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雨夜邀约
我摇摇头,将书册奉还给他,“行动在即,根本没这份心情,再说了,现学现卖这种事恐怕也只有你这种天才才做得到,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掂量的清。” 他冲我一阵挤眉坏笑,那双贼兮兮的黑眸放肆的瞟向我腰间,再从胸口绕了几圈,好似在描绘着什么轮廓,“我可是抱过你好几次的,你有几斤几两,能比我还清楚?” 被他下流的目光牢牢锁死,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正一丝不挂地被他赏玩,不着痕迹的略略转身,预想中的羞涩如期出现的同时,更是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期待和兴奋出来。 等我及时惊觉到自己荒唐的想法,纵想抵赖,不想脸上却已烧红一片,好在迅速反应过来聂宣此刻穿的是女装。试想绝世的美人,固然足以颠倒众生、使人废寝忘食,而男子假扮的绝代佳人,倘若更是美的容不下半点瑕疵,自然也可令人神魂与之。 聂宣,岂非便是如此。 这自辩可谓是合情合理,理所当然。想想看,今日在场的不管是谁,只怕也会跟我有同样反应的吧? 我扬起脸,悄然绽开一丝冷笑,“你若真是女子倒好,咱们以后倒可以作对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可你若是男扮女装的男人……”话至此处,目光滴溜溜一转,轻轻落在他脸上,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聂宣缩着脖子,调皮地伸了下粉殷殷的小舌头,眼中尽是纯粹狡黠的笑意,“好大的风!真是冻死人了,我得多加两件衣服才行。” 一边说,一边随手在包袱里鼓捣几下,扯出件外衫披在身上,一脸无辜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一翻白眼,不愿跟他插科打诨,重新翻起放在桌上的地形图,正色相询:“我想知道今晚的一切安排,无论事成与否,都有哪些良策应对?” “此事殊为不易,倒是废了我不少工夫。”聂宣单手支着额角,用炭笔在地图上圈下几处标记,“此处是陵云台,所处位置接近西山悬崖,与藏剑阁相距不过五十余丈,两侧俱是平滑峭壁,他们选在此处接头,自然大有章可作。是以为防生变,我便偷偷在两侧山崖钉了几处借力点,咱们只消过了剑阁,山下自有快马接应,逃出生天决计不成问题。” 我酌情分析片响,惊疑道:“你的意思,是说一旦发生任何变故,我们便要以轻功渡过峭壁,直抵剑阁?可是夜间连路都看不清,稍有不慎有可能会掉下悬崖,这计划是否太过冒险了些?” 他啧啧两声,小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雪若,我是该夸你心思细腻,还是该损你死脑筋?妙手无影又非虚名欺世之辈,这其中的缘由你是当真理不清么?” 数以百万的脑细偏到此刻显得完全不够用,我竖起眉毛,嗔道:“你直话直说,少卖关子。” 他黑漆漆的大眼眸里有着短暂的失神,不过片刻又迅速恢复如常,屁股轻轻巧巧地一抬,裹着外衫蹲在凳子上,“说得难听些,有能耐做我这行的,目力俱是重中之重,即便遇到灯火乍灭的情况,若仍不受影响,方能算得个中好手,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 我牵动几下嘴唇,立马恍然大悟。眼前这小鬼整日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却可当得天下第一神偷的美誉,此人身上诸多看似荒诞的地方自然无关宏旨,都说武林中盛名无虚,想来便是此般道理。 聂宣见我沉吟不语,嘻嘻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眼下此间高手云集,今夜行动只要稍有差池,整个飞云堡尽皆惊动,你我便势难逃过此劫,是吗?” “你既然知道,便该继续说下去,除了这既定的逃跑计划除外,可还有什么备用方案?” 他夸张的吸吸鼻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事情倘若闹到这份上,届时免不了要兵分两路,咱们大可在汉阳城中会合,那朱雀巷的胭脂水粉铺子,至少有两家是遁影门洗钱的据点,若要借来避避风头,倒算得上天底下最好的去处。” 我盯着地图分析半响,利弊权衡之下,发现这方案委实智虑详密,全无丝毫破绽可循。 