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几个死党走进来，望着方唯一说，“王总，全面试完了，一共15个，有能用的吗？”王冬青关切地问。 “一群有心无力的妄想家，我不是让你们找爱钱如命的人吗？”方唯一责备地说。 “电话里，我问了，人人都说爱钱啊。”李思本委屈地说。 “他们是爱钱，爱他妈花钱，我是找爱挣钱的。以后专招高中学历以下，苦大仇深，白天不挣钱，晚上就饿死的。” “您是要找农民工吧？”方唯一和其他人都被李思本气乐了。 “王总，现在高中以下，可是稀有动物了。”蒯国祥说。 “学历都提高了，素质却降低了！您看，明天能来几个培训的？”尹远东提出了大家关心的问题。 “有俩就不错！”方唯一答道。 第二天上午，方唯一刚走进东大证券营业部，李思本就兴奋地凑上前，神秘地说：“真让您猜准了。” “什么准了？”方唯一不解地问。 “今天真的就来了两个！”李思本神气活现地说。方唯一“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rou头上，嘴里骂道：“滚蛋！”。 “王总，就两个人，您还培训吗！”杨栋走上来说。 “做，我今天让你们知道，什么是越挫越奋！”方唯一说着话，大步走进了206室。 一高一矮两个男孩，二十岁左右，体型酷似牙签，头发蓬乱，衣着不整，歪坐在椅子上。方唯一迅速转移目光，掩饰着心中的失落，他立刻感到了自己的势利，努力调整情绪，笑着问到：“你们为什么来这儿？” “因为这儿没人来，我们就来了。”高个说。 “你俩学**呐？”方唯一问。 “那倒不是，能赚钱的地人就少，不能赚钱的地人才多，劳务市场人多，在那儿能赚钱吗？” 方唯一惊诧地看着高个，心想可碰着一个没学傻的。 “昨天面试的人，都对你们公司不满意，所以我俩来碰碰运气，机会是少数人的。”高个自以为是地说着。 “我俩是SC一个村的，高中没毕业，就不上了。实话实说，你看成不成！”小个愣愣地补充着。 “呀，还真来俩农民工！”李思本看见方唯一严厉的目光，和几个死党闪了出去。 “薪酬待遇，已经和他们讲了”。杨栋说着，关上了房门。 全国各地，方唯一做过近百场的营销培训，像今天这样，在狭小闷热的屋子里，对着两个农民工，还是生平第一次。他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聊着、讲着、启发着。 “知道富人和穷人的区别吗？”方唯一开始洗脑了。 “富人有钱，穷人没钱。”小个子抢先答道。 “穷人心眼好，就受穷；富人心眼歹，才有钱。为富不仁说的就是这，我们镇长……”高个子有理有据，侃侃而谈。 “打住！打住！”方唯一忙摆手，他觉着自己快被洗脑了。 “不谈以权谋私、贪污受贿的大贼，也不谈坑蒙拐骗偷的小贼，我们谈正当的、凭着聪明智慧勤劳致富的人，和穷人的区别。”方唯一重整旗鼓地说。 “我没想过当富人，就想挣点钱，按月交房租，再给家里多寄点，帮爹妈把盖房的钱还了。”小个子诚恳地说。 “和他差不多，我弟上大学要钱，他学习在我们村儿是最好的，我妈说，不能委屈了他。” “他爸有病，在床上躺好几年了，干不了啥子活。”小个子补充着。 方唯一默默听着，他意识到自己这10万元的小公司，和牌子大、面子足的证券公司相比，在招聘对象上，根本不是一回事。但必须面对现实，因为他以后的希望，已经紧紧地和这些人绑在一起了。 “我告诉你们，富人穷人最大的区别是：富人不认命，穷人不敢想；富人在意未来，穷人关注眼前；富人脑勤，穷人体勤；富人识大，穷人爱小。” 方唯一看着高个子，补充道：“我说的不是你们镇长那种富人，他们是猪。猪和人的区别在于：猪吃脏饭，但饱了就乐；人除了吃干净食物以外，还需要廉耻和良心。我们要做这样的富人。” 两个人拼命地记着方唯一的话，虽然方唯一根本不知道他们写的是什么。 “我们哥俩就跟着你干了！”小个子抬起头洋溢着朴实的笑脸。 “你还没问我们名字哪！”方唯一听着高个子的话，又感到了自己的势利。 “对不起，请二位自报家门吧！”方唯一红着脸说。 “我叫秦重阳，他叫秦家全。”高个子自告奋勇地说。 “你们先叫我王总。”方唯一快速说完，继续着培训。 