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噩梦尽头仍是噩梦
曲终音止，而混沌始得清明。 山脚下，一长须老者，正督促着他带来的四个年轻壮汉干活。 老者瘦小佝偻的身材，衣着装扮虽同为粗衣麻布却较之同行的那四个年轻人略微考究。长衫干净整洁，花白的头发整齐的束起。干瘪的脸颊上皮肤尤为衰老松弛，可那双眼睛看起来精力十足。手拄拐杖而立，却不时拿着那拐棍比比划划，指指点点。 “给我砍，挑粗壮的，越粗越好，不然受不住力，不禁使。”那老人站在一旁边指挥着那四个年轻人干活，一边兀自碎碎念着。 年轻人劝道：“族长，差不多够用了，我们回吧！”这人不知所怕为何，压着嗓音说话，还不时左顾右盼的四下张望。 又一人道：“就是，族长，我这心里直发突，要是被山上那几个发现了，指不定又要闹成什么样呢！” “我也是，近来山上难得安静了几天，可我这眼皮不知怎的一直跳个不停，怕是不知又酿什么坏主意要使呢！” 那老者气的直瞪眼，扬声呵斥道：“怕什么？他们那几个恶霸鸠占鹊巢硬赖着不走也就算了，竟然还敢纵容那几个小魔头屡次下山作怪，祸害我们这些无辜百姓。砍，给我使劲的砍，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树，都是祖宗给我们留下来的，理应为我们自己所用。再说若不是那个混小子偷了我们的神树，又岂用费这个事？给我挑高的壮的砍！” 另一壮汉吓的连忙放下手里活，跑过来使劲捂住老人的嘴，不忘紧张的左右看了看，才低声嘟囔道：“您啊快小声些吧！让山上那几个听到了还得了？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要我说，咱们见好就收，快些回去得了，就别惹事了。别回头您才出了点子气，又得受更大的气，反正您也斗不过山上的。” 自觉被轻视侮辱的老者，拼着老命摆脱了那只几乎把他整张脸都遮住的大巴掌。自怀里掏出同样叠得板板整整的干净粗布手巾，仔细的擦了擦被那壮汉又脏又汗湿的手弄脏了的脸，然后又把手巾叠好了收起来。 这才横眉竖目的怒道：“能有什么事？就算真有什么有我在呢你们怕什么？再说了，谁说我斗不过他们？大不了豁出我这把老骨头和他们拼了。” “臭老头，你又要和谁拼了？” “喝！你你你们怎么神出鬼没的，想吓死人啊！”这老头正信誓旦旦的在晚辈们面前说着体面话，突然就叫无声无息出现在眼前的觉心和他身后的众人吓得趔趄着退了好几步，要不是有那几个壮汉在身后托着他，他非跌在地上不可。 那四个大男人也被突然出现的孩子们吓了一跳，四个又高又壮的大男人一时间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被逮了现行般，慌得手足无措。他们用力向前推着想钻到后面去的族长，说什么也不让他躲起来。 觉心也顾不上疲惫，眯着眼来回的看着那五个鬼鬼祟祟的人。 中间为首的那个糟老头子眼睛左右乱飘就是不敢看他，后面的那几个男人也皆是满头大汗的笑容僵硬。 果然怎么看怎么有鬼！ 不经意的觉心看见地上有什么在反光的银亮东西，细一看竟是斧头和锯，边上还有一捆粗绳。再往边上看果然看见几颗已经被砍倒的大树，几个人身边还有一颗正砍到一半的树，地上隐隐的应该是拖拽大树的痕迹。 觉心厉声质问：“好啊，臭老头，竟然敢来偷砍树，无耻的小偷，说，你们想干什么？还偷什么了？”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了，就是这几棵树。”那四个人吓得连声否认。 四个虎背熊腰的成年人竟然被个羸弱少年吓的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甚是滑稽可笑。那几个男人手忙脚乱的把拎着拐棍想逃的老人推到前面来。反正他是族长，大家只是听命行事，这会儿真出了事，当然要族长来出面解决。 “咳咳！”那老人无奈躲无可躲，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他先是装模作样的理了理衣衫，又清了清嗓，最后想是实在躲不过去了才挺起胸膛站直了昂首迎视觉心。 “臭小子你是做贼的喊抓贼，明明是你偷了我们世代相传的神树！要不是你偷了一颗，四方缺一角，我用得着拿别的树填补吗？你快还我的神树来！”虚张声势加上顾左右而言他！总之就是不能让对手看出自己在心虚。 觉心：“臭老头，跟你说了几百遍了，本公子那是光明正大的拿，不是偷！不就是一颗破树，你还要念多久？” “不告而取就是偷！”