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宴上难题
“这……”台下一众寨主是为之语塞。 其实大部分人来此参会，一方面是祖宗规定，另一方面，也不过是凑个热闹，反正都是两个带头的寨子打来打去，和其他寨子关系不大，落得个清净。 至于选完大头领之后该怎么做，为了什么，却是很少有人去想过。 隔好半天，才有一寨主站起隔空发声道：“选大头领就是选个头，我们有事情听大头领的就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郭平听了，皱着眉头道：“这位寨主，如果选出来的大头领叫你马上去死，你是去也不去？” 苗人基本很少有人读书，更没有什么君臣之纲等理论，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样的话更是听都没听过，那位寨主当场就摆手回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这样的命令。” 众人听了是一阵大笑，郭平也是笑了笑，说道：“我说一句话，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听。在我看来，选人来当这大头领，所为有三：一是带领我们所有苗人要过上好日子的，能让所有的人吃饱穿暖；二是要能保护大伙，不被外人欺负；三就是团结各寨子，处事公平，不要发生自相残杀的事情。” “比如你这位寨主”郭平顿了顿，指着刚才回答问题的寨主说道：“这么冷的天，我看连你都是只穿了一件稍厚的单衣。如果没有你凳下的火桶，此刻肯定冻得发抖了吧。你这一堂堂寨主条件都是这样，我想你寨子里的其他人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那寨主听了郭平所说，是面有愧色，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郭平又指着丹吉的叔叔道：“大家再看看我们现在的这位大头领，外面是皮袄，里面穿的是汉人的有钱人才穿得起的绸子内衣，他的手下，也个个是衣暖身肥。我请问大家一声，这五年，大头领有没有把大家照顾好了？” 大伙听了，是纷纷议论不已，场下立刻像个马蜂窝一样，嗡嗡作响。 郭平又摆手让大家静下来道：“再有，大伙原本都在这大山之中，都是一家人，本不该有内外苗的划分。可现在的大头领，是处处挑拨我们内苗外苗的关系，然后仗着权势行那些偏袒之事，我请问大伙，这五年，受到这样的不平之事还少么？” 大家在下面一听，顿时是议论起五年来这一件件不平之事，有的说丹吉一家抢夺山林的，有的说是猎物被抢的，还有的说是自己的寨子的后生被人欺负的，一桩桩事情是数不胜数。 这五年来几乎所有寨子都受过丹吉一家的剥削，此刻郭平这一番言论就好比是点燃了一根*，顿时群情激愤，纷纷喊了起来。 “郭公子为大头领！”有些头脑简单的寨主已经是喊出声来。 “郭公子为大头领！” “内苗外苗一家人！” “我们要吃饭穿衣！” 直说的丹吉叔叔他们低头不语，这个选头领大会，变成了批斗会。 郭平见群情激愤，自己显然已掌控住了局面，挥挥手让大家冷静下来，然后道：“今天虽然是我击败了丹吉，可是在下也有一言，希望各位寨主能听听。” 有寨主说道：“此刻你已经是大头领了，有什么话说便是。” 郭平向台下的蓝寨主招招手，示意让他上台，将他请到了台子中央，对着大伙说道：“如果今日是评选谁的武力厉害，我是当仁不让要坐这大头领的位置。可如果是要选一个能带领大伙过上好日子的大头领，我认为蓝寨主才是最佳人选。先不说蓝寨主他德高望重，为人处世公平周到，大公无私，单说说他的寨子现在日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相信你们都是有目共睹。这个大头领的位置，如果不给蓝寨主坐那还有更合适的么？” 这突然被请上台的蓝寨主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想要推辞，可底下有寨主当场就喊了：“这女婿和丈人，谁当大头领还不是都一样么？你们老蓝家定了吧！” 还有的人也在起哄：“选完了没有？选完了赶紧生火烤rou，招呼我们喝顿酒，我们都还急着回家抱婆娘呢！” 郭平原以为要费些口舌，谁料此刻台下竟然是没有人跳出来表示异议，是以率先单膝跪下，对着蓝寨主高声喊道：“拜见大头领！” 他一带头，底下大部分人也是纷纷行礼，如此乌压压立马跪倒了一片，如此一来，有的人即使心里有点想法，可也不好公然提出了，也只能附身附和。 丹吉的叔叔见形势不对，是自己带人架着丹吉悄悄溜了，不走不行啊，他明白自己过去五年犯了众怒，再不走，郭平可能振臂一呼，自己都有可能在这里被大伙怼死了。 蓝寨主如此也是推辞不得，当下也只能是按照祖制，行了相关仪式后，就此登上了大头领之位。