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依依惜别
这一晚,墨风云夫妇彻夜难眠,各怀心思。而另一边的墨夜同样也是辗转难眠,不过他是因为太激动才睡不着觉。他躺在床榻上,一边盯着布满老茧的左手掌,一边想着明天就要上天极山修炼高深的武学,又如何能睡得着? 一夜时间,对无心之人来说是非常短暂的,而对心有所想之人来说,却又是极为漫长的。 一大早,叶惠像平常一样替儿子做好早餐,微笑着看他吃完,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轻松地面对儿子。饭后又拉着他的手,细心地关照起来。 “星斗宗可是武道大宗派,门规森严是肯定的,夜儿,你上了山,一定要恪守门规,千万不要惹是生非,调皮捣蛋。” “娘,你放心。我好不容易才挣到了这次机会,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这“好不容易”四个字听的叶惠揪心不已,要不是他们夫妇连续在软筋散上做文章,儿子说不定在十岁那一年就能进入星斗宗了。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叶惠此刻的后悔不言而喻,因为他们耽误了儿子的前途。 “还有,你刚入门,就是新弟子,初来乍到,一定要多学多问,谦虚问道,不要随便顶撞师兄师姐。” 墨夜吃惊地盯着叶惠,“娘,听你口气,怎么好像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一样?” 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在叶惠眼中一闪而过,她佯装笑道:“在臧白山生活了这么多年,听的多了。” 墨夜用力点了点头,“爹常说,做人做事都要隐忍低调,凡事退一步,会海阔天空。所以能忍的,我一定会忍。” “不能忍的,你也要学会去忍耐。”叶惠不忘在后面加上一句,然后她解下了脖颈上的一条挂饰,亲手替儿子戴上。 “娘,这是什么?” “这块玉牌,是娘的贴身之物,能驱邪镇灾。夜儿你戴上了,日后一定能逢凶化吉,招来大气运。” “可是,娘你给了我,你又拿什么来驱邪呢?” “傻孩子,娘一直在家,家里有你父亲在,还怕什么邪魔歪道?”叶惠慈爱地笑了笑,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玉牌,眼中竟有泪光在闪烁。 “娘,你怎么哭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娘是舍不得你啊。” 墨夜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安慰道:“娘,您放心,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下山来看您和爹。对了,娘,我的房间里有一张豹皮。您身子虚寒,正好做件小袄暖身。” “我能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是上天赐予的最好礼物,这辈子还有什么他求呢?”叶惠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颊,两行晶莹滑过脸颊。 母子二人诉说衷肠之际,外面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长发飘逸的白袍男子,竹簪入髻,身背长剑,气质超凡。 “我是落星峰的内门弟子钟离,来接墨师弟上山!” 墨夜的眼睛亮了,“是师兄来接我了。” “夜儿,还不快去准备准备。” 叶惠将儿子打发入房,然后整了整头型,神态自若地步入了院子,她看着这位从天极山上下来的武师,眼神静若止水。 “以后,还望宗师能多多照顾夜儿,他还是个孩子,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钟离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忙抱拳笑道:“放心,我与墨师弟屡次见面,也算是有缘,一定会好好照料他的。” “这就好。我们山村人家,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这点小意思,还请宗师收下。”叶惠极为含蓄地将一件物品塞到了钟离手中。 世俗人家,能拿出来的无非是些金银珠宝,钟离正想拒绝时,却感觉到手中的东西有一丝丝温润的感觉。 “凶兽内丹?” 手掌摊开,却是一火红晶莹之物,足有拳头大小。钟离顿时吃了一惊,惊异地看着叶惠。 “这颗奇怪的东西,是孩子他爹在臧白山深处得来的,当时遇到了一只非常凶悍但身受重伤的妖怪,便取了它的性命,挖到了这圆物,后来才知道叫内丹,对你们修武之人非常有用。放在我们乡村人家,等于是浪费了。再说,宗师你若是不收,我们夫妇俩真的是放心不下……” 钟离想了想,最后还是收下了,不过眼前这个村妇所表现出来的稳重与慧敏,让他委实觉得不可思议。 “那在下也就不客气了,不过请放心,墨师弟是个意志坚韧之人,能连续四次都来参加考核,这种不服输的弟子,在我们星斗宗是屈指可数的,日后一定能够修为大成。” “宗师能这么说,我这个妇道人家也就放心了。” 墨夜的行李很简单,除了一些衣物,就是一张墨风云亲做的杨木弓,它伴随他一路成长。他必须要带上它,带着它从臧白山一路往东,抵达梦开始的地方。 不管走到哪里,父亲的教诲、猎人的精神,永远都不能丢!
他背着行李走出了屋子,朝钟离施了一礼,而后却只是站在院子里,面相屋门,一动也不动。 “墨师弟,还不走么?”钟离诧异地看着他。 “我还没看见我爹,不能走!”墨夜一脸倔强。 正说着,墨风云从屋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胡子拉碴,脸色有些憔悴。他走到儿子面前,将一件黑色的贴身护甲以及一小坛密封的侠客酒递了过去。 “夜儿,爹最后再问你一句,为什么要坚决踏入武道?” “成为侠客!保护爹娘!” 墨夜回答的时候挺直了胸膛,语气铿锵有力。这是他第九次回答父亲的提问,九个一模一样的回答。 “好……武道凶险,你好自为之。” 少言寡语的墨风云一向反对他修武,这一点墨夜心知肚明。但除了这一点以外,一个父亲能做的,他都做到了,做的一丝不苟。 望着父亲孤寂的背影,墨夜“噗通”双膝下跪。 “爹,娘,请恕孩儿不能伴左右,进孝道!希望你们好生当心身子,孩儿一定会时常来探望你们!” 墨夜对着父亲的背影“咚咚咚”连磕了十个响头,每一下都是实打实地磕,最后额头都渗出血来。 “夜儿!”叶惠搂住比她高出几个脑袋的儿子,泣不成声。 一番相拥哭泣,真情话别,墨夜这才跟着钟离上路了,叶惠一直送出去很远,直到看不见儿子的背影,才依依不舍得回到了家中。 “那块玉牌,你给他了?”墨风云问道。 叶惠点点头,“嗯。星斗宗好歹是武道大宗,实力非常的雄厚。其宗主洛星遥的修为深不可测,早在千年以前就威震春秋大陆。有这种级别的巨头罩着,夜儿就算戴着它,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一定要交付给他!” “……一切,就看他的造化吧。对了,你真的没有掉包软筋散?”墨风云似乎依旧对此事耿耿于怀。 叶惠正视着他的眼神,坚定地摇摇头,“真的没有。” “……这些年,你真是辛苦了。”墨风云歉疚爱怜地抚摸着妻子的脸颊。 “难道你不苦么?”叶惠靠在丈夫的肩膀上,轻轻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