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义凛然
村正李大牛和村里的几位老者聚在一起商量了会儿，年纪大的人或多或少，年轻时都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很快就商量出了个结果。 望着神色期待的村民，李大牛朗声道：“时间不等人，大家伙赶紧回家去，今晚就要一起挖地，除了十四岁以上的男人，其她人都回去吧。” 随着村正的话音落下，议论声四起，妇人们一边交谈一边领着娃子回家，广场上，还剩下稀稀落落的三十多位男人，其中有老有少，不是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就是还未满二十岁的稚嫩少年。 萧逸自然没有离去，目送罗家姐弟神色担忧的边走边回头，含笑朝他们挥手，独自站在广场边上，神色平静。 其中那位长得非常好看的红衣少女，此时一样听话的莲步轻移，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回身嫣然一笑，闹得正偷看人家的萧逸很有些尴尬。 这边李大牛等了一会儿，见妇人都远远走开，先是深深的看了眼萧逸，表情严肃的道：“刚才和几位长辈商量了下，村里就那么几条小溪，要是老天还不下雨的话，恐怕连我们自己的田地都浇灌不过来，山下四个村子，其中小李村和魏家村都是当年从关中一同迁过来的，又是紧挨着山脚下，咱们不能不管他们，一会儿我就动身下山商议，让他们提前开挖沟渠，预备着截留水源。” “应该的，怎么说大家都是亲戚，不能只顾着自己。” 男人们非常赞同村正的话，这些年，三个村子之间因为祖籍相同，彼此联姻频繁，自是都无异议。 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三个村子大约有百户人家，同属于一个乡，都归李通打理，感情上自然也较其它两个村子亲近些。 见大家赞同自己的话，李大牛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至于大石村，小石村，这些年本就与咱们有些宿怨，旱情严重，这次也就顾不得他们了，为了慎重起见，大家伙提前准备好棍棒，每晚得有人巡视田地，以防被别人破坏。” 最后一句话说完，李大牛脸上的煞气一闪即逝，遇到棘手的事情，这位当了多年老兵的汉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蛮干。 轰然答应，西北地区好勇斗狠的性格，立刻在两代军户出身的男人身上显露无疑，为了自家亲人不至于饿肚皮，根本不在乎和山下的邻居来一场恶斗。 “好了，都回去准备准备，散了吧。”吩咐完一些琐事，李大牛随手让大家归家，自己则走到萧逸身边，半响都未说话，只是默默的站着。 洒然而笑，萧逸注视着山下环绕在绿野之中的小山村，轻声道：“您恐怕是在担心人手不足吧？” 身子微微一震，李大牛虎目圆睁，直盯盯的瞅着眼前风姿潇洒的少年，至此再也不敢小瞧对方，坦然承认道：“不错，大石村和小石村只有半数人家属于府兵，这次护送军粮又是咱们三个村子当先，万一真的打起架来，恐怕不是他们的敌手。” 苦恼的拍拍额头，萧逸其实很理解本地人的想法，在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之前，恐怕武力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因为关系到自家的田地，谁也不想退让一步。 就算李大牛乃是有文化的聪明人，此时此刻也不敢妥协一步，因为村里都是些认死理的农民，不管牺牲谁家的利益，都会受到全村人的唾骂，在农村里，没人会理解什么邻里友好的大道理。 “里正想过没有，万一发生聚众斗殴之事，那可是触犯了大唐律法，领头之人是要受到惩处的。”来自于法治社会的萧逸，自然第一时间如是提醒。 不屑一顾的冷笑，李大牛想都没想的鄙夷道：“屁的律法，关系到全村老少的大事，哪里由得官府多嘴多舌，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理会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人作甚。” “呃！” 一脑门的冷汗流下，萧逸立时无语的直眨眼，暗骂自己糊涂，这远离城镇的小村子，不但民风彪悍，自古就有自家事自己管的传统，就算是村里人犯了王法，只要不是涉及到外乡人的恶性案件，几乎都是村里自行了断，不管是杀是打，都容不得外人插嘴，哪怕你是本地的官府也一样。 即使到了后世还不是如此，警察都不愿意往偏远山区跑，真要是激怒了当地人，管你是谁，全都照打不误。 “乡里乡亲的总归不好，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得好生想想，三思为上。”言不由衷的说着场面话，萧逸神色间一片烦恼，显得很是担心。 “难得萧郎一副善心肠，和我算是想到一处去了。” 李大牛深有同感的拍拍萧逸肩膀，神色间越发亲热，这唐人自称有很多，大多数习惯称呼某，我，也有人喜欢自称吾，就连皇帝都动不动我，我的，不像后来帝王家的规矩越来越多。 为人性格忠厚，李大牛不像他爹一样心眼多，乃是一个实心肠的汉子，此刻打从心眼里喜欢身边这位眼光深远又懂事的少年，却没注意到，身边的某人那一对好看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 “最好还是以和为贵，毕竟伤到哪个都不好，真希望地底能冒出一股清泉来，那就不用发愁了，就怕哪天连溪水都渐渐枯竭，那才是天大的麻烦，没有饭吃可以去花钱买，去乞讨，没有水喝可就得举家逃荒了。” 村子口，但见一位无良少年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胸怀，有意无意的主导着话题的走向。 “萧郎有所不知，咱李家村以前就叫做清泉村，村里到处都是泉眼，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缺水喝的。”提起李家村远近闻名的特产，李大牛立时神色自豪的笑道。 “这倒是，村里的泉水清甜爽口，令人回味悠长。”顺着对方的笑容，萧逸赞同的点头。 “是啊，早年家父还想用泉水酿酒，可惜一直没有多余的粮食，院子里还放置着一整套请人打造好的酿酒器具呢，等今后人口多了，把这周围的荒山全都开垦成农田，那就再也不用跑到县城买酒喝了。” 一脸遗憾，对于嗜酒如命的李大牛父子来说，一直无法用甘甜的泉水酿造出美酒，绝对属于一生人中的一大遗憾。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一段充满美好愿望的话，却引起身边少年的巨大兴趣，眼眸顷刻间变得亮晶晶的。 李大牛兀自大讲特讲自己的人生理想，好半天才发现萧逸一直低头不语，不好意思的笑道：“真是糊涂了，不知不觉就岔开话题，萧郎，你既然能指出因水源而争斗的顾虑，那心中应该有妥善的解决法子吧？” “一时间没有什么善策，得容我仔细思考几天。”低着头的萧逸突然抬头，皱眉道：“或许可以在山上寻找到大一些的泉眼或是水潭，引下来就可以了。” 眼见这位聪明人没什么好办法，李大牛不由得有些失望，随手一指东面的小山谷，叹道：“要不是那边地形陡峭，地势低洼，假如能把水潭里的水引出来，那么灌溉附近所有村子都够了，唉！” “对了，那里还有一处水潭，善哉！” 萧逸心中一喜，暗叫一声终于来了，后背双手，作出一派有识之士的风流模样，沉吟道：“我自小熟读古书，倒是记得一些轻巧机关，好像可以引出水来，就是不知是否真个管用。” “萧郎的话可是真的？”李大牛眼睛一亮，立时欣喜的叫道：“要是真的能够倒灌水潭，那萧郎可就立了一大功呢。” “好说，不过是个想法，能否成功还在未知之数，得要闭门研究几天。” 萧逸谦虚的笑笑，随即神色有些为难，大大方方的解释道：“就是萧某一无所有，一直寄食于罗家，不忍心在劳烦人家破费钱财，机关需要一些材料工具，只好拜托村正帮忙了。” “萧郎客气了，合该由村里张罗一切用料。” 越发喜欢这位真诚率直的贵人，大觉对方极为对自己的脾气，李大牛大笑道：“需要什么材料工具？我这就去张罗，对了，连着工钱一并算给萧郎，管不叫你吃亏。” 没想到这番好意，却闹得萧逸神色一变，怒气冲冲的道：“李大哥这话，实在太过令人生气，村子的难事，我萧逸自觉责无旁贷，不然绝不会今日开口建言，难道我会贪图区区一些财物吗？太小看萧某了吧？” “哎呀，对不住，是我失言，是我失言。”李大牛只听得肃然起敬，心中不由得极为感动，急忙规规矩矩的承认错误，好半天，才止息了某位无耻之徒的‘滔天怒火’。 小心翼翼的哄了半天，李大牛看着少年郎总算是神色恢复过来，心里深深的松了口气，苦笑道：“昨晚父亲大人还提起过萧兄弟的难处，自知你是位出身不凡的贵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受人恩惠，今次帮着解决我李家村的大难处，俗话说有功就得赏，没想到你年纪虽然不大，却是如此的重情重义，实在难得！” “李大哥过奖了，急人之难本就是我辈当为，再说还不敢保证能否成功，这些话未免说的早了些。” 萧逸笑着摇了摇头，轻轻一挥衣袖，很无耻的继续大讲些冠冕堂皇的鬼话，可惜半截袖的体恤衫，根本没有想象中的良好效果，白嫩嫩的手臂，rou光致致。 客套几句，萧逸眼见天色不晚，当下不再废话，直截了当的开口，亏得李大牛记性不错，一连串的工具都一一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