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刻骨之痛（六）

    眨眼之间，夏克明像被人迎面拍砖，一脚踹进了冰窟窿，全身瑟瑟发抖。他下意识地又按亮了电脑。

    “夏总，怎么不说话了？现在知道这个总经理不好当了？冷静冷静，好好cao作，把5000多万的亏损赚回来，咱们还可以接着合作，要是他妈玩邪的，再亏钱，就送你进去，蹲几年大牢。”

    牛守礼“啪”地摔了电话，咧开厚嘴唇，开心地放声大笑起来。

    书案对面，李鹤鸣早就笑不可支了。忘乎所以地吐出一个又圆又大的烟圈。

    “小王八犊子，跟我和大泥、耍大刀，我他妈两缠三缠整不死他。按你们BJ话，夏克明就是胡同里的小混混，不给他点颜色，他真把老虎当病猫了。”

    “不过，他要真丧失了交易能力，对我们屁用没有。不如直接送他去吃牢饭。”李鹤鸣阴险地说。

    “不会，绝对不会，等他恢复过来，就是我的印钞机。我要让他不停地印钞票。你他妈别忘了，他挣来的钱可都是干净钱，没有后遗症的。”牛守礼意味深长地看着李鹤鸣，忍不住兴奋地搓着双手。

    夏克明双眼发花，看着液晶屏上的黄金图形，就像看着一幅抽象表现主义的画作；又像儿时午睡时，望着墙上坑坑洼洼脱皮斑驳的墙壁，眼前生出各种各样的幻象。

    伴着烦躁与恐惧，判断的黄金走势相互矛盾，又似是而非，迷糊不清的指向令他胸闷气短。

    他喘着粗气，搬起硕大的液晶屏倒过来，仔细端详着。黄金图形突然像桌布上散开的水流，快速流动。

    瞬间，蜿蜒曲折的K线图形伸缩翻转，细条条的身躯游走起来，像条跃动的长蛇，越来越粗，转眼间幻化成骇人的巨蟒。忽地，张开恐怖惨白的口腔，露出一排排细长尖利的长牙。

    极度惊惧中，夏克明使劲揉着眼睛。慌乱中拉开抽屉，摸出一根长针，来不及闭上眼睛，已深深扎进中指指尖，痛得眉心拧成了疙瘩，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眼睫毛滴落到腿上。

    鲜红的血珠在指肚上蔓延绽放。他慢慢睁开眼，巨蟒消失了。定睛看着黄金图形，图形异常清晰。两侧太阳xue的青筋突突蹦跳，像是催促他，快发出下单指令。

    “小子不错，这一把赚了200多万。好好做，补齐5000万亏损，投资公司还是你夏克明的。”

    书案上的手机又催命似的响了，夏克明立时惊悚起来，满脸冷汗，紧紧捂住耳朵，发出嘶哑的哀号。

    “臭傻逼！你他妈又做错了！赔了80多万，王八犊子，想好了再发指令。”

    夏克明把手机猛地拽到了墙上，随着刺耳的炸响，机件四射飞溅。他哆嗦着手，紧紧捏住长针，死咬牙关扎进指肚，深吸一口气，浑身瘫软，长针像长蒿，向更深处挺进漫溯，脑屏中，天边跃起一道虹桥。

    泪汗交织，模糊的视线里，十指染红鲜血，像日照下摇摇颤颤的太阳花，露出热烈的笑脸；又像十个小人在虹桥上跳high了，丑陋地抽搐哆嗦着。他含着满眼的泪，发出神经质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虹桥消失了——迷恋的那道虹桥。发抖的双手好似过度震颤的弓弦，耳廓里响起嗡嗡的鸣叫。夏克明再无力捏紧长针，向更深处漫溯。

    托起父亲的照片，双手剧痛得无法合拢，双肩抽搐，止不住啜泣。“帮帮我，你帮帮我。”

    远远地，朦胧中，透过迷茫的眼幕，看见悲伤惊诧的柯小薇跑过来了，朝着他跑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