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向东（10）

    原本应该一直航向东的旅程，出现了暂时不可逆转的偏航。耐维尔和赛琳娜除了能够确定自己还在双子海中的某个岛屿上之外，就没有更多的讯息了。清晨起来，两人剖开克雷得劳巨虾的螯钳，却失望的发现，在热带海岛上经过一夜，原本鲜美多汁的虾rou已经变性，无法食用了。于是，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踏上了在这座陌生海岛上的觅食之旅。

    眼下的场景就像里描述的那样，耐维尔用他那把还算锋利的斧头，披荆斩棘，走在前面，赛琳娜紧随其后，随时注意着可能果腹的动植物。耐维尔忽然觉得，这样下去也许并不坏——经过复杂社会磨砺出的扭曲性格，在这种返璞归真的环境里，说不定可以得到净化。

    “有水声。”赛琳娜侧耳倾听了一小会儿，一把拉住还要继续往前开路的耐维尔，向着林地的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大约一分钟之后，耐维尔才听到了赛琳娜早已发觉的水声源头。那是一座清澈见底的水塘，还有一个天然的小瀑布，落下岩峰，激荡起白茫茫一片水雾。水汽打在脸上，让耐维尔感到浑身的毛孔都被浸润得张开，无比的舒服。

    赛琳娜还是保持着她战士的谨慎，先拿出一根银针试探了一下，确定泉水无毒之后，她才招呼在一旁喘气的耐维尔，并肩来到池边。也许是清冽的泉水一下子扫净了赛琳娜身上的重荷，一向冷冰冰的刺客，竟然带着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温柔的看向耐维尔。

    是的，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只要有干净的饮用水源，他们两个就不会死在这里了——这一切都说明，耐维尔的乐观是绝对正确的。

    “一，二，三。一起来！”耐维尔见赛琳娜笑了，他却差一点哭出来。为了掩盖自己那不争气的泪花，他故意情绪激动的大喊了三声，然后也没管赛琳娜如何反应，一个猛子扎进了清甜的泉水中，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而实际上，赛琳娜从他数第一个数的时候起，已经知道了他的用意。不苟言笑的她，也做出了一个平日里绝难看到的孩子气举动，随着耐维尔。也一下子将头扎进水里。大口喝了起来。

    “啊——好甜啊！”十秒过后。两人又高度同步的扬起头来，将头发上带起的水珠，肆意的摇摆下来，溅到了对方的脸上。赛琳娜的笑还是那样的淡然。但在耐维尔看来，她已经处在极度兴奋状态下了。在这座海岛上，不可能有维兹加卡塔尔杀手集团赋予的任务，他们只需要尽心竭力的想办法，好好地活下去。

    幸运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耐维尔凭着自己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专业户外野营知识，在靠近岩峰的林间空地，找到了那种神奇的饮料植物，十番鸡蛋果。他们又在林中。搜罗到一些番荔枝、菠萝蜜、黄毛无花果之类的热带水果，并在小河流里，捕到一些鱼虾。整整一天的糖分和蛋白质供应，在两个小时的忙碌后，便基本无忧了。

    “你是从哪里学到这些知识的。真看不出来，在这一点上，你不比任何一个我曾经见过的德鲁伊差呢。”赛琳娜吃着甜中微微带点苦味的黄毛无花果，看着耐维尔用“瑞克撒特的挽歌”短剑，小心剖出鱼的肠肚。他准备用采集到的无毒树叶，还有山胡椒、野姜等天然作料，做一道美味的烤鱼。刺客小姐的脸颊边，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丝幸福的颜色。

    “只可惜缺少点盐分，不过这样吃也不会太差。”耐维尔起劲的忙活着，同时还不忘记继续在赛琳娜面前显示自己的本事，“这些雕虫小技嘛，我前些年跟别人学过一些，到罗格营地后，又受到了肯尼的熏陶，还好没有全部忘记。不过，我的水准还差的远哩，要是肯尼的话，估计能搜罗到森林里所有能吃的东西，不管那玩意看起来有多可怕。”

    “好了，不要忙了，快来吃点东西吧。”赛琳娜看耐维尔弄得两手鱼腥，但依旧十分开心，她情不自禁的捋了一下脸旁湿润的短发。耐维尔一下子恍若飘忽云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吐了吐舌头。

    赛琳娜剥开一颗熟透的番荔枝果，送到了手上不方便的耐维尔嘴边。他小心的探过头去，将果rou含在嘴里，一股清甜顿时浸透了五脏六腑。

    有说有笑，极为开心的野营，在安静祥和中度过了一天。赛琳娜将耐维尔的鹿皮袄等外衣全部清洗了一遍，自己也痛痛快快的用天然泉水淋了一个澡。当然，赛琳娜在洗澡的时候，耐维尔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的狼獾之心精灵，生怕这个总是不听召唤的偷窥狂，再惹出什么事端来，将好不容易营造的温馨气氛，破坏得一塌糊涂。