老族长也恼了，手拄拐棍用力敲着地面。“你个坏小子，你别脏了神树，赶紧的给我送回来，兴许我还可以既往不咎，原谅你年少不懂事。” 觉心：“你个白痴，本公子早不是就说过了，树就在那，想要就自己去取，是你自己不要的你怪谁？” “你你你…好你个小王八羔子，你竟敢叫老夫白痴！”这回老族长再也顾不得什么族长的威仪，长者的气度，夫子的风范，读书人的儒雅，这些统统可以抛到脑后去了。 反正他这辈子就是和这小混球势不两立！ 老人拎着拐杖，气急败坏的冲上前和觉心大眼瞪小眼，一老一少两个人大有要大打出手的趋势。 老族长伸出一只手指着觉心的鼻子，因为气极，整只手抖啊抖的半天也定不下来。“你你你，你给我叫你们的师父下来，我要让他们都看看他们是教了个什么没礼数的东西，偷蒙拐骗，任性胡为就算了，竟然还敢当众辱骂师长，你，臭小子，你给我等着，我今儿说什么也饶不了你，你师父们都哪去了？让他们全都给我下来，简直是不成体统！不像话！我今天非得好好说说他们不可，他们到底是怎么教的徒弟？目无尊长，屡次犯错仍不知悔改！不像话，简直太不像话了！” 至于那位做师父的，早在一开始见事不好时就躲起来了，现在又听老夫子嚷着要找‘师父们’，吓得的他赶紧跳树上躲着去了。这一躲还不打紧，左右环顾，发现老几位除了因为身体不适没来的神医师父，剩下这几位全都到齐了，易师父吃了一惊刚想开口，几个人忙挤眉弄眼的阻止他，生怕他发出一点声音暴露了目标。 难怪，他就寻思，测试结束了，怎么该出现的人却一个没有，原来是都躲起来了。 哎！都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这会儿却叫个干瘪的糟老头子吓的胆颤心惊，窝窝囊囊躲在树枝上不敢见人，这要是让江湖中人见了，岂不贻笑大方！ 离易行之最近的叶聆风悄声问道：“你怎么那么容易就放他们过去？” 易行之面有难色，像是不知该怎么说，才不会勾起这几位的‘伤心事’。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事实上，我是听觉心说了这两天几位的遭遇，所以我想再继续下去怕不知道他们还要做出什么…出格事，所以还是让他们通过比较保险一点。” 说完果然就见那几位除了顾夕勍外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突然有一种杀机四伏的感觉。 而易行之看了鬼手千兵刃和叶聆风的‘下场’，心里更是直庆幸着幸亏自己没有多为难他们，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觉心斜睨着独自气的跳脚的老人，完全不理会他‘找师父’的威胁。 “让开，臭老头，本公子今儿通过了师父们的测试高兴，懒得和你计较，这几棵树就当是赏你们的好了，赶紧找人抬走，别挡了本公子下山闯荡江湖的路！” 老族长愣住了，不解道：“下山闯荡江湖？什么意思？” 提起下山，觉心立马来了好心情。“嘿嘿，不知道了吧！师父们说了，要让我们离开这里去江湖上去见见世面去。所以，老头，你要说教还是什么的，本公子就都不奉陪了。” 听见这几个小魔头要离开了，老族长也说不上心里突然涌现的一股涩涩的是什么滋味，不过打死他也不承认自己是在不舍。 顶多就是少了宿敌的落寞。 “想走？老夫我不同意！” 一直没敢搅入战局的六师兄祈安忍不住问道：“啊？夫子为什么不同意我们走？师父们说了，我们该学的都差不多学完了，通过测试就可以下山离开了。” 老族长，也就是山下唯一书院的唯一夫子，捻捻胡须，说道：“他们说可以了，老夫我还没说呢。你们也是老夫的弟子，既然他们都给你们做了测试，那老夫也来测测好了。嗯……就考你们一个月后的那场题试好了。” 觉心恶狠狠的怒瞪着老夫子。“臭老头，你不要给本公子得寸进尺！谁理你什么题不题试的，师父们既然说了我们可以下山了自然就是不用参加那场题试了。赶紧给本公子让开，再啰嗦小心本公子把你扔山上去喂野兽。” 老夫子却不完全不以为意，得意洋洋说道：“你不理我，没关系，老夫亲自去和你们的师父说。老夫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也没规没矩的不理我。总之，一个月后的题试，不合格的人就不能算是学成，学不成就不可以离开！” 难得占了一回上风的老夫子，任性宣布完也不理会炸开锅的几个孩子究竟怎么回应，径直带着人离开了。步履间尽是志得意满之气，反正他总有办法让那几个做师父的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