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入玄门
———————————— 幸福来得这样突然 刚想抓住 却已失去 ———————————— 眼巴巴盼着，雨终于停了。天空又透出犀利的阳光，满鼻子却是咸臭的鱼腥味。 矢夫踮着脚，出门右拐，沿着一道石坡上去，走不多远，一片翠竹掩映的山坳里，就是春蕾小学。 学校大门留着一条缝，刚想侧身蹩进去，就被一个黑皮鬼门卫连声嚷嚷着拦住去路。 矢夫忙递上赵校长的名片，怯怯问道：“这个……你们招人？” 黑皮鬼眼光如电，探照灯似的，在矢夫身上扫了好几个来回，才闷头拎起话筒，拨了个内线。大概三四分钟，从里面摇出一位中年妇女，细眉细眼，有些发福。她问了几句，就把矢夫领进了校门。 学校里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安静得有些吓人。 穿过一片长满荒草的小cao场，连着好几级青石台阶，非常的湿滑。两扇宽大的桐油木门之后，是个透着寒气的幽深院子，门额上悬着一块色彩斑驳的横匾。四面，都是深棕色的粗大木柱，犹如象腿；青灰的高大石墙上，镶嵌着好几幅黑乎乎的砖雕。屋檐下的回廊内，挂着几排镜框，里面装着大小不一、或粉或红的各式奖状。抬头环顾，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雕梁画栋，做工精美，可惜有些残破，一时也看不出何年所制。 矢夫跟着周主任，又沿着一道昏暗的走廊，七拐八拐，越走越深。直到穿过一道近乎正圆的月洞门，终于露出一排低矮的青砖瓦房。墙上爬满了幽绿的藤蔓，墙根和地面也都是苔藓，仿佛刚从地底浮出来。 外面溽暑难耐、热气蒸腾，但这古宅院落却像开足了冷气，阴凉透骨，犹如阴曹地府。 不知是环境冷，还是心里害怕，矢夫小腿肚子猛地一抽，打了好几个寒颤。 周主任摇着晃着，走到最后一间，敛着肚腩敲了敲门。里面闷闷的，好像有人应了一声。 “吱呀”推门进去，光线黯淡，满屋子都是发黄的报纸、落满灰的书籍，跟个废品收购站似的。墙上一台脏兮兮的空调，正声嘶力竭吐着冷气。一张暗黄的办公桌后，埋头写字的，正是刚才客栈中偶遇的赵校长。 握手，落座。 查看了身份证和毕业证之后（可巧随身带着），赵校长扶了扶黑框眼镜，神态诡异地说了句：“真是命中注定啊！” 矢夫闻言头皮一麻。命中注定？什么意思？ 只见对方忽然竖起一只剪刀手，晃了两晃，道：“两千块一个月，包三金，包住宿，怎么样？” “但不是编内工。”周主任一旁笑着补充。 “这……”矢夫满脑子问号，一时语塞：昨天稀里糊涂来到这座所谓的世外桃源，龙珠岛。今天上午一场大雨，鬼使神差送来一位如假包换的校长。现在，居然轻而易举被聘作一所乡村小学的编外老师。这，这也太不合逻辑了吧？ “我看这样吧，”周主任见矢夫愣着神，举棋不定，试探道：“要不，我先带小矢去宿舍看看？” “好啊！带去看看，去看看！”赵校长喜气洋洋，连连挥手，完全不像他给别人安排工作，反倒像自己中了百万大奖。周主任随即站起来，身下的藤椅吱吱呀呀，发出如释重负的欢呼声。 脑袋里晕乎乎的，矢夫也不清楚是如何走出那所学校的，只知道跟着周主任，经过一片橘林，随后一条乡间土路。大约四五百米，两棵高大的银杏树旁，有座灰不溜秋的小楼。 周主任带着矢夫走进院门，指着面前的楼梯口，边走边说：“这里就是教工宿舍。外地的老师多住这儿。再过两天，也就开——” 话音未落，“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迎面冲下一团橙红的人影，险与周主任撞个满怀！ 矢夫暗道：这冒冒失失的是谁？ 人影停住，是个女生。 看模样大约20来岁，一头深棕色的短发，映着阳光，犹如金丝。一张小巧的脸庞，说不出的清爽白净。特别是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眸，正忽闪忽闪瞧着矢夫，双手却扶住了周主任，呵呵笑着。 “哎呀是芳菲啊！这么急，去哪呢？”周主任打着哈哈。 “不好意思啊周姐，赶去码头接人！”女生笑答，声音带些沙哑，说完就松开手，匆匆而去。 “现在的小姑娘啊，真是风风火火的……”周主任对着女生的背影轻叹一声，解释道：“这是教英语的李芳菲李老师，昨天刚来报到，嘉大的高材生。哎？你们应该是校友呀？” 矢夫微微点头，跟着弯身上楼。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股浓郁的红烧rou香，准确无误地钻进鼻孔。肚皮咕噜一声，这才想起早饭都没吃。抬头看，这楼上有间小房间，大概是个厨房，里面正呲呲啦啦烧着菜。周主任与楼上的人打个招呼，大概也被这rou香引出不少馋虫，看了看腕表，忙领着矢夫出来，一面说自己得赶回家烧饭去，一面关照别犹豫了下午去学校找她办手续。 一片白花花的阳光下，目送周主任渐行渐远。矢夫摩挲着快要贴到脊梁骨的空肚皮，又折回了老街，打算找家饭店，解决午饭问题。 阿三客栈对面有家小饭馆，昨晚关着门，现在倒已开张了，门头横涂四个血红的大字：山里人家。 迈入店内，头顶呼呼转着风扇，只有一位龅牙老汉，立在柜台里，正唆着鼻涕赶苍蝇。 扫视墙上的菜单牌，矢夫不禁一身冷汗！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菜名！ 蘑菇黑心肝，25元；麻辣小鬼面，15元；惊魂阴风爪，25元；来碗孟婆汤，20元……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这是误闯了阎罗殿吗？矢夫使劲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再看那些菜单牌，却变了副模样，不外乎蘑菇炒肝、麻辣小面之类。还好还好！最下面一排有个10元的素浇面，得，就这个了！ 老汉接过被汗水浸湿的钞票，吊起嗓门喊了声：“素浇面一碗！” 矢夫点好面，回过神，足足花了三分半钟环顾了店堂：地方不大，却无一寸净土；方桌数张，也是油腻不堪。看那脏兮兮的纸巾盒，四五张灰白的餐巾纸，就像发了疯的摇滚乐手，被风刮得摇头晃脑、前俯后仰。筷筒里色泽不一、长短不齐的筷子，堪比偏远小庙里无人问津的算命竹签……他拖过一张正对风扇的凳子坐下，但对这卫生状况实在不敢放心，正打算问龅牙老汉讨双一次性筷子，却听见似曾相识的沙哑嗓音，由远及近，涌入店内： “啊呀，附近只有这家了……都快饿死了！” 一团橙红的人影，带着门外的热浪，滚滚而来。定晴一瞧，正是刚才楼梯口撞见的李芳菲。 一同进来的，还有两位或粉或红、长发长裙的女生。 “吃什么呢？”李芳菲走到柜台前，回头问道。那二位女生也都扑扇着汗巾，盯着菜单牌发愣。 正纠结着，里间门帘一晃，走出一位粗壮的女人，两手端着托盘，上面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口中不耐烦地吆喝着：“素浇面！谁的素浇面？”矢夫闻言，忙挥手示意是自己的。 “要不，我们也吃素浇面吧？”李芳菲看见这一幕，提出了建议，另两位连说随便。 老汉同样机械地接过钞票，习惯性地扯了一嗓子：“素浇面三——” 话音未落，就听“哇”的一声哭。女人骂了句老糊涂了人在边上还这么大声，转身从旁边的婴儿车里抱出个一两岁的小屁孩，哄了两哄，就交给老汉抱着。 那二位或粉或红的女生看见小孩，都像妖精盯上了唐僧，凑上前来，挤眉弄眼逗着玩。李芳菲却看到了孤身一人、闷头吃面的矢夫。许是天热，或是心烦，她的脸色由白转红，被那橙衣棕发一衬，倒显得更加妩媚。 “喂，老板！太热了！怎么不开空调？！”红衣女生挥着汗，侧目责问。 “空调坏啦……”龅牙老汉拖着长音，颠着婴儿的小屁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