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崖山海战
“三艘战船便足够了!”赵范不假思索地说道。李不伟连连点头,附和道:“赵将军果然高见,按昨日的那场小规模遭遇战来看,三艘福级战船,再配合两艘突击快艇,足以对抗十数艘普通帆式战船。再说叛众并未经过严格训练,如今忽然到了海上,根本无法与训练有素的大宋海军相抗衡。十五艘蒸汽战船编为五队,不仅活动范围大了,而且机动性能也增强许多。”赵齐远笑道:“机动性这三个字用得好!大宋海军的战船全部使用了蒸汽机,比起普通风帆式战船的确要灵活上许多。”说此话时,众人正聚集在指挥船上。李不伟早已去掉了便装,也和赵范一样穿戴起了战时的盔甲。 这也是李不伟自从来到宋朝之后,第一次有机会在正式场合穿上盔甲。在此之前,李不伟在视察几家军备工厂时,也曾试着穿过一些步兵、骑兵、炮兵、甚至指挥将军的服装,但也仅仅是试穿而已,当时只觉得作战铠甲太过沉重,尤其是重骑兵的铁甲,若非坐在马上,恐怕走上十几里之后,便已将消耗了大半力气。再后来,这些军装又经过了多次改良,同时,金属加工工艺有了大的发展,在不削弱防护性能的同时,盔甲的重量几乎减轻了一半。 李不伟如今穿的这副护甲,正是最新的款式,这也是皇家实验室经过多次试验之后,确定了最终参数而制造出来的新型护甲。当然,这种新式护甲的数量有限,仍然不能在所有士兵中普及。 赵范在一旁看得暗自称赞,心道:李大人平日间虽然衣着随便之极,在实验室与工厂视察时,有时候甚至连官服也不穿,但今日配上这身战甲,却也显得威风凛凛,当真不输于我等武将。对了,这两年间,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李不伟看到赵范上下打量着自己,笑道:“赵将军,这身铠甲是去年冬天试过的,当时还穿着冬衣,仍是略显宽大,没想到现下正值夏天,其尺寸却正好合适。”口中如此说着,心中却想,我这两年始终坚持锻炼,并未显得发胖,每天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俯卧撑也始终在坚持,身材怎么会大了一圈了呢? 然而军情紧急,李不伟又哪有时间考虑身材的问题,当下与几位将军商议一番,便按照前一天制定出的计划,五队战船中的四队分头从泉州出发,朝着上次遭遇战的那个小岛驶去。至于其余的三艘战船,仍然停留在泉州附近的海域,以防叛众忽然折了回来。 再说赵范,虽然任职两淮制置使多年,却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昨日那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他只是从向季口中略知一二,虽然其结果并不出人意料,但赵范仍是按捺不住,盼着亲自体验一下这种一边倒的优势。 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大为失望。四队战船遍寻了整个海域,一直到了向季所说的那个小岛,仍然没有见到敌船的影子。其它三支船队的突击艇分别驶来报告,结果却均是一样。 赵范心中大奇。按理说,这个小岛已远离泉州近一百多里,叛众人数众多,虽然有一百多艘船只,但是离大陆太远,补给便成了问题,应该不可能再往深海中去的,难道晏梦彪并没在这小岛附近?昨日那三艘帆船也只是路过? 然而舰队既然已经出港,赵范也不愿就此罢手,当即传下命令,四支舰队仍然按照以前的编制,沿着福建海域一百多里的范围继续南下,沿途打听敌船的讯息。毕竟四万人的行踪,也不是那么好隐藏的。 船队行驶了半天,到达浯州屿已是晚上时分。浯州屿是一个岛屿,其周围还有许多小岛,距离大陆也不算太远,正好用于驻军。其实浯州屿就是后世的金门岛,只不过现下并无人知道这个名字,除了李不伟之外。但李不伟也没想到赵范等人会一路南下,晚间竟然驻扎到了金门岛。 宋朝时的沿海地区,人口并不稠密,因为大多数人都聚居在内陆的大城市周围,虽然当时海上贸易极为发达,但也只限于若干个大型的商业港口。大陆周围的一些小岛上居住的主要是一些少数民族,当然一些大的岛屿也有汉人居住,例如澎湖屿,也就是后世的澎湖列岛,都有不少汉人定居。 探子连夜打听,终于从小岛的渔民口中获得一些消息。大约十几日前,有几十艘大船从南边的海域经过,一直向西南方向驶去。当时船队距这个小岛极远,若非小岛的居民靠着捕鱼为生,渔船根本不会远离海岛,也绝不会发现有船队经过。 