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死棋
中国的知识分子有一个一贯的传统,就是踩着别的知识分子(特别是有名的)的脑袋上位,即便上不了位,也要凑上前踩几脚,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或是其他的什么。所以,自古文人相轻,偶尔出来一对相亲相爱的就被引为佳话。 现在的王渊就是这么一种心理:你不是名士吗?你不是很受蔡邕器重吗?那我就要让你难堪,让你出丑,让你在天下人面前丢脸,这样我王渊就可以超过你成为天下名士了。 黄靖当然知道王渊现在在想什么,他很鄙夷这种行为,只想躲得远远的,但是没想到如今麻烦自己找上了门,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绝对是避无可避的状况,所以也只得硬着头皮接话:“赐教不敢,切磋即可。” 王渊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似乎在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兴奋。他迈步到堂中说道:“黄公子妙龄一十有一,而在下痴长十五,然公子以诗道名扬天下,非我辈能敌。吾尝闻,诗道暗合天道,包容圣人之理,博大精深,高山仰止。在下很是渴慕这诗道,虽听学友转述,毕竟不够明白,如今恰逢其时,得遇本尊,不知黄公子可否即席赋诗一首,让我等好好开开眼界呢?” 周围的人顿时都叫嚷起来:“不错,黄公子有此大才,何不显露一番,让我等也好知晓这诗道的妙处呢?” “黄公子虽然未及弱冠,然才胜我等百倍,否则何以人称名士呢?想必是不会推拒这等小要求的吧?” …… 就连蔡邕在一旁也很是好奇,怂恿着黄靖:“小郎君,老夫也很是好奇啊,虽然说即席赋诗有些困难,不过以小郎君你的水平应当是没有压力吧?” 黄靖倒是暗暗奇怪,怎么这个王渊没有发难反而叫我作诗呢?难道他想从我的诗里头寻找漏洞然后发难,显得他有水平?还是说在赌我没法当场作出诗来,然后当众出丑,他可以落井下石? 奇怪归奇怪,人都起哄成这样了,自己如果不识相推辞的话那就不用王渊干什么,直接就把招牌坏掉了,如果这个时候有报纸网络以及记者,他都能想到隔天的头版标题会是《“诗”道“失”道,名士黄靖竟推称不会作诗》,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骂声和嘲讽,接着就该把黄靖祖上十八代的资料给挖出来细细研究,最后对黄靖的能力与经历进行质疑,得出黄靖就是个假货的结论。 黄靖顾不上继续YY这段凭空的事件,赶紧回过神来,起身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既然王兄有此要求,不如就请王兄来命题如何?否则,若是靖拿旧作出来,想必各位也不会很满意吧?” 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是心中一凛:看来这个黄靖是很自信,不然不敢讲这句话,他是把主动权完完全全交到了王渊的手中,但从另一个方面,他也牢牢占据了主动,因为做得好了,他的才名就更上一层楼,做得稍微差一点,也可以推说是由于别人命题。这一招看似轻飘飘,却着实很妙,还堵死了王渊发难的一条路:指责他是事先有所准备,拿旧作出来哄骗众人。不简单吧不简单,不过这个不简单是建立在他有真才实学的基础上的,每个人心里都涌起了一个念头:或许,他真的是要比我们强。让知识分子承认这一点,是很不容易的。 王渊这时候早就震惊的无以复加了,因为他最初的打算是:如果黄靖真的写出了一首好诗,那他就借机污蔑说是事先写好的旧作,搞臭他的名声;如果黄靖写出了一首烂诗,那就拼命嘲讽他徒有虚名;如果黄靖做不出诗来,那就更好攻击了。可现在这么一来他的计划就完全被打乱,王渊不禁有一种无力的感觉:莫非,他真的是妖孽?莫非,我王渊真的不如他? 可是,时间容不得他多想什么了,因为现在的焦点变成他了,所有的人都在看他到底会出一个什么样的题目,究竟会客套地出一个寻常的呢,还是会很刁钻。王渊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他仍旧不甘心还没出手就被击败,唯一翻盘的机会就是出一个难道黄靖的题,虽然效果不如之前的计划那么好,但毕竟会让黄靖的名声受到一些损害。人就是这样,在自己得不到好的时候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别人也得不到,最好还有所伤害。 王渊说不上什么出色或者聪明绝顶的人物,但出坏主意方面,似乎是个人就有天赋,所以他眉头一皱便计上心来,然后胸有成竹面带微笑地说道:“黄公子如此坦荡,让在下极其佩服。公子既然是在在长安,那便以长安著名的人物董国相为题,赋诗一首吧。”
这话一出口,本来很是热烈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王渊这招不可谓不毒,首先,董卓作为一个睚眦必报的残暴人物,如果黄靖为其赋诗,赞美歌颂的话,那必定惹来骂名,即便是如蔡邕一样的大儒,因为与董卓走得近,也有好些人抨击他,何况是一个后生小辈?假如黄靖在诗中说董卓坏话,那就更悲惨了,绝对是死路一条。而且,就算董卓不杀他,由于现在这个地方有太多的人,因为害怕被牵连肯定也会对黄靖出招。除此之外,蔡邕可以说是董卓很赏识乃至提拔的,黄靖作为蔡邕的后进,公然在这种场合说董卓坏话,也很是不合适。这简直就是一招死棋,让黄靖死的棋。 蔡邕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虽然他表面上算是被董卓招安了,其实内心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董卓一党,相反还很恨董卓的暴虐,可以说,他是被胁迫着成了董卓方面的人。王渊如今这么干,无异于在打自己的脸,他怎么都觉得这小子是在讽刺自己投靠董卓,所以很是气愤。但气愤他也不敢说什么,人老了,在热血方面就有所欠缺,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董卓,同时也还祈祷着黄靖不要气血翻涌,讲出什么不该讲的话。 黄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董卓残暴无道,欺凌汉室,寡仁寡义,长安百姓恨不能生啖其rou,如此无德之人,王兄要我为他赋诗?居心何在?良心和安?其著名则著名也,奈何是将遗臭万年之名。士可杀不可辱,王兄,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所有人心里都想着:小年轻就是小年轻,这么沉不住气,他这完完全全就是在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