    篝火烤生蚝，还有不知道耐维尔用什么手法弄熟的藤壶类的小东西，做了两人的晚饭——不仅有优质的蛋白，还有盐分的充分补给。说实话，耐维尔很想拿赛琳娜的赫拉迪克方块当成炖锅，不过他也不了解这个魔法物品有什么样的导热能力，所以最终还是作罢了。赛琳娜在饭后，于海边试着舒展了一下腿脚，看起来她的战力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平了。刺客小姐保持了一天的微笑，无疑是给耐维尔这个“后勤总长”最好的军功章。

    月亮如期而至，放松了一整天的两人，并肩坐在沙滩上，举头望月，在沉默中又度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时光。这也许是耐维尔来到庇护所世界之后，经历过的最浪漫的一天一夜，他现在更能理解，赛琳娜为何会在前一晚问他那个看起来略显突兀的问题——也许这样无牵无挂、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以让他们忘却一切使命，快快乐乐的相偎相依下去。但他们终究不能脱离自己的命运，所以，他们才更应该珍惜眼下的快乐。

    “赛琳娜，我能扫一下你的兴致么？没有别的意思，我突然想做一下自我批评了。”耐维尔首先打破了望月的寂静，以最大的柔情看着赛琳娜，慢慢启齿道。

    “你是一个很有自知的人，大概没有人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做不到的。”赛琳娜脸上的笑容退去了，她很清楚，耐维尔是在变相的问，她能不能接受一个真实的他，“其实，这也是你的一个缺点吧。了解的透彻，反而会预先知道自己会钻进怎样的死胡同里，即便如此，你却又非要钻不可。因为你总是不愿意向被自己意料到的困难低头——或许在你看来。只要能猜想到的。也就不算是困难了吧？”

    “是啊，你也看透我了。”耐维尔笑逐颜开，他听出了赛琳娜最最真挚的回应，“我最大的弱点也就在于此。明知道那样行不通，却非要去不自量力的做成一件事。而且还有一点，更是傻的可笑，我总爱自己把自己树成一个牌坊，一个道德标杆，却又不会用强制手段，令别人向我靠拢，而是想潜移默化的改变他们。结果呢，最终还是孤芳自赏。各种悲催……你觉得像我这样的傻瓜，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能。”赛琳娜慢慢的抬起手来，在耐维尔的脸颊上抚摸了几下，一双满含秋水的眸子，激动地荡起了微波。“你不觉得，我也是这样一个傻瓜吗？只想努力做到最好，但又必须借助各方的力量。实际上，我的今天是你给的，所以我没有理由去嘲笑你啊。”

    “赛琳娜……”耐维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因为他看见，赛琳娜收回了自己的手，脸蛋微微抬起，双眸紧闭，嘴唇微张——女孩的这种动作，只要是个身心健全的男人都能看得出，代表着什么意思。

    太突然了吗？其实一点也不。耐维尔对这幸福一刻的来临，也早已预料到了。他和赛琳娜一直在迎来危机、解决危机的死循环之中，一刻不停的挣扎着。突然间放松下来，彼此看着牵手走到今天的那个人，还身处在这样一种静谧的背景里，他们埋藏在心底很久的火花，终于灿烂的绽放了。

    耐维尔知道，这个杀手本来就不冷。没有了杀戮的任务，她深藏不露的少女灵魂，又完全附在了身上。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随便放弃，他灿烂地笑着，点了一下头，暗暗为自己鼓了把劲，然后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一点点将嘴唇凑了过去。

    没有任何其他目的，只是因为，那种彼此间，无法阻挡的吸引。

    四片唇轻柔的对接在一起，耐维尔惴惴不安的将舌尖伸了过去，与赛琳娜的香舌轻轻的接触到。可就在此时，赛琳娜猛然向后撤下了嘴唇，差一点将全身心投入的耐维尔诓倒。

    “你们这对狗男女，看我用毁灭的狱火，把你们化为灰烬！”一个嘶哑得好像被浓硫酸烫过的嗓音，在寂静的海岛上回响。赛琳娜赶忙一把拉起耐维尔，闪到了一边。当他们闪开不到半秒钟后，一枚灼热的火流星，从天而降，将他们曾经深情相吻的地方，炸出了一个大火坑。

    残火还在剧烈燃烧，有些大颗粒的沙子，甚至变成了半液态的玻璃体，足见火焰之猛。耐维尔浑身打了个冷战，可来不及多想什么，赛琳娜立即施展速度爆发技能，带着他向存放装备的帐篷那里，飞奔过去。

    “那究竟是什么？”耐维尔一边急匆匆往身上穿着装备，一边问赛琳娜道，“该死的，不会又是萨拉曼蒂请来的援兵吧。”