方唯一盼望“五一”长假，就像足球场上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的队员，盼望中场休息的哨声。两个多月了，他没有双休日，甚至忽视了陈瓒与拉链的存在，每天只活在他无尽无休的事情里。 他没完没了地与合众营业部老总们周旋，没完没了地向章中道没事找事请示汇报；时而又偷偷溜到东大证券，培训经纪人、谈客户、开会。他一会是王总，一会是方总，已经快搞不清自己的贵姓了。每天临睡前，总担心明天勾当就会败露。 可长假真来了，他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感到焦躁。他无法倒头大睡，长睡不醒，反而像聪明的一休，每天六点半，准时醒来，摸着脑袋，愣坐在床上，感受着自己久卸不去的疲惫。 “你精神太紧张了！”晚上，陈瓒用力为他舒展着脑门。 “新招了6个人，已经全出业绩了。从2月9号到今天，累计开户148个，客户总资产—2460……”方唯一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努力记着。 “快疯了，早点睡吧！”陈瓒起身关灯，走出房去。 “别关灯，我看会儿《公司法》。”方唯一向她喊着，陈瓒没有理他。 长假过后，方唯一向章总去问早安。这是他新近两月添的毛病，每天如不早请示，必要晚汇报。他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拨给了马洪波。 “马总，过节好啊！”方唯一觉着自己在唱戏。 “反了！反了!我应该给领导先问安啦，让领导抢先了，该死！”马洪波虚伪起来当仁不让。 “刚从章总屋出来。他说＂五一＂节去你那儿了，还说……”方唯一有意停顿下来。 “领导，快说吔，章总还说什么了？”马总这回急迫而真诚地问。 “你先告诉我，章中道说我什么了，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方唯一将了他一军。 “章总说，他降服野马最有一套，公司里还有比方唯一更野的吗？说你对他是八个字—惟命是从，恭敬周到。方总，我可全说了，该您告诉我了。”马洪波催促着。 “章总说，你是吃浆糊长大的……”方唯一又故意停了下来。 “不要嫖我，快说吔！什么意思嘛？”马洪波真急了。 “太粘！24小时不离左右，连过夫妻生活，你都快站边上了。” “他妈的，章中道……”马总嘿嘿地，被气乐了。 方唯一乐不可支地挂上电话，拿起手机，“喂，冬青，什么事？”方唯一问。 “方总，秦重阳，就是那高个子，去通达证券拉客户，让人家保安给扣了！说让东大证券张总亲自去接人，还要写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再去他们那儿拉客户。”王冬青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你现在在哪儿？秦重阳是以东大证券的名义拉客户吗？”方唯一压低声音问道。 “是的，我在东大营业部，刚才张总过来说的，挺生气的！让我立刻找您想办法，他说他不管。后来秦重阳也来了电话，说通达保安踹他，把他关在仓库里，不许出去。” “你知道通达老总电话吗？”方唯一低声问。 “知道，刚才张总告诉我了，通达老总姓翟，电话是……” 方唯一迅速跑出写字楼，钻进了马路对面的工商银行，拨通了电话：“是翟总吗？我是东大证券，刚才我们经纪人去贵部，给您添麻烦了，请放他回来吧！以后保证不再冒犯。” “不行！你们到我这儿拉客户，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必须叫你们老总接人，并且要写保证书！”电话里传来翟总强硬的声音。 “姓翟的，你现在是非法拘禁！第一，我的人违法了，你可以报警，我愿去公安局接人；第二，你要真牛逼，现在就弄死他，我这就去你那收尸。前两条你要不愿做，就在一个小时内，让我见到人，否则我让你丫后悔！”方唯一挂断电话，这才看到，银行里几个大妈惊恐地看着他。 “方总，秦重阳回来了，特别感激您，他想认您当大哥。”冬青电话里笑着说。 方唯一看看表，正好过去35分钟，悬着的心也随之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