萧罢了。” “赫赫。”小青咯咯一笑，意有所指的笑道：“萧郎自然和兰陵萧家没有甚关系，就算有关系，孤身一人也无法认祖归宗，但是奴家主人因为往日的际遇，因此对于萧郎格外看重。” “格外看重？”萧逸立时来了兴趣，要说这三日来突然出现的小青以及其主人，直接跑来寻自己，还不惜花费银钱和书籍来讨好自家，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应该得有些原因。 “此事说来话长，奴家作为婢女，所知并不多。”小青叹了口气，轻声道：“只知道奴家主人一家际遇坎坷，父亲惨遭横死，母亲被强人掠走，那杀父仇人竟然还是自家夫婿的亲兄长，自家的孩子也无法保护住，惨遭逆贼毒手，唉。” “够惨的。”萧逸或许是类似故事听得多了，神色间没什么变化，反而身边的三个孩子，同时一副震惊欲绝的表情。 一丝黯然流露，小青低下头，说道：“当日听说萧郎是从北方孤身一人返回中原，亲人俱已不在，唉！奴家主人感同身受，就动了恻隐之心，嘱咐奴家过来寻访萧郎，至于那些稻米和书籍，却是受柴大郎的嘱托。” 随着小青姑娘娓娓道来，至此三日来的疑问，终于得以真相大白，院中四人终于了却一份好奇心。 萧逸见是朋友想要暗中照顾自己，心中感激的同时，洒然笑道：“承蒙厚爱，区区一幅字而已，千金石蜜的事就此休提。” “啊！”罗艺和两位姑娘心中一惊，这些日子萧逸对于葡萄那超出常人的狂热，谁能不看在心里？这石蜜可是酿造葡萄酒的关键之物，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萧大哥，你说过要卖葡萄酒赚取进京所用的银钱，还要三思啊！”罗小娘急忙出言提醒。 “再想办法吧，咱们麻烦人家已经够多的了，千斤石蜜，恐怕卖了所有的酒，也还不起这份人情。” 虽然不知道那石蜜到底值多少钱，应该价值不菲，萧逸总觉得有些别扭，本来是打算自力更生的，因此才鼓捣出筒车出来，用这份功劳收购附近的野葡萄，可惜习惯性的把白糖当成后世的日常用品，算是百密一疏。 “萧大哥。”罗艺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担心的道：“你可是欠了村里人的钱呢，这葡萄要是烂了，用什么去还？” “哎呀。”萧逸后知后觉的拍拍脑袋，暗骂自己怎么把这茬忘了，这还欠着赊购村民的葡萄钱呢。 一侧的钱真儿不自觉的轻蹙峨眉，不高兴的道：“那点野葡萄值个甚钱，大家伙早就说过了，都是送来感谢萧郎君的，哪还敢讨要银钱？真是的。” “那可不行。”萧逸笑道：“大丈夫说到做到，当日我亲口许诺日后还钱的，这钱一定要还。” “萧大哥，一些野果子算个啥，何必如此较真。”钱真儿气恼的跺跺脚，一脸娇慎。 “好了，欠钱还钱，天经地义。”萧逸也不辩解，感激的朝她笑了笑，突然转身问罗艺道：“到底欠了多少钱？” ·····大家无语。 “大概有十几贯钱吧。”罗艺为难的道：“这野葡萄从无人摘去贩卖，很难估价的。” “十几贯钱，等我好生合计一番，应该不难还清。” 按理说买些县城里的石蜜，酿造出十几桶葡萄酒，赚钱未必，但是赚回成本应该不难，因此萧逸也不着急。 “十几贯钱？”小青扑哧一声娇笑，好笑的道：“区区十几贯，回头就派人送过来，算是奴家主人的一点心意。” 罗小娘等人不仅面面相视，暗道真是好大的口气，十几贯钱可够一家人半年之用了，唯有萧逸一脸不在乎的德行，他对于此时的无价，几乎一无所知。 不过到底不是傻瓜，萧逸也能分辨出十几贯钱在当地人心中的重要性，对于家中几乎没有余钱的村人来说，十几贯钱无疑就是一笔巨款了。 “不行，焉能无功受禄，这笔钱太多了。”想当然的开口拒绝，话说拿女人的钱算什么男人，萧逸心中美滋滋的，难得表现出大男子气概。 “哎呦，奴家主人上个月新购置的大车，就用去了二十万贯，区区十几贯钱，哪算得了什么？” 瞬间，小青轻飘飘的话语，重重摧残了院子内的五个孩子那幼小脆弱的心灵，相视无语，泪眼千行！ 没想到一辆车就要花费二十万贯？这还是物价平稳的唐初，这些贵族也太奢靡了吧？沉默了半天，萧逸苦笑着感叹：“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唉，这算什么事。” “咦！萧郎大才。”眼眸顷刻间亮了，小青激动的叫道：“就凭此一句诗，萧郎就值得奴家主人，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黄金百两。” “啊！”萧逸有些傻眼，没想到无意间做了回文坛大盗，记不起这句话是哪位诗人说过的，按理说应该是唐朝诗人所作的。 顾不得其她人一脸崇拜的盯着自己，一头冷汗的萧逸心中暗暗叫苦，急忙说道：“那就暂时借百斤石蜜，等卖了葡萄酒之后，一定把钱连本带利的奉还。” “奴家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小青突然神色郑重，一字一句的开口。 “何出此言，有话尽管直说。”萧逸想都没想的笑道。 表情凝重的注视着对面少年，小青幽幽的问道：“不知萧郎今后有何盘算？” 见对方神色不太对劲，太过严肃了，萧逸不禁慢慢收起笑脸，看了眼身边的罗艺，神色坚决的道：“我打算先读书，这两年和罗艺一起考取个贡生，然后一同进京，要是有机会的话，参加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