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根据巴普洛夫条件反射理论，狗听见喂食铃声，就会分泌唾液。当张宏伟接过沉甸甸的塑料袋，伸手进去，隔着破报纸，用力捏了捏两捆紧匝匝的人民币，嘴角禁不住向两边咧去，方唯一眼前迅速闪过兄弟们拿钱时开心的笑脸。他觉着巴普洛夫如果用人做条件反射实验，或许会更加生动。人类无论怎样标榜自身进化，也无法脱去动物原始的本能。

    “这次分了100万，按股份，你得20万。”方唯一闭上嘴，等着服务员放下冰卡布奇诺转身离去。

    “你应该感谢章中道，要没他步步紧逼，你现在走不出这一步。”张宏伟说。

    “他扬言我活不过三个月，今是7月29号，我已经过了满月，快过百天了。不过遇到了个坎。”方唯一看看张宏伟，接着说：“这周三结账时，东大张总说，他们总公司有指示，从8月7号起，基金手续费返佣降一半。要是这样就没法干了。”

    “这帮孙子，就是见不得别人挣钱，官不官，商不商的。唉！你还记得安总吗？就是上月一起吃饭，京都证券营业部的，她不是特欣赏你的销售吗？”张宏伟说。

    “别提了，我和她又见过面，谈得不错，别看是女流，比男的大气，合作协议都拟好了，咔嚓，京都证券给她免职了，等候重新任用。”方唯一泄气地说。

    “她出事了？”张宏伟问。

    “没有。证监会规定，一个人只能在一个营业部任五年老总。她说，可能会安排到别处去，现在休假呢！”

    “我靠，让她给你介绍新任的老总啊!”面对着张宏伟的责问，方唯一笑着说：“人家主动说了，我给回绝了。我跟她说，您去哪儿，我去哪儿！跟定您了，我等得起！”

    “你装什么孙子呀！她都奔五十了，你还等什么呐？”张宏伟说着给气乐了。

    “俗了吧！”方唯一故作正色道：“人家欣赏我营销才能，那是因为咱在合众时拉走过她很多客户；这次她会更欣赏我的人品，是出于我对她无怨无悔的等待！咱这是奔着德才兼备的路子走，做人不能抓着**就喊娘。”

    “歇了吧，傻老婆等汉子，倒时真要断了粮，攥着猪奶都得喝。”张宏伟说着，用手往嘴里抓了一把，做吮吸状，居然还“吱吱”地发出了声音。

    邻桌一个狐媚画眼的中年女人，显然是听到这些不雅的言论犯了忌，鄙视地瞪了他们一眼，可能怕再脏了耳朵，起身事事地扭走了。

    张宏伟瞬间恢复了名人仪态，做经济学家沉思状，缓缓地说：“现在基金虽然好卖，但发财的大机会在黄金上。”

    方唯一喝着咖啡，等他的下文。

    “我和几个朋友，五月底搞了家黄金公司，叫华歌国际黄金公司。哥们起的名，我是总经理。公司有黄金报价系统和交易系统，客户在公司开户、入款、然后上网下载行情和交易软件，就能看到全球黄金市场即时报价、进行24小时不间断交易。这就像自己开了股票交易所，当然交易所是为客户之间买卖进行撮合成交，而本公司是和所有客户做对手盘。采用保证金制度，资金杠杆最多放大25倍。”张宏伟说完，对他得意地点点头。

    “交易单位是手吗？”方唯一问。

    “是手，一手是100盎司，一盎司是31.1035克。现在每盎司黄金报价大约是620美元，100盎司就是6.2万美元，乘以汇率8.2，人民币价值50万左右。交两万保证金，就能做一手，相当于本金放大25倍，黄金涨4%，两万变四万。怎么样？好玩吧！”