赵范听了却吃了一惊。按照朝庭的律令,凡是超过五艘以上的大型船队出海,均须报知当地的官府,至于几十艘的船队,更是要得到当地掌管沿海贸易的机构的批准。但当地官府显然也不知道这几十艘大船的出海计划,看来多半就是晏头陀一行人了。这倒也罢了,毕竟反贼的行踪是不会告知官府的,但如果小岛上的居人所言不假,这伙叛众要么是向着澎湖屿去了,要么是沿着海岸线向西进发,或许已经去往广南东路附近的海域。宋时的军队管理极为严格,倘若判众真的离开福建,这便超出了福建驻军的势力范围。平叛军如要继续追击,就需要与广南两路的驻军联络。虽然在出发之前,枢密院已给了赵范这个权力,但广南两路的驻军却没有准备,这多少会有些麻烦。 再说李不伟,自从赵范率领十二艘战船出海之后,他一个人待在泉州实是无聊之极,虽然也穿了一副铠甲,却没有机会亲自参战,这多少让他有些失落。当然众人心中也明白,虽然大宋海军只有十五船大型战船,但如果与叛众相遇,肯定是有惊无险,因为福级战船装备的火炮,根本不会让敌船有机会靠近,李大人的安危自然也得到了保证。但众将领心中均明白,泉州附近已没了敌军的影子,这里自然是最安全的地方。倘若真的出现危险,三船战船随时可以启航,凭着战船的航速与火力,要确保李大人的安全自是不成问题。 就这样,李不伟在泉州的临时驻军码头待了三天,其间虽然有史岩之相陪,每日又不乏酒宴歌舞助兴,但李不伟心念着远在临安的周依依与香儿,又不时思着皇家实验室与各家工厂的进展一事,自然没有心思享受眼前的轻松。 若是换作以往,恐怕没有任何一支平叛军队的总指挥会如此轻松,身在临时设立的总指挥部,又有福州太守专程跟随到泉州作陪,每日享受些轻松的歌舞,坐等大捷的消息传来,这也只有当今的大宋海军才可以做到。 “也不知道我这个总指挥,比起炮轰通吃岛的韦都统,到底哪一个更强些呢?”李不伟如此想着,脸上不知不觉地露出一丝笑容。“三军听令,兵发通吃岛去者!”这句话现在说出来显然不合时宜,因为在座的众人均不知道通吃岛的来历,再说也根本没有这个岛。对了,倘若通过这次海战,能够发现一个无名的小岛,便将其命名为通吃岛也罢,到时大旗一挥,当真是兵发通吃岛了。 想到此处,李不伟忽然哈哈大笑。在座众人惊愕万分,不知李不伟为何前一刻还在皱眉沉思,忽然又开怀大笑。史岩之小心地问道:“大人因何发笑?”李不伟顿时醒悟过来,忙道:“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 史岩之赞道:“大人向来沉着冷静,虽然赵将军还未有消息传来,大人已是胸有成竹,若是换作我等,定不会有大人这般气魄与胆略。”说着,话锋一转道:“不过这几天倒真是有些趣事发生。前几日,泉州附近的田里忽然出现了许多蛤蟆,竟然有数万只之多。到了今日,这些蛤蟆竟然跑到了大街上,路人行走时还得小心翼翼,稍不留神便会踩到一两只。” 李不伟奇道:“几万只?这些蛤蟆是从哪里来的,怎会忽然聚集在大街上呢?”旁边一人忙道:“回李大人,下官初见此异象,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得明白了,却发现这乃一件好事。泉州人杰地灵,历年风调雨顺,气候温和,本就适合万物生长。如今大人前来,更是让此处多了一份吉祥之气。正因为如此,各种奇珍异兽纷纭而至,就连癞蛤蟆也群聚于此了。”李不伟转头一看,只见这人脸庞消瘦,一缕山羊胡垂于下巴,生得獐头鼠目,像极了电影中出现的那种诡辩师爷,正是泉州贾专甲。 贾专甲话音未落,顿时有几人附和连连,均说癞蛤蟆上街,全是李大人大驾光临的原因。更有人说,自从李大人来了之后,就连天上的云彩也变了样,云彩自泉州上空而现,汇集于西南方的大海之上,乃是西方佛祖的佛光,带来了祥和之气。 李不伟知道这些人纯粹是为了讨好自已,但他听了也颇为受用,心想世人真是奇怪,明知说话的人言不由衷,却也听得极是舒服,对了,宋朝时有没有拍马屁这一说呢? 李不伟正想再多听一些阿谀奉承之辞,忽见一名士兵在门外通报。泉州太守贾专甲匆匆走出去,过了片刻又折了回来,面带喜色道:“几位大人,下官刚刚得到消息,就在泉州城外的石家庄中,找到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中只有两位老人与一位女儿,但其长子陆天,却是跟随了晏梦彪,还听说现已是叛众的二当家了。还请几位大人示下,该如何外置这户人家?” 李不伟皱眉道:“儿子造反,怎能牵涉其家人?再说消息是否准确?”