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偶之心
雪花在黑暗的天际飘零，降下枯萎的寒冷。火焰点缀着那遍地的残骸，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惨剧。 视野中除了飞艇的残骸和遍地的碎尸以外，再也无其他，那凛冽的冬日也难以掩盖的刺鼻血腥味弥漫在不知何时灼热起来的空气里。 “……怎么回事？！” 萨妃萝丝望着这宛若地狱深渊般的景象，却难以将眼前的一幕和记忆中的最后一幕组合起来，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有空贼袭击了这座小镇才对的，那么这一切是那些家伙做得吗？ 萨妃萝丝只能够这么想，但是眼前那破碎的空艇残骸却又向萨妃萝丝阐述着一个不争的事实。 ——凭借着手无寸铁的镇民，是不可能战胜一个全副武装的空贼团的。 究竟……究竟那模糊的记忆里发生了什么！？ 萨妃萝丝勉力去回想，但是除了让自己头痛欲裂以外，再也无任何收获。 紫发的少女将目光看向周围，当视线落在一具被斩成两段的尸体上时，少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凝固了起来。 虽然烈火已经让她面目全非，但是这数日来的朝夕相处，还是让萨妃萝丝在瞬间就知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奶……奶……”萨妃萝丝呆呆地喊着对方，大脑一时间完全停止了思考。 ——究竟，究竟是谁做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少女握紧了双拳，随后刺目的电弧在少女身上闪耀，最终化成了一道穿越天际的雷霆之龙！在电弧散去后，阿加雷斯出现在了萨妃萝丝的掌中。 凝视着黄色的小老鼠，萨妃萝丝面无表情地发问：“回答我，阿加雷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时健谈的阿加雷斯这次却以沉默回应萨妃萝丝，侧过了脸却不敢去看萨妃萝丝那呆滞的目光。 “王，我……我不知道……” “别用那么粗劣的谎言来搪塞我，我知道在我身边发生的一切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阿加雷斯看了眼萨妃萝丝身后，却是猛然打了个冷颤。 与此同时，萨妃萝丝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中微茫一闪而过，正打算回头时，却被一具娇躯抱了个满怀。 那种熟悉的味道和触感，让萨妃萝丝的动作顿时僵硬住了。 来者吃吃地笑着，凑到萨妃萝丝耳边，几乎是咬着她的嘴唇说着话的：“我的哥哥，哦，不，jiejie大人，自魔界那场大火之后，我们已经有600多年没见面了吧？” “……丝蕾雅……”萨妃萝丝睁大眼睛，呢喃着说出了从身后环抱住自己的女孩名字。 “呵呵呵，jiejie，果然还记得我呢，这让丝蕾雅好开心好开心的说。” 虽然丝蕾雅的笑声悦耳动听，但是萨妃萝丝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寒冷。 那冰封了600余年的记忆大门在此刻悄然开启，那一日的大火和悲伤的诀别，再次涌上萨妃萝丝的脑海。 第一次魔界战争—— 虽然魔界贤者玛丽雷特阁下对于那次战争做出了极高的评价，将整个魔界从混乱与无序中拯救出来，魔界的人们得以在12位魔王的庇护之下获得了平静地生活，但是却依旧难以掩盖那场战火带给普通魔界住民的灾难。 萨妃萝丝的双亲死于那场战争，而带着唯一meimei逃亡的萨妃萝丝却被困于城镇的废墟之下，体弱的meimei丝蕾雅没有能够坚持到得救的那一天，在饥寒交迫中香消玉殒。而那时候的自己却被迫做出了某个他永远不愿回忆起的抉择。 一想起那一幕，萨妃萝丝就觉得腹部一阵不适，捂着嘴露出了一副快要呕吐出来的样子。 “呐，jiejie。”丝蕾雅伸出那小小的舌头，舔着萨妃萝丝的耳垂，低声细语道，“这么久不见了，别这样一幅表情嘛！不然会让丝蕾雅我很不高兴的哟。” “不可能！你不可能会是她！丝蕾雅她……”萨妃萝丝宛若触电一般猛然挣脱了丝蕾雅的怀抱，转身大喝道，但是当那不可能遗忘的俏丽容貌闯入她眼中时，萨妃萝丝想要说的话却因为那瞬间袭来的震撼而被迫中止。 那柔顺飘逸的栗色长发，右眼宛若燃烧的火焰般夺目，而左眼却是截然不同的翡翠色，那小小的嘴唇正勾勒出浅浅的弧度，带着诱人的罪恶。就连那身翠绿色的洋装，也和记忆中一般无二。 栗发的少女呵呵一笑，那纯真的笑颜在地狱般的背景的渲染下，却让萨妃萝丝不寒而栗。 “jiejie，你说什么呢？连你曾经最爱的丝蕾雅也不认得了吗？连那个身心血rou都和您融合为一体的亲meimei也不记得了吗？这样的话，丝蕾雅会很伤心的哟。” 