聂宣唇角一勾,露出几分促狭似的神气,“我说,顾虑太多可是什么事都做不成的,咱们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之后的一切行动,自可轻易奏功。”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但凡这般见不得光的计划,若是其中某处环节略有疏漏,很有可能会被正派追查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目前除非做到布置周详,才能使我的顾虑减到最少,如此方可拼尽全力放手一搏。 他口中啧啧个不停,见我始终未从地图上挪开视线,一边迭声的抱怨,眸中却尽是掩不住的笑意,“此刻约见之期在即,我知道雪若绝非杞人忧天,可也未见你作何准备,想必是另有善策了?” 闻到他话中一丝明显的讥讽,我不怒反笑,声音陡然带了自己也听不懂的歉然:“若论资历,你才是运筹帷幄的老江湖,我虽有心帮忙,却不知该从何下手才是。” 他忽而反手抖落外衫,平素jian猾疲赖的神色瞬间溜得无影无踪,只余下眼中无限柔情,款款将我罩定。 “听说女人总是小事无理取闹,大事没头没脑,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说的,这跟传言压根不合呀?雪若,你莫非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不成,否则怎能不沾人间半分烟火气呢?” 我故作无视,浑身酸溜溜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谁会愚蠢到在生死大事上没头没脑,我若当真如此胡搅蛮缠,你妙手无影纵有天大的本事,这条小命只怕早晚都得去见阎王。” “我早跟阎王通过气了,不活到七老八十,他老人家才舍不得收我。”聂宣舔舔嘴巴,抬手一指锦榻下沿,神秘兮兮的道:“瞧瞧那下面有什么,挑几样顺手的,晚上好办事。” 我禁不住好奇心驱使,应声推开墩台,自床下扯出一只沉甸甸的深咖色硬革皮囊,等到解开隙绳,原本捆卷成卷的革袋,便立时在地上摊开一片青白色的翔光来。
一排缝制而成的狭长皮鞘中,醒目的露出八九柄长剑的鞘脊,除了兵刃之外,另有细鳞软甲、铁蒺藜、乌木弩臂、袖针一类的物事,隔层的暗囊里,还贴心的塞了两件改制过的夜行衣。 我下意识扭头瞥向聂宣,不由地失笑:“这些东西想必也是从剑阁借来的了?” “这几样东西又非什么稀世珍宝,尚不算如何难寻。”聂宣隔着桌子,好笑的瞥了几眼革囊中的兵刃,“有备无患总不会错,况且你平素又不用刀,我却是会使剑的,对了!还有一样东西你此刻须得服下。” 我接过他掷来的小瓷瓶,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这是什么?” “若水神宫擅使毒术,我之前可是栽过一回的,今日更是不可不防,咱们多准备些避毒的手段,自然会多出一份胜算。” 我未作多想,倾头将药丸送入口中,就地盘腿调息,未几,丹田的位置略微生出几许暖意,丝丝缕缕的气流循着经脉流遍全身,暖洋洋的如浸温泉,说不出的畅爽。 换穿过一身夜行衣后,看窗外天色尚浅,我忽而突发奇想,用炭笔简略画了十几张昆特牌来打发时间。起初聂宣还不得要领,盯着纸牌有些莫明其故,一局未终,却仿佛突然领悟了什么,反而翻盘连赢了两把,之后更是来了兴致,直到午夜子时之前,两人你来我往,总共玩了不下二十多局。 雨势不知在何时变得甚为急密,携着滚滚雷声拂面而至,我压低头上的帷笠,跟着聂宣委身贴墙一路摸到后山陵云台。泞湿的石砖路面有些湿滑,好在不经意间运起轻身功法,任大雨滂沱如瀑,心识却像似明镜一般,愈发清明起来。 一声惊雷裹着冷电穿云而下,黝黑的夜立时被刷白了半边,聂宣牵着我窜进崖边的亭角下檐,面巾上的眸子在夜幕中蕴着一丝清亮的光芒,神色更是井然无波,丝毫没有如临大敌的模样,若非亭外暴雨倾盆,满是森冷肃杀的味道,我简直怀疑此番我们不是来做交易,而是趁着夜色来此吃酒赏月的。 雷声铿锵不停,偶尔几簇电光在穹庐下爆散开来,便映得四下纤毫毕现,直与白昼无异。 我被雷声扰的心神不宁,伸手拽了聂宣的袖子,低声问询:“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他淡淡瞧我一眼,玛瑙般晶亮的眸子里写满了凝定,“常言道:捉贼捉脏,捉jian捉双,咱们手中并无货真价实的玄丝拂尘,纵是惊动那些名门正派,无理无据的,又能将你我如何?至于若水神宫的探子,只要那紫霞噬魂散对我无用,此番自然不会再重蹈昔日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