这在场的苗人自是欢呼雀跃，忙着杀鸡宰羊，开始尽情闹腾起来。 当上大头领的庆功宴和给郭平与黄立的送行宴两日后在蓝家寨里同场举行，此时距离他们进山也过去九天了，再过一日就满了郭平入山前和老黄约的十日之期。 此刻在蓝寨主的家中主屋，众人围坐一圈，其乐融融。除了蓝寨主和一些寨主及家族长辈外，郭平、黄立、巴图尔、蓝灵儿、东丹甘布、小宁也是依次而坐。苗人没有那么多礼仪约定，高兴起来什么人都能坐一起吃饭。 黄立的身体还在复原期，比较虚弱，是以巴图尔规定他也不能喝酒，禁荤腥。 他眼见这一桌的山珍野味和土酒佳酿，可不能大快朵颐，心里颇感遗憾。不过好在他此刻身边坐着一位小宁姑娘，为他是殷勤地夹菜倒水，也算是稍微缓解了他的郁闷心情。 蓝寨主待大伙落座，是站起端了一碗满满的自酿酒，朝着郭平及黄立敬酒道：“郭大人，黄捕头，老夫代表所有苗家人敬二位大人一碗酒。这次若非郭大人和黄捕头挺身而出，结局如何还真是不可想象，老夫是先干为敬了。”说完，苗寨主是不顾郭平、黄立还有蓝灵儿的劝阻，一口将酒饮尽，向众人示以碗底。 蓝寨主将这一碗浓酒一口而干，可见选大头领这件事，在他的心里，曾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郭平是来不及阻止，只得等蓝寨主喝完坐下，也是起身端起一碗酒道：”诸位既然知道了在下的身份，那在下也有话想说。想我郭平虽是汉人，可也是上峰派到施恩县来主政一方的朝廷命官。这十万大山，既然是属于朝廷及施恩县管辖，那么苗人之事，既是你们的家事，也是我份内该管的国事。诸位因此千万不要再说这谢字，在下不过是做了份内该做的事而已。” 说完，郭平也是将酒一饮而尽。众人见得，也是纷纷举碗共饮。 郭平这一番话，说的是合情合理，不卑不亢，大伙心服口服，蓝灵儿听了，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郭平，眼中神采奕奕，有股说不出的韵味。 如此酒过三巡，郭平见开桌之后相互敬酒寒暄的时间已过，便是放下酒碗，认真地向众人提问道：“不知诸位寨主，对于在下那天在比武台上说的那些话，有没有什么想法？大家不会以为在下当时是为了大头领之位，随口说说的吧？” 在场的寨主听了，都是停了下来，齐刷刷地望向蓝寨主。蓝寨主见这问题凝重，也顾不得喝酒吃rou，放下碗筷回答道：“老夫这两日也是苦苦思索，没有头绪，不知郭大人有何高见？” 郭平笑笑，环视了众人道：“在下不才，算是个书呆子吧，多读了几本闲书，不过各朝史册和治民安邦之术也了解一二，今天各位就当是放肆了。在下认为，如若要想让这山中苗人都能丰衣足食，有四字真言，不知各位寨主愿不愿意听呢？” 各位寨主自然是齐声表示愿意。 郭平道：“这四字非常简单，那就是种田、通商。” 众人听了，安静了下来，都在细细品味这四个字，这四字虽然简单，大伙也都明白什么意思，可真正拿出来讨论，却是没人能站出来说出个道道。 过了片刻，一位寨主站起道：“其实大伙也都明白，现在这山中人是越来越多，单靠祖宗留下来的这片林子，肯定是越来越难养了，更别说有时候还得靠山神爷的脸色。可郭大人所说的道理虽然简单，关键在于我们苗人一没技术，二没土地，三是苗汉现在这样的关系，怎么才能具体实行下去呢？” 郭平听了，却是轻松笑道：“先前还担忧诸位对这四字会有保留，不乐意呢，现在看来，反而是在下多虑了。各位且放心，只要大家有改变现状的想法，那一切都好说。今天既然这话题是我挑起的，那自然也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方案。” 此时，一直在餐桌上默不作声的蓝灵儿站起道：“诸位叔叔及寨主，郭大人若是今后能提出那可行的方案，我们蓝家人愿第一个站出来尝试。” 众人见到蓝灵儿是突然站起来表态，顿时是心领神会，个个不是挤眉弄眼就是清咳数声，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把蓝灵儿闹了个脸红万分，又是悄悄坐下了。 坐在蓝寨主身边的一位年长者，突然对着蓝寨主贺道：“我差点都忘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恭喜蓝老弟你喜得贤婿啊，那日你在台下所答应的，我们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其他人听了，也是醒悟过来，纷纷道贺。 蓝寨主听言忽然是停住了夹菜的动作，讪讪地笑笑，收回了筷子。 那日一面是情况急迫，另一面蓝灵儿人也事先解释商量了一番，是以自己才出口应承。 他此刻虽是对郭平的为人甚为认可，可是对方目前家室如何，还有郭平和蓝灵儿这一对人心里到底有何想法，全是一无所知，当真还不知道怎么回答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