萨妃萝丝摇了摇头，无论是外表和神态都和记忆中的那个女孩一般无二，但是萨妃萝丝清楚的记得，丝蕾雅早就死了。 “不对！丝蕾雅早就死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用她的样子，用那种口气和我说话？” “我就是丝蕾雅，jiejie。”丝蕾雅歪着脖子，浅笑道，“你无法否认这样的事实的。在这个诸神早已遗弃的世界里，又有什么不可能发生呢？” 丝蕾雅说的没错，直觉上萨妃萝丝其实已经相信了对方的身份，但是理智去告诉她，已经逝去的人是没有办法再出现在现实的，这样的矛盾让萨妃萝丝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 萨妃萝丝将目光放在小老鼠身上，道：“告诉我，阿加雷斯，眼前这个自称丝蕾雅的女人到底是谁？应该没有任何伪装能够骗过有着真实之眼的你。” “王，虽然难以置信，但是她的确是丝蕾雅小姐无疑……” 萨妃萝丝目光微微一动，继续问道：“那么，第二个问题，这里这些人是她杀的吗？” 小老鼠摇了摇头：“不是丝蕾雅小姐做的。” “那是谁？”萨妃萝丝追问道。 “这个问题……” 在阿加雷斯开口前，丝蕾雅抢在了它之前笑声：“jiejie，聪明如你，应该不会猜不到这在凛冬也能够旺盛地燃烧的火焰是出自谁的手笔的吧？” 望着丝蕾雅，萨妃萝丝那双瞳中的光芒颤动了起来。 “不会的！我怎么……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丝蕾雅微微笑着，提起裙角走到了萨妃萝丝身边，将手按在她颤抖着的肩膀上，柔声道，“我的jiejie，你不要忘记了，在我们的灵魂深处，可是依旧潜藏着无法被掩盖的‘魔性’的，在危机的关头，你我会做出什么，可是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呢。” 随着克蕾雅的声音，萨妃萝丝的眼前开始浮现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如果说是神的遗弃导致了世界的支离破碎，那么人类本身的劣根性却将这份绝望推向了最高峰，空贼，那是因唯物主义的文明发展而来的新型盗贼组织，由于科技文明的迅猛发展，传统的盗贼们由于效率的低下已经被淘汰，转而代之的是借助着‘魔晶’力量悬浮的飞艇进行流窜作案的空贼团。 由于其飘忽不定的行踪，使得诸国对于空贼团异常头疼，但是又缺少必要的应对手段。 在盗贼团的飞艇降临小镇的上空的时候，小镇的镇长就已经向最近的城市发出了求援信号，不过看这天气，估计在盗贼团们把小镇血洗一空前，是赶不过来了。 镇民们在目睹了警备队的阵亡后，开始绝望地四处奔逃，但是却只是让追杀者更加兴奋了罢了。 萨妃萝丝喜欢这个镇子，所以无视阿加雷斯的劝阻做出了一个决定。 在众人的面前，召唤了苍雷之龙法提娜，在魔神的威势下，空贼团几乎是没有任何反抗余地就被全部歼灭，不过等待着萨妃萝丝的却是镇民们惊恐地表情。 在人间，任何的超自然力量都是天使的证明，而天使，则是人类的死敌。 筋疲力尽的萨妃萝丝被镇民们捆绑着送上了火刑架，而那位老妇人则是拼尽全力阻止那些疯狂的镇民，但是却被当成了天使的同伙而当着萨妃萝丝的面处死，当老妇的血溅在萨妃萝丝脸上时，愤怒与不甘终于让她失去了理智，之后的记忆就是一片空白。 按这样说来的话，这里的人全部都是自己杀掉的，虽说罪有应得，但是一想起着段日子来的相处，萨妃萝丝心里就不是滋味，阿加雷斯那奇怪的态度也就可以理解了。 “……真的是这样的吗，阿加雷斯。”虽然事实已经再明确不过，不过萨妃萝丝心里却还存有一丝侥幸。 望着萨妃萝丝那期望的眼神，小老鼠却没办法说出话来。 “王……这是这些无知的庶民应得的惩罚。” “我们并非神明，只是世界的守望者而已，并没有下达审判的资格。”萨妃萝丝苦笑了下，随后转身望着丝蕾雅，记忆中的meimei已经长大不少，现在和萨妃萝丝差不多一样的身高，四目相对，丝蕾雅冲着萨妃萝丝微笑了下。 “是你阻止我继续破坏下去的？” “是的，jiejie。不过我来迟了一步，没有任何幸存者。”丝蕾雅微笑着回答。不过她是真的来迟了，还是故意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萨妃萝丝整理了下思绪，问道：“现在可否告诉我，本应死去了600多年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生与死并非是绝对的，对于格里高利大人而言。” “是格里高利做得？”萨妃萝丝皱眉道，这个答案其实并不太意外。 “是的，整个魔界能够做到倒转生死的事情的人除了第一魔王格里高利大人以外，我的jiejie，你还会以为有其他人吗？” “那么格里高利他废了那么大力气，把你送到我身边来，是为了什么？