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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渐有所变

    次日晨,陈瑞瑜由祖大寿陪着前往觉华岛武库领取军需。

    袁崇焕手书中,那三千人所需,可并未注明具体何物,这腰刀也算,长枪亦可;至于铠甲,是穿上足以过冬的棉甲,还是真正精铁打造的铁甲,亦在两可之间。再者帐篷、挨牌、铁锅等等零碎之物,亦可算在其中。按着陈瑞瑜的打算,自然是三千人一营所需全部军需。

    祖大寿爽快的明言,给那几位不知名姓的武库小官一百两,便足以进入武库挑选。

    果然,见了银子,武库大开。

    祖大寿亲自带人挑选甲杖、兵器。三千长枪、三千腰刀,弓三千,箭九万支......祖大寿在广宁时便是靖东营游击,这三千人一营所需何物,甚至比陈瑞瑜知道的更加详尽,所选无一不是精致之物。

    待见祖大寿毫不客气的将三千副铁甲也划为陈瑞瑜一部,陈瑞瑜不禁动容,这份情可是要承下的。

    那祖大寿斜眼瞟见陈瑞瑜面色,一乐,道:“怎么?这甲不想要?”

    “要,当然要的。”陈瑞瑜道。

    “别看这穿戴上死沉,可要比棉甲耐用。”祖大寿伸手摸着一副铠甲,道:“五十步之外,只要不是破甲箭,便射不透。嗯,建奴怕是也没多少破甲箭。”

    “多谢。”陈瑞瑜低声道。

    祖大寿摇头,道:“不必。这些你不拿了去,还不知放到何时。”

    说完,看了看左右,凑近一步,低声道:“我昨日说的那些破甲钝刀的,其实也大都完好无损,锈是锈了些,略作修补便能用上。”

    “哦。”

    “这些铁甲,平日里都堆在这里,”祖大寿道:“营内都是棉甲。”

    “为何不拨至军中?”陈瑞瑜有些疑惑。

    “这个......嘿嘿,”祖大寿笑道:“一来,是棉甲轻便,大多军士亦不耐穿一身的铁;二来,这些可都是不便宜的军需,只要建奴一天不来,这些可都要在库里多待一日。”

    “是这样?”陈瑞瑜诧异道。

    “嘿嘿,”祖大寿道:“陈将军,别看眼下这关外聚兵十多万,真能如将军这般想着的,可没几个。”

    陈瑞瑜默然不语。

    “再说,”祖大寿没有察觉,接着说道:“如今孙大人多练车营,看重火器,这铠甲的用处,实在不多。那些火枪手、炮手,穿这个反而累赘。陈将军拿去还好,下回若袁大人还能拨付,你不妨再来取,保官还多的是。”

    督师孙承宗处心积虑,练出数营车营,调配火炮、火铳,至于编制的骑兵,却都是轻兵,着软甲,作为哨探、追敌之用。大明官兵不擅野战,孙大人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铁甲之所以便宜了陈瑞瑜,怕与此相关。当然,袁大人可未曾拨给火器、火药,从这一点来看,袁崇焕大约也与孙承宗是一个观点,要大力整练火器营。

    对于火器,陈瑞瑜并不奢望,以他交待给秦振武等人的策略,那火器反而携带不便,重要的是,一旦依赖上火器,当火药用尽、或是天气不便,便是个败局。纵观辽东战事,大都是由此而败。陈瑞瑜当然不会如此偏重,这回没有火器,心里也不曾有半点不满。

    挑选一营所需,祖大寿下令将全部军需搬运过海,又亲自将陈瑞瑜送至对岸。

    陈瑞瑜令铁杵、铁锤召集中军营接管军需,并当即下令换装。那二千中军营军士,除了随同陈瑞瑜之外的亲兵有整齐铠甲之外,那穿着是五花八门,是真真的民壮队伍,这一声令下,中军营将士无一不兴高采烈,转眼间,便将军需消化了一半,那速度就连祖大寿瞧了,也颇觉诧异。