贾专甲听得一愣,摇头道:“只是刚刚得到消息,但据探子说,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其实后世的一些小说中所讲的,一人造反,全家入狱,又或是什么诛九族之类的事情,多为小说中为了故事情节而加以渲染,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在汉代以后,尤其是到了宋朝,对于律法的执行多讲求证据。例如《水浒》中所讲的宋江虽然占山为王,但仍有机会回家探望老父,而其家中也并未被官府抄家,其弟也并不会被抓了壮丁。后来到了元朝、清朝时期,因为中国受外族统制,这才会出现株连情况。 史岩之将李不伟的神情看到眼里,稍一思索道:“既然贾大人已有消息,不妨派人前去探听一下,倘若真的能得到一些叛众的下落,倒也对平乱有些益处。”贾专甲连连点头称是,又转身出去,估计是安排当地官府具体事宜去了。 第二日,贾专家垂头丧气地回报,这户人家的长子陆风,早在几年前便离开了泉州,上个月回了一次家,又匆匆离开了。家中老夫妇以及小女儿,对陆风的下落完全不知。李不伟虽觉失望,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将老头子与老太太抓起来严刑拷问吧?再说这也不是他的作风,即使有人这样做了,他也要想办法加以劝阻的。 就这样,又在泉州待了两日,李不伟也渐渐定下心来,因为不时有消息传来,赵范已将战船分为两队,一队沿着叛众的踪迹继续向广南东路追去,一路向澍湖屿方向进发。再后来,海上的消息已不再传来,因为所有的八艘快艇均已回到了泉州,再也无法回到船队中继续传递消息了,只有陆路上不时有士兵骑马归来,这才可以得到些零星的消息。李不伟将这些消息的来源做了统计,发现赵范已沿着海岸线向西南方向进发,竟然到了后世的香港附近! 听闻赵范竟然一路追击到了广南东路,李不伟等人均是吃了一惊。虽然赵范奉有朝庭的命令,完全有权力在沿岸补给与调动兵马,但再往西南走,沿途的补给却是问题。听说大半的燃料全数配给了前往澎湖屿的那队战船,那赵范的船队已没有多少燃料,沿途的补给就就成了问题,因为广南东路附近并无军需木炭的补给码头,倘若在南海附近逗留的太久了,恐怕返回泉州都成了问题。 但接下来的消息又让众人心中大定,因为赵范已在返程途中了。不待前来通报的士兵继续说下去,李不伟急问道:“赵将军可是已在返回泉州的路上?”那士兵道:“回大人,小的离开之时,赵将军已令人收拾战局,此时应该已在返程途中。”史岩之与贾专甲等人听了,均是长舒了一口气。 那士兵说着,递上一封密信,李不伟拆开看了一遍,大喜道:“两位大人,原来叛众果然跑到了广南东路。赵将军一路追击下去,终于在崖山附近与敌人相遇,一场混战之后,已将这伙叛众尽数俘获!”随即又叹道:“只可惜只有八千人,晏头陀与其余的三万多人却仍是下落未知。” 那士兵忙道:“大人请放心。赵将军还说,如果在崖山附近再找不到其它叛众,晏头陀十有八九是跑到了澎湖屿附近。赵洪万将军率领的五艘战船已前往澎湖屿,估计过不了几日便会有消息了。”李不伟点了点头,让那士兵将前方的战局详细说了一遍,众人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原来,那日在浯州屿驻扎一晚之后,赵范将局势做了一番判断,又仔细分析了沿海的地图,终于有了全盘的打算。十二艘战船分为两队,他自己带着七艘战船沿着海岸线继续向西南方向进发,而另外五艘战船,则是由赵洪万率领,径直向澎湖屿方向驶去,并在沿途不断扩大搜索面。 接下来发生的,正如赵范事先判断的一样,蒸汽战船距叛众的船只越来越近,过了一日便赶到了崖山附近。这伙叛军的头目名叫燕顺,带着八千多人分乘二十多艘战船,本是想着在福建路抢掠一番,带足补给之后再与晏头陀会合,却没想到朝庭竟然派出了平乱大军。 在此之前,燕顺也与地方官兵有过交战,因此他始终未将朝庭的军队放在眼里。尽管如此,燕顺还是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行踪。前几日,有三艘战船与朝庭水师相遇,又听说朝庭的一艘小船重创三艘大型战船,燕顺惊异不已,因为在当时看来,这种结果显然是极为不可思议。对于火炮,民间的一些叛众或山贼海盗更是闻所未闻,完全无人意识到朝庭的新式装备。但燕顺能够做得头目,自非寻常之辈,当下派人将消息通知了晏头陀,自己却带着二十多艘战船继续沿海西进,心想跑到广南东路附近,总不会再遇到朝庭的战船了吧。 