莫非格里高利连我也信不过，既然如此，又何必让我来这个人界？” “jiejie你言重了，正因为格里高利大人关心您，才会让丝蕾雅来这里帮助jiejie你。”丝蕾雅凝望着萨妃萝丝道，“在jiejie你穿越时空隧道时，格里高利大人就察觉到了有人在暗中搞鬼，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才会重新赐予我rou体与生命，让我来帮助jiejie。” “就算曾经是亲兄妹，但是也请你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丝蕾雅笑了笑，将左手递到了萨妃萝丝眼前道：“这个手镯，我想jiejie不会不认得吧？这是格里高利大人给我的信物。” 此刻，萨妃萝丝才注意到丝蕾雅左手上的手镯，那纯正而又强大的气息的确是属于格里高利无疑，作为第一魔王格里高利除了那无以伦比的实力以外，更以心思缜密著称，更何况扭转生死也只有继承了冥神神格的格里高利才有能力办得到，再加上这次派遣来帮助自己的人还是亲生meimei，当下萨妃萝丝也就不再怀疑。 “那么格里高利说过什么？”萨妃萝丝问道。 “大人没有具体的指示，只是说一切按照你的本心来处理就可以了。” 听闻此话，萨妃萝丝却是苦笑了下道：“格里高利还真是放心我啊。” “如果格里高利大人不相信jiejie你的话，也就不会让你来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了。”丝蕾雅抿嘴笑道，随后飞身扑到了萨妃萝丝怀里蹭着说道，“jiejie诶，难得再见，就别说公事了，有什么话想对久别重逢的meimei说吗？” 萨妃萝丝摸了摸丝蕾雅的栗色长发，微笑着说道：“我想了想，还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可以说的。”少女那迷离的发香让萨妃萝丝隐隐有些痴迷，记得小时候的时候，丝蕾雅也是喜欢像这样躺在自己怀里，每当萨妃萝丝的手抚过丝蕾雅的发丝的时候，女孩总会像渴睡的猫咪一样眯起眼睛。 ——像那样平静地日子已经遗忘了多久了呢？ 萨妃萝丝不知道，但是现在她却有种过去回来了的错觉，似乎女孩不曾逝去，那个喜欢黏着哥哥的女孩子其实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jiejie真是的，不过呢，本来丝蕾雅也准备了长长的像是演讲稿一样的话，不过见到了jiejie后，我觉得什么都没有必要了，只要像这样感受着jiejie身上的温暖就可以了呢。” 丝蕾雅的侧脸吻着萨妃萝丝的心口，那颗火热地跳动着的心脏是如此地让少女着迷，那种温暖地、安心的感觉真的好怀念。就算借助着格里高利那伟大的力量从冥界归来，但是现在的丝蕾雅就如同亡灵，或者是活着的‘人偶’，她没有心跳，也感受不到血液流淌的温暖。 正在萨妃萝丝享受着这好像虚幻般的平静地时候，腹部却猛然传来一阵剧痛。 萨妃萝丝带着震惊的目光望着怀中笑吟吟地丝蕾雅，丝蕾雅将染血的匕首放在嘴边舔了舔，血腥的味道却给味蕾传递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愉悦感。 萨妃萝丝看着丝蕾雅，没能说出一句话就倒在了冰冷的雪地里，丝蕾雅站了起来，用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臂，但是却没有鲜血涌出，少女苦笑了下，将萨妃萝丝身上的血涂在了自己的伤口上，随后打了个响指，一条浑身由影子凝聚的魔兽从黑暗的虚空中展露出了它的身姿。 “耶梦加得，尽情破坏吧，记得把‘痕迹’清理得干净点，不然的话，我和jiejie可是会有大麻烦的。” 巨蛇以魔界的语言回答了丝蕾雅，随后巨大的躯体一颤，那燃烧的房屋在巨蛇的横扫下就如同散架的积木般倒塌。望着不断进行着毁尸灭迹大业的魔物，丝蕾雅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 如果萨妃萝丝还醒着的话，就会发觉，刚才巨蛇所说的那个音节以魔界语言来理解的话是‘mama’的意思。 雪地一直延展到视野的尽头，就算是在夜晚，凭借着魔界人那天生的夜视能力，依旧可以看清在那里数个模糊的人影正迎着风雪向这里赶来，理智告诉丝蕾雅，现在和这些人起冲突并非是合理的举动。 所以—— “jiejie，对不起呢，等之后我会向你赔罪的。” 丝蕾雅俯下身，在萨妃萝丝的双唇上轻轻点了点，随后身影一晃，就如同夜蝶一般悄然而逝，而那柄精巧的匕首却落在了萨妃萝丝的身边。 如果不是腹部的伤痕和那宛若地狱般的背景点缀的话，萨妃萝丝倒有种童话故事中睡美人的感觉。阿加雷斯蹲在萨妃萝丝身边，望着刚才丝蕾雅所站立的位置，露出了复杂的眼神。 寒冷的天空中飘起了雪花，那足以融合万物的纯白拉开了死亡与凋零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