    以祖大寿的眼光瞧去,那中军营二千人个个都算是彪悍之士,虽然进退行止并不整齐,但瞧着那精神气儿,却远远超过宁远城中的大明官兵。就连祖大寿自己属下的亲兵们,瞧见了也纷纷露出古怪的神情。这些亲兵可都是跟随祖大寿多年,有些便是祖家子侄,当初跟着祖大寿,可是经历过与建奴的战阵的,自然,结果是大败而归。如今倒不是惧怕建奴,但心里那股子劲头,显然不及眼前这些官兵们。

    半个时辰后,全军换装完毕,所有军需也尽皆整理妥当。

    陈瑞瑜望着整齐划一的中军营,看着那无数迎着海风招展的旌旗,心中顿生豪气,忍不住纵马在队伍之前来回奔驰。此时,中军营的官兵们也头一次看见陈瑞瑜马上的姿态,尽管被各自队长约束着尽力站稳队形,却忍不住目光随着陈瑞瑜移动。

    陈瑞瑜驰回祖大寿面前,勒马站定,道:“祖将军,剩余粮草、豆料,便拜托将军了。”

    “好说,好说。”祖大寿在马上拱手道:“陈将军放心,这拿了......交给我就是。”

    陈瑞瑜望着面前的祖大寿,心内一阵翻腾,记忆里这位祖大寿的历史评价褒贬不一,甚至算是个反复无常之人,但这两日一见,只觉得是个在大明辽东军伍中混过多年的人,抛开那些银子不算,倒还算是个热心肠的汉子。自己若非有记忆里的那些历史记载,在这辽东,怕是也会与祖大寿类似。

    “祖将军......”陈瑞瑜欲言又止。

    “陈将军可还有事?”祖大寿道:“有话便说就是。”

    陈瑞瑜一抖缰绳,与祖大寿错马并肩,低声道:“祖将军驻守宁远......日后建奴必攻宁远。宁远城防厚重,晾那建奴未必攻得下,不过......”

    “陈将军请直言。”祖大寿亦压低声音。

    “宁远不破,建奴必攻觉华岛。”陈瑞瑜道:“想建奴若来宁远,必为冰封之时,踏冰过海,觉华岛必危。”

    祖大寿迟疑了下,低声道:“每冬冰封,都有派人凿冰。”

    陈瑞瑜摇头,道:“祖将军亦是战阵中杀出来的,凿兵可防得几日?只要一日不备,觉华岛必危。”

    祖大寿默然不语,只盯着陈瑞瑜看。

    陈瑞瑜一笑,道:“祖将军若想建功扬名,便记着今日所言。”

    说罢,在马上一拱手,也不说话,调转马头,冲铁锤、铁杵一扬手,便放马向北奔去。旋即,铁锤、铁杵连连招手,军中旌旗卷动,二千中军营缓缓调转方向,跟着陈瑞瑜向北行进。

    祖大寿望着二千中军营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腾起的烟尘渐稀,仍站立未动。

    “将军,”一亲兵叫道:“是否回岛?”

    祖大寿如梦初醒,回头看了看,寻思片刻,道:“你回去,让水师那边的,将那哨船先留出来,对了,最好先抽空往三岔河海上走一趟,熟悉熟悉,别到用时,使不上劲。”

    “是。”

    “再有......这回的银子,让他们去山东买粮,早补一日算一日,别处漏子。”

    “是。”

    “你去吧。”祖大寿道。

    那亲兵立即打马而去。

    祖大寿又对另一亲兵道:“你去,让那些民夫手脚快些。这些都是给了银子的,总比朝廷佥派要划算吧?别耽误功夫。”

    “是。”那亲兵应了声,迟疑下,道:“将军,此去广宁......路上若有建奴游骑......”

    “怕个屁的游骑,”祖大寿喝骂道:“适才没瞧见么?人家二千骑兵,都是白吃饭的?让你带几十人瞧见,还不滚的远远的?”

    “那未必.....”亲兵有些不服。

    “少废话,”祖大寿在马上挥了挥鞭子,道:“还不快去,就说我说的,这一路上绝无建奴游骑出没。”

    那亲兵不敢应声,转身去了。

    祖大寿再次回首,瞧着渐行渐远的陈瑞瑜所部,自言自语道:“娘的,老子咋就没想着去广宁呢?”

    停了半响,祖大寿又自语道:“老子胆小了。不行,老子.....”

    话没说完,祖大寿再次望了眼,旋即狠狠抽了鞭子,带着余下的亲兵直奔宁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