只可惜这些叛众从未经过正规的训练,这些天以来,虽然已能够熟练cao作战船,但与大宋海军的士兵相比,却仍是相距甚多。更何况当时情况紧急,得知朝庭军队开来,已有不少人丢弃兵器逃跑了。尽管如此,每艘战船上也挤了近四百人。 燕顺心想自己带的二十多艘战船上的食物,只够这八千多生存十几天,如不在岸上掠夺一番,恐怕连逃跑都成了问题。然而他又不敢在福建路附近多逗留,便自作聪明地向着广南东路逃去。然而燕顺终究没有料到,自己的行踪早已被赵范掌握得一清二楚,更没想到大宋海军的行军如此神速,竟然在两天之内便赶上了自己。 其实赵范虽然得到了一些消息,但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追到燕顺,不过向南海进发,即使在那里找不到叛军,也终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可以排除一些情况。谁知到了第二日一大早,瞭望塔上的士兵便在望远镜中发现前方有一队大船,只是距离仍有好几十里,无法确认到底是商船队伍,还是晏头陀抢去的战船。 赵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喜,当下命人开足动力,没过多久,已能在望远镜中看清,前面有二十多艘船只,其中十多艘正是连江船厂制造的战船。等走得再近一些,敌船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赵范等人,但此时双方相距已不到十里的海路。 此时燕顺也得到了消息,忙向后面望去,却是看得摸不着头脑,百思不得其解。通常情况下,海船都需要扬起风帆航行。由于风帆升起之后,在海面上目标更大,因此在天气极好的情况下,完全可以看到几十里之外的大船。但如今只能看见约十里外远远地驶来一列船队,而且更令人奇怪的是,这些船虽然与福船一般大小,却并未见到风帆,像是落下风帆停靠在码头休息一般,只是在船顶上隐隐看到白烟冒出。也正因为如此,直到这些船驶近十里左右,燕顺等人才发现了其行踪。 然而这些没有风帆的大船却驶得极快,不一会儿就赶了上来,此时双方相距已不到五里了。船上众人看得清楚,驶过来的三艘大船样子极为奇特,不仅没有桅杆与风帆,而且船舷两侧还开了许多方型的小洞,又隐见这些小洞中间伸出一根灰黑色的细长圆筒。众人正在惊讶间,忽听有人大声喊道:“是朝庭的战船!” 船上叛众均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一行人的行踪如此隐秘,仍然被朝庭发现。再一细看,只见最前方的一艘战船上升起几面旗帜,其中一面旗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赵’字,再看其它几面旗帜,却是大宋水师的标识。 虽然吃惊不小,但众贼人心中却不显得如何惊慌,毕竟前来的只有三艘战船,而已方却是一支拥有二十多艘战船的船队,其中又有大半能够用于作战。倘若万一双方开战,己方虽然不如朝庭水师那样训练有素,却也不会吃太大的亏,毕竟战船的数量相差甚远。 燕顺当下命令十艘负责运送货物的船只先行离开,其余的边走边向四下散开,摆好了迎战的队列。大船转向与掉头速度极慢,刚刚布阵完毕,追击的三艘战船已在半里开外。燕顺正与几个助手商议着如何迎敌,忽见那三艘战船似乎放慢了速度,紧接着又有呼喊声传来。 一名小头目走近身来,道:“燕三哥,那三艘大船正是朝庭水师的战船,要咱们停船接受检查。”燕顺冷笑一声道:“此处距岸边已近百里,这下四望去也看不到其它船只,区区三艘战船,便想要咱们就范?来得正好,索性将这三艘战船也尽数拿下,船上必定有不少补给与军器,也算是朝庭送来的一份大礼了。”话音刚落,旁边几人早已会意,当下走上甲板四散开来,大声呼喝着向其它十几艘战船下了命令。一不会儿,已有六艘大船分左右两路向远三艘蒸汽战船驶去,显然是欲将这三艘官船包围,然后再想办法夺船。 然而那三艘无帆战船却并不显得如何惊慌,更令人惊异的是,有一艘战船离开了队伍,转向北边驶去。这船驶得极快,前来夹击的三艘帆船竟然还未来得及转向拦截,便见那艘战船远远地驶离了战场,不一会竟然绕过船队,向着早已走远的那十艘货船追去。
