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阿卡拉遇刺
方云出嗫嚅着，把那足以吞下一个鸡蛋的嘴巴闭起来：“内鬼，有没有弄清楚是谁？” 阿卡拉干涩的嗓子咳嗽了几声，就仿佛是刚刚咽下了几斤的白面：“谁知道呢？也许是南区领事费索，也许，是北区领事艾文，也许，是银白之刺的首领，也许，会是王大！” 王大是阿卡拉的人。 这一点方云出刚刚听得很清楚。 阿卡拉方才的语声还在自己的耳边回响。 为什么王大又会是内鬼？ 方云出的脑子已经变成了一团还未发酵的稀面。 面是白里发黄的，方云出的脑子也是白里发黄的，。 “王大？王大岂非是前辈的手下，为什么……？” 阿卡拉若有所思道：“这个时候，值得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 方云出惶恐：“我呢？” 阿卡拉的手在一瞬间就搭上了方云出的肩头，如果她在那时候使出任何一项拿手技能，方云出均会无可幸免地被送去见中国的阎王爷。 方云出的冷汗出了一身，险些连背后那厚厚的学者衣衫都湿透。 可是阿卡拉只是在他并不算宽阔的肩膀上很轻很轻地拍了拍，一丝力道都没有拈连：“你，很不错，我信你。” 阿卡拉对方云出的所有反应都实在是满意极了：“倘若一个心中有鬼的人站在我面前，我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时他就不可能不防备。这种人又分为两种，一种是粗鲁的莽汉，一种是心有城府的老jian巨滑之徒。前一种在应对我的手的时候一定会使出浑身的解数，与我拼命；后一种则一定会无动于衷，以换取我的信任，至少，也能换取我的将信将疑，只要我一有犹豫，他脱身的机会，就来了。” 阿卡拉俯下身子，捡起那块被削掉的木料，揣在怀里，很宝贵似的：“不论是哪一种人，都不会是你这种反应。我能看得出，你很信我。” 方云出的心脏跳动速度几乎已经到了人类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刚才若是他还了手，或者是没有被惊出这一身这又臭又冷的汗渍，阿卡拉会不会顺手就把他这条既无辜又可怜的小命给顺手“咔嚓”了？ 原来，自己还是太嫩了。 原来，自己还是太轻信人。 原来，自己所感觉到得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 那么，阿卡拉对自己说的话呢？那些刚刚她说过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最信任的阿卡拉尚且如此，那么罗森、温格、柏斯甚至是小而不懂事的贝阿朵莉切，又会不会在欺骗他？ 方云出现在已经陷入了迷惘和彷徨。 他忽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他真正能信任的，好像还是只有他自己。 三只悄无声息的飞镖从虚掩着的门缝中射进来，进入者昏惑的屋子后速度陡然加快。 快得连握着霜之哀伤的方云出都来不及反应！ 他只是刚刚瞥到了飞镖的三个虚影，这三支飞镖就已经到了阿卡拉的面前! 杀人灭口？还是夺权篡位？ 杀人灭口这个词汇用在深不可测的阿卡拉身上并不靠谱，夺权篡位这个名词似乎也并不恰当。 这个时候，能够行刺阿卡拉的，应该只有地狱的人！ 方云出根本就来不及细细想通前因后果，身体就本能地覆盖上了刚刚学来的鲜血灵气，整个人都变得嗜血、狂暴！ 血气和黑气翻腾！ 那三支无声无息的飞镖被霜之哀伤的强横无匹的力量直接削断了两支，剩下一支则很阴险地躲过了那两股气息的交缠。 飞镖上那朴素的颜色忽然绽放出不尽的杀机来，逼近了阿卡拉的心脏！ 阿卡拉的眼睛当然看不见这哑巴一样的飞镖，她眼看就要饮恨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之下！ 阿卡拉动了。 她只是用那拨灯芯的一根小指轻轻抖了抖，来势汹汹的飞镖就好像突然撞在一堵厚厚的围墙之上，然后软趴趴地跌倒下去。 “什么人!胆敢行刺！” 方云出一脚踹开了阿卡拉的房门，看清了门外那个娇俏的身影后，方云出的脚就再也放不下来。 门外很无辜、很委屈站着的，居然是久违了的贝阿朵莉切。 方云出那恶狠狠的样子显然把她吓得不轻，她的眼睛里晶晶莹莹地闪烁着明亮的星光，那些星光正在翻涌、正在流动。她们仿佛再有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来，摔碎那星辰赐予的翅膀。 “呜……呜……” 贝阿朵莉切有些呜咽，她很努力地张了张小嘴，想要吐出什么哭诉的字眼，可是终究没有喊出声来。 方云出的心里呼地腾起了极大的歉疚，这歉疚的同时，还掺杂着极大的惶恐。 方云出很清楚贝阿朵莉切的灵魂情形。 她一旦受到了惊吓，就必然会转变成毁天灭地的攻击状态，那时候，所有有胆量靠近她的各种活物只怕都会被她用火球或者别的什么手段毫不留情地轰杀成一团齑粉！ 方云出对当日刚刚见到她的时候，她随手放出的那一个火弹有着深入到骨子里的恐惧感。 那个力量，还不是现在二阶的霜之哀伤能承受得了的。 “别……别哭，哥错了行不行？哥这就给你买糖吃，糖很甜的!就是上回上街时买过的那个！待会儿你不哭了哥给你买一大筐！让你吃几天几夜也吃不完！” 瞅了半晌，见小贝阿朵的眼中并没有当日那股不容于时间一切的冷漠之后，方云出才放下心来，忽悠小朋友的话连眼皮都不带眨的就脱口而出。 贝阿朵莉切只是一个孩子，她对于方云出口中的各种糖果的香甜滋味没有丝毫的抗性。 她的香甜抗性到目前为止是－100。 所以她刚要捂上两只很可爱的大眼睛的小手悬挂在两边红红的脸颊上。 “真的？” “那必须的，哥啥时候骗过你？” 然后贝阿朵莉切就很欢快、轻盈地挂在了方云出的脖子上。 那模样已经就像是一个贪恋树枝的小树袋熊。 贝阿朵莉切的身上依然很香，那是一种既成熟而又青涩的香气，让方云出能遥遥地记起小时候邻居家里那个不算美却也绝不能算丑的小姑娘。 当然，这个正在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小姑娘要比当年那个漂亮、可爱得多了。 阿卡拉的身影把方云出笼罩起来，那枯瘦的老人此时仿佛是一座大山，方云出因此而喘不过气。 “我知道，你刚刚在那三支飞镖来临之前，已经对我有了敌意，”阿卡拉几乎每一个字都能让方云出的心思发生很大的转变，方云出到底是要比这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家伙要嫩得多，“你在想，若当时你的反应刚刚好应了我说出的那两条，我会不会杀了你？” 方云出把那勉强挤出的笑容抹平，沉声道：“是。” “你对我很诚实，小伙子。我对你也从来没有欺瞒过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即使你当时对我动手，我也绝不会伤害你一根汗毛。” “为什么？” “因为你就像是我的小外孙。” 阿卡拉两只枯老的手忽然哆哆嗦嗦地拽住了方云出的一只手，嘶声道：“一个老到了我这把年岁、就快要入土了的老婆子，又怎么会对小外孙出手？” 方云出的手反握住阿卡拉的手，紧了紧，那种力量很大，几乎要把阿卡拉的手骨都握断。 阿卡拉却并没有任何不满。 那只因这股力量中包含着方云出最诚挚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