    “这不是变相期货吗？”方唯一恍然大悟。

    张宏伟哈哈大笑，反问道：“期货和变相期货有法律界定吗？你给我补补课，帮我提高提高！”。

    “你是钻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的漏洞！”方唯一若有所思地说。

    “土鳖了吧!它专业名称叫‘黄金现货延迟交收业务’，是国际黄金主流交易方式。你说漏洞，他说灰色，法律只认黑白，即违法或不违法，它色弱，不认识灰。再说了，找漏洞要有知识、凭智商，靠胆气和魄力，像你就知道卖、卖、到处去卖！力争上游，就得打造自己的平台，让别人去给你卖！”张宏伟谆谆教诲着，为他洗脑。

    方唯一抑制住不快，又问道：“黄金公司赢利点也是手续费吗？”

    “还有点差和持仓费。点差是每盎司黄金买卖价差有50美分，折合人民币4元左右。持仓费，即每手持仓超过次日凌晨2点30分未平，就收20元人民币。”

    张宏伟说完，方唯一仍感困惑，他再接再厉地启发道：“一个100万的股票户，平均一年有多少手续费？”

    “以千分之2费率算，每月满仓交易一次，全年5万元左右手续费。”方唯一说。

    “对啊！股票每天4小时交易，只能做多，不能做空，本金不能放大，你只能赚手续费。黄金24小时多空双向交易，三项收费，收益最少乘4倍，100万客户一年就可以坦坦地洗过来20万。就凭你，一年拉一个亿玩似的，我分你一半，就是1000多万，第二年你再拉一个亿，就可以挣3000多万。”张宏伟边说边注视着他的反应。

    方唯一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很危险，同时又充满诱惑的游戏，于是说：“如果来了高手，在你盘面上，只赢不输，你不亏死啦？”

    “这不是问题，假设盘面上有很多客户下单，结果是100手多单，20手空单，那么多单和空单都有20手，客户之间相互赔赚，风险自然化解。关键是100减20后，剩余80手多单，术语叫净多单，我们在香港同类公司也有开户，同步下80手多单，就将风险转嫁出去了。”

    张宏伟在座位上直了直腰，神气地说：“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哥们这小系统绝对严丝合缝。只要你肯合作，咱俩行走江湖，那就是见佛灭佛，遇祖杀祖。”

    “你们已经拉进来多少钱了？”方唯一问。

    张宏伟这回听到问话，立刻塌了腰，悻悻地说：“招了10多个经纪人，俩月了，一分钱没进来！几个股东全对着我发急。”

    “你是大股东吗？”方唯一疑惑地问。

    “不是！大股东是真正出钱的，投了500万，占40%股份。还有俩是拉来钱的，他们各占20%。我只占20%，可是活儿，就我一个人干。”

    张宏伟克制着怨气，又言归正传：“怎么样？来帮帮我吧。”

    两个人经过一番商讨后决定：

    方唯一带团队进驻华歌黄金租赁的星空大厦15层，与张宏伟联合办公；日常房租、电费、物业费等均由张宏伟负责；方唯一既帮他拉黄金客户，也再找证券合作方，继续卖基金。

    同时，张宏伟介绍他朋友郝丽慧兼做两公司财务，工资由双方各支付1500元；方唯一介绍贺英来联众金银做行政兼出纳，月薪3000元，其中1500元由华歌黄金支付；并且联众金银当日有基金或黄金业绩员工的午餐券，也由华歌黄金支付。

    而当方唯一让张宏伟解散他的销售团队时，遭到了张宏伟的断然拒绝，并笑称：“销售团队就是公司的军队，军队再弱，也不能没有。你要彻底解除我的武装，休想！前面谈的条件，我已经是丧权辱国了。”

    方唯一握着他手笑道：“你可是联众金银第二大股东，我股份只比你多10%。利益对你来说，不过是左兜挪右兜，何谈丧权辱国。未来吉凶难测，你这是左右逢源，立于不败之地。”俩人都笑了，不约而同地摸着发胀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