燕顺这才吃了一惊。他原先只看到三艘战船越追越近,对于其航速却并不十分了解,亦或是没有将此事想得太多。如今眼看那艘无帆战船从自己的船队边驶过,燕顺这才发现其航速当真是不可思议,而且这船并没有风帆,也未见船舷两边有人摇浆,到底是如何驶得这么快呢?而且,三艘战船追击二十多艘同样大小的战船,本就出人意料,如今那三艘船又分出一艘前去追击十倍于自己的船队,到底是何用意? 燕顺原是海盗出身,自然清楚海上作战的战术。通常的水战,若非有坚不可摧的船体,便要有强大的远程攻击力,亦或船只足够灵巧,这才能够以一挡多。但眼前这三艘战船极为庞大,又没有风帆,却如何驶得如此迅速?难道朝庭有官船真的胜算在握?既然如此,这接下来的仗到底如何打法? 正犹豫着,忽然听到一声闷响,燕顺忙抬头一看,只见剩下的两艘战船中,其中一艘上空升起一道烟雾,这道烟雾迅速上升,又在极高的空中爆开,竟然像是过节时燃放的烟火一般,散开一团更大的烟雾,过了许久才传来隐隐的暴鸣之声,显然刚才那道烟火射得极高,比起民间烟火的升空高度不知要高出几十倍。紧接着,一阵呐喊声传来,自己这一方的一艘战船已率先发起攻击,一轮火箭之后,又静了下来。原来是双方相距过远,箭矢无法射到对方,在距离目标约十丈的地方,火箭纷纷掉入海水里。 再看那两艘奇特的战船,也未见如何动作,竟然同时缓缓后退,不一会儿,便同时侧对着刚才发起攻击的那艘战船。燕顺隐隐觉得情况不妙,本想下令前方小心行事,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准备看看这两艘官船下一步会有何举动。 过了许久,这两艘战船也没有动静,只是不断地有喊话声传来。一人走过来道:“燕三哥,那两艘船上的官兵要咱们立即投降,如有违者就地格杀。韦大哥已按计行事,即刻便会将其团团围住。”这人话语间甚是轻松,显然没有将官兵的喊话放在心里。 燕顺微微点头,不再言语,心下却是惊异更甚。朝庭派来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自己的行踪既然已被发现,想必广南东路也集结了大量的军队,如要继续登岸,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但这一队却只有三艘战船,朝庭肯定不会打无准备的仗,难道其中有诈? 正在犹豫间,又听到一阵战鼓声,想必新一轮的攻击又开始了。燕顺忙站起身来向远处望去,只见一片火箭带着滚滚浓烟,如下雨般密集地向着其中一艘敌船飞去,虽然相距甚远,但仍然有几支火箭命中船舷。箭头上绑着的火油麻线,转眼间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燕顺心中稍定,心想既然你驶得再快,总快不过箭矢吧?倘若驶得近一些再发起攻击,便可以夺下一艘战船了。 虽然有几支火矢射中了那艘战船,但等到火油麻团烧尽之后,火苗竟然渐渐小了下来,那艘奇特的船竟然不像木头制造,又或是船上装了什么灭火设施。燕顺微觉失望,正待命令发起下一轮射击,忽然看到其中一艘敌船的侧面喷出一道火光,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烟雾迅速包围了火光出现的位置。 众贼寇吃了一惊,这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几乎将海水也震得泛起波纹。然而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又是‘轰~’的一声。这巨响之声持续不断,nongnong的烟雾在那两艘奇特的战船侧面不断地出现,紧接着又被海风吹得无影无踪。 众人均被这阵巨响吓得呆了,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一阵惊惶呼喊之声,隐隐还听到有人高喊救命。燕顺也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望着前方,却早已被眼前所见惊得呆了。方才发出火箭的那艘帆船,此时早已烧起了熊熊大火,透过火光,隐隐可见船上的塔楼早已倒塌,船上的建筑大都已着火,船身也开了七八个大洞,不时有人全身裹着火苗跳入海里,呼救哭喊声甚是凄厉。 …… “仅是一会儿,崖山海战就结束了?”问此话时,海战已结束了四天,赵范也回到了泉州,正在战船上与李不伟和史岩之等人商议如何继续打探叛军主力的位置。听到李不伟如此发问,赵范点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一路追击下去,竟然到了崖山一带。好在当地官府早有准备,所有叛众都已在当地收押入监,等候朝庭的旨意。