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家父子

    太原城内。

    高屋广厦内，一幢小院的北房里，青砖漫地，几十人围在房内外，轻声细语，不敢喧哗。一股浓郁的药香熏的房内外的人直皱眉头，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官员目不转睛，看向沉睡在床上的，脸色枯黄的少年。

    “三弟怎么样了？”

    院外怒马如龙，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纵马而入，小院的木门原本已经关闭，竟被他坐骑踢开，轰然巨响之后，那少年伸手轻拍马身，已经飘然落地。

    院内原本有不少家将护卫，各人原本急冲上前，待少年发声落地后，众人一起躬身行礼，齐声道：“见过二公子。”

    “嗯。”那少年昂然四顾，单手按剑直向北房内而去，他身形高大，行走之间更是霸气十足，守卫在这院内的都是高手护卫，竟是无人敢抬头看他一眼。

    听到外头如此闹腾，房内众人倒是丝毫不觉奇怪，待那少年按剑直入后，那中年紫袍官员才沉声道：“世民，元霸正在病中，你要小些声音。”

    “是，父亲。”

    李世民轻轻解下佩剑，蹑手蹑脚的走近床前，跪倒在地抚mo着病人，原本刚毅果敢的脸庞上，竟满是伤心悲痛之色。

    “二弟……”

    李建成正跪在李世民的身侧，见李世民太过伤心，他虽然也是满脸悲戚之色，仍是轻抚对方的肩背，稍加安慰。

    李渊除了忧心三子元霸外，对带兵前去雁门关勤王的二子世民也极是担心，此时见李世民安然无恙，不觉稍稍放心。

    只是看向病倒卧榻上的三子元霸，又不禁悲从心来，难以遏止。

    他年轻时以高超的箭术，赢得窦公女儿下嫁，现下窦夫人已经逝世，止留四子一女。大家族世家，不论家主有多少儿女，真正放在心上的只有嫡出，三子李元霸今年刚满十五，将欲成年之时，却不幸染了伤寒，请遍了太原城内名医，都摇头束手，全无办法。

    现在看着元霸面色焦黄，虽然刚刚醒转了几次，不像前一阵子深陷昏迷，看起来仍然凶多吉少。

    “元霸！”

    李世民枯跪半天，终于发现三弟的脸上稍稍露出点红润之色，大喜之下也顾不得病人怕吵，忍不住抓住李元霸的肩头，高声大叫。

    李渊原想阻止，仔细一看，李元霸的脸上确实露出一抹潮红，他大喜之下，连记将守候在房外的十几个医生，尽数传入。

    李家世代豪强，还在前朝已经是唐国公上柱国大将军，李渊又是当今天子的表兄弟，现下又是河东宣慰大使，太原留守，大半个河东路归他统治，府中嫡出的三公子病重，群医束手就等着三公子断气，各人都是惴惴不安，听到唐公宣召，有几个胆小的直吓的浑身发抖。

    有胆大的知道是祸躲不过，只得立刻奔进房内，打定主意如果三公子不治，一定要嚎啕痛哭，捶胸顿足，总之要教唐公看出自己是十二万分的伤心才是。

    待看到李元霸面色红润，各人只当是回光返照，更是吓的魂飞魄散。

    唐公脾气再好，只怕一顿臭揍也是免不了了。

    李渊性格极是沉稳，此时也并不慌乱，只是沉声令道：“上前号脉，看看是否还有救。”

    一位医生上前抓住李元霸的手腕，仔细听了半天，先是不敢置信，片刻过后，终于喜道：“唐公，三公子脉象平和，沉稳有力，已经是大好了。”

    李渊闻言大喜，还怕是这医生弄错，又命其余医生依次上前诊断。其余医生依次上前诊脉后，虽然说不清李元霸为什么突然转危为安，不过根据脉象来看，倒确实是病魔退去，病人已经在逐渐康复之中。

    既然唐公的三公子死里逃生，诸医生开始摇动三寸不烂之舌，将功劳悉数算在自己身上，错处推给别人。

    李渊宦海沉浮多年，几个医生的心思如何不懂。

    当即叫来府中管事，令道：“请这些医生下去，厚厚奉上诊金。”

    李府家大业大，根本不在乎这些赏赐，看着众医生千恩万谢，李渊沉吟片刻，问道：“小儿昏迷时，常说一些奇怪的话，没有人能够听的懂。病了这么多天，原以为必定无救，竟也突然间痊愈。”

    李渊咳嗽一声，眼神凌厉扫向诸人。

    能被请到唐公府上来行医，就算医术没有过人之处，懂得做人是最基本的要求，李渊话音刚落，众医生纷纷道：“病人胡言乱语是常有的事，我们见的多了。三公子能病体愈好，那是他吉人自有天佑，再加上唐公爱子心切悉心照料，自然也就好了。”

    众医生如此识相，李渊大感满意，挥手命管事带医生们下去。

    这一会功夫，房间里已经乱成一团。李元霸脸色虽然变好，甚至还睁了睁眼，只是不肯说话。李建成与李世民两人轻声呼唤，李元霸只是不理，把兄弟两人急的跳脚，却也无法可想。

    李渊打发掉众医生，回转入房坐下，长叹口气道：“元霸病的久了，现在看起来是好转，不过也要再多等候一些时间，你们不必太过着急。”

    兄弟两人听得父命，只得起身站到父亲身侧。

    李渊眼中神光一闪，向着李世民问道：“此次陛下被困雁门关，世民你奉命带兵勤王，结果如何？”

    此时正是大业十一年，当今皇帝杨广好大喜功不恤民力，第二次征讨高句丽失败后巡幸雁门关，竟被突厥可始毕可汗带了十余万铁骑围在关中。

    天子被围天下sao然，两次亲征高句丽后，大隋元气大伤，三十万精锐府兵全数命丧辽东，再加上群盗并起，以致天子被围，竟然没有多少兵马前去营救。

    李渊此时身肩河东捕盗重责，手底下的精兵强将却并不很多，真正拿的出手的只是李府暗中培植的家兵，此次杨广被围他责无旁贷，只得让李世民率领家族精锐骑兵前去救驾，此时已经得到消息，天子无事返回长安，事情具体经过，还要亲自过问一下才能放心。

    被父亲问到得意之事，李世民眉头一挑，高声答道：“回禀父亲，儿带了三千余骑赶往云中，一路上遇到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将军，还有左屯卫云定兴老将军等人，儿与诸位将军合兵一处，以虚张声势，昼引旌旗数十里，马后拖拽树枝扬尘等策来拖延吓阻敌人，再加上东都诸郡的援兵赶到，始毕可汗无奈退兵，圣上方才平安无事解围而出。”

    李世民神采飞扬，昂然又道：“儿献计之后，率李府家将，冲击敌阵十余次，杀敌数千，儿亲手斩首和射杀的敌人也是过百。”

    李渊默然良久，方笑道：“我儿应募勤王，献策献计，又勇冠三军冲杀在前，得天子亲封五品轻车督尉之职，实为我李府之荣光。”

    李世民躬身一礼，答道：“儿子有些出息，这也是父亲教导有方。”

    李渊闻言一笑作罢，李建成却面露尴尬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