至于十多名头目,则全部押解到了泉州。” “崖山海战……崖山海战...这就是传说中的崖山海战了么?”李不伟抬头望天,口中喃喃自语,脑海里闪过了自己所知道的那一段历史,思绪也早已回到了八百年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战役中去了。不!不是八百年前,而是几十年之后!只是,再过几十年的南宋,难道还会任由蒙古大军践踏汉人的土地么?还会被逼得远走到海上么?那套《大百科全书》中所记载的崖山海战,将永远也不会发生。如果非要在史书中有所记载,也只能是大宋朝庭对一次小规模叛乱的迅速镇压而已。 在场的几人看到李不伟如此失神,又哪里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道是战斗结束得太快,竟然让李大人也觉得有些意外。 赵齐远道:“李大人,当时卑职也正好在场。贼众两轮火矢射出,对我战船仍是无可奈何,但眼看着其它几艘敌船也要发起攻击,赵将军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令两艘战船全力攻击其中一艘人数较少的敌船。仅是一轮炮击之后,那船便已千疮百孔,没多久便沉到海里去了。” 赵范笑道:“是啊,估计贼众也万万没有想到,转眼间便有一艘福级战船被击沉,其余几艘帆船见状,纷纷四下散去,却仍然无法逃出火炮的射程。就在第二轮炮击刚刚开始,便有一艘船升起白旗了。其它贼船见状仍是不死心,当下向各个方向逃去,以为我军只有三艘战船,定然无法进行一一追击。然而没过多久,看到信号弹的其它四艘蒸汽战船也陆续赶来,终于将这伙贼人尽数拿下。又继续往前追击了半日,八千叛众无一漏网。” 李不伟奇道:“只是击沉了一艘战船,敌人必定不会全部缴械,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吧?”赵范点头道:“是啊。就在第一艘帆船被击中之后,船上已燃起了大火,几乎所有人都跳入海中。当时我们又将火炮对准了另一艘敌船,仅仅发了一炮,对方便投降了。落入海中的贼众全部被救到了这艘船上之后,其它几艘蒸汽战船也陆续赶来。由于蒸汽战船的航速极快,普通帆船根本无法与之相比,自然是无法逃跑了。” 李不伟闻言心中大定。虽然此役并未擒住贼首,但在俘获八千叛军之后,大宋海军竟然无一伤亡,这在当时看来当真是不可思议。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毕竟还有三万多匪众外逃在澎湖屿附近,估计其余五艘蒸汽战船也会遇到一番恶战。 史岩之小心翼翼地问道:“李大人,其余的五艘战船,均已前往澎湖屿附近了。既然已有了贼首的确切消息,大人是否准备再派出战船前去协助?” 李不伟道:“这是自然。只是七艘蒸汽战船刚刚返航不久,还需休整一番。赵将军已吩咐下去,今晚连夜补充淡水与燃料,明日一早便开发澎湖屿。”说着,习惯性地抬眼向西边的天空望去,却发现前几日那些奇特的云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西南方的海面上空乌云压顶,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李不伟自言自语道:“史大人可否叫人预计一下明天的天气是否适合出海?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也许明天会有大风暴。” 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船身已开始微微晃摇动,桌上的水杯也随之四下滑去。赵齐远在一旁道:“真是奇怪了,此时并未有任何征兆,为何忽然起了大风?”正说着,忽听到岸边的码头上一阵喧闹之声,偶尔有人出声惊呼。 军中纪律极严,若非有意想不到的大事发生,士兵们根本不会如此惊慌。史岩之与赵范等人第一个念头便是:叛众突袭码头! 几人忙走出船舱,准备看个究竟。刚刚到了甲板上,忽然觉得船身一震,战船竟然像是被搁浅了。紧接着,岸上传来众士兵的大喊声:“地震了!” 众人均吃了一惊,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便听瞭望塔上的士兵一阵惊呼:“海啸!海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