    “不知道，但你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呆在这里，让我来！”赛琳娜将“巴特克的猛击”巨鹰爪套好，戴上“安达利尔的面容”恶魔头盖骨面具，猛的一翻身，冲出了藏身处，同时将魔法背囊收回，作为承载“毁灭”、“地狱火炬”等的载体。看着刺客小姐投入战斗的飒爽背影，耐维尔唯存一丝叹息，真不知道，陪伴了他仅仅一天的那个活泼可人的赛琳娜，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他的身边。

    “来吧，试试你大爷的无敌火风暴！”火光一闪，耐维尔终于看清楚，沙滩中央立定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矮胖的诡异身影。他猛的一抬手，释放出了三股盘曲前进的火风暴。那手法，分明与他耐维尔一模一样！

    火光中陡然冲上前去的战熊，还有被他召唤而来，在大范围内漫无目的乱砸的流星雨，都印证了这个人的身份，只能是一名专修火系元素的德鲁伊教徒。耐维尔心头一惊——不好了，赛琳娜使用的防具中，“安达利尔的面容”有-30火焰抗性的惩罚，她的火焰抵抗力，原本就是最差的啊！更何况。赛琳娜使用的是刃爪和盾牌的组合。并不是可以格挡魔法攻击的双爪。搞不好被一枚毁天灭地的火流星砸中，她就会当场倒下！

    好在赛琳娜身上穿着“谜团”铠甲，迅速施展瞬移，躲开了德鲁伊战熊的正面冲击。同时安置下一个亡者守卫。但见电龙猛卷，黑矮德鲁伊身边环绕的飓风装甲，一下子被打爆，而且看样子连他自己，还有橡木智者精灵，都受到了重创。可这一击还不至于要他的命，亡者守卫剩下的几次攻击，被他闪了过去。

    由于要追击赛琳娜，灵魂熊侥幸逃过了亡者守卫的攻击。刺客刚刚站稳。就被如影随形的大熊跟了过去，不得不举起盾牌，将熊爪的猛击接了下来。就在此时，德鲁伊召唤来的一大群乌鸦，铺天盖地的围了上来。任凭赛琳娜怎样驱赶，也奈何不得它们，无奈之下，赛琳娜只好再次施展传送，退到了稍远的地方。

    不过这可正中了那个神秘德鲁伊的下怀。赛琳娜刚刚站稳，她脚下的大地，便出现了躁动不安的迹象。深谙德鲁伊火系魔法精髓的耐维尔，慌忙大声呼喊她撤退：“快走，火山来了！”

    一座三米多高的小火山，在赛琳娜刚刚撤出去不远的时候，便猛地拔地而起。相比于肯尼在扫荡崔斯特瑞姆时释放的那座，这一座的威力显然要强大得多。赛琳娜只是被几块喷溅出来的岩浆碎片波及到一点，衣甲上迅速出现了无数烧灼的黑点，耐维尔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因为事发突然，赛琳娜还没有完全调整好战斗状态，就匆匆加入了战场，结果刚开始的战局，完全成为了德鲁伊各种火元素魔法的集体展示。范围性的毁天灭地将试图近身的刺客频频逼退；精准杀伤的火风暴时不时向躲开火流星的敌人实施猛攻；她在远处释放亡者守卫，立即会遭到火山的喷射轰炸；而在近距离试图施展神龙摆尾，又会被guntang的熔浆巨岩碾压；还有那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在脚下燃起的火山爆，更是烦人至极。赛琳娜简直被逼到没有了耐性，仿佛是在迎合这种火元素的盛宴一样，她也急得两眼直冒火。

    “这么欺负人，哪里来的混蛋！”耐维尔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像一个跃出战壕，从容赴死的准烈士一样，大吼着冲向了那个其貌不扬的身影。火山爆在距离目标二十米远处释放出来，滚滚的热浪，顿时吞没了他，赛琳娜终于得到喘息之机，从对方的火山爆压制范围之内，逃出生天。

    一阵狂风卷起，耐维尔的火山爆被清理的一干二净。看起来比他还要矮好几公分的德鲁伊，圆睁怪眼，与他怒目相对。耐维尔吓呆了，只能看着他慢慢的举起了手中的水晶剑，上面镶嵌的六枚火红色珠宝格外显眼。

    夜空之中，出现了点点斑驳的红色印记，火流星呼啸而下，冲着耐维尔砸了过去。即便知道德鲁伊的毁天灭地技能，向来是以准头欠佳而被黑得很惨，但耐维尔绝不敢以身试法，去接受那种伤害力也许上万的天罚。赛琳娜忽的一下闪过，将吃力的躲着流星雨的耐维尔拖开，紧接着她又连放三次传送，同时甩出魔影斗篷，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连姓名都没问，上来便开打的疯子。

    “别慌，赛琳娜，避开他所有的火焰技能，还有召唤物的干扰，用你最大出力的神龙摆尾，直接攻击本体！就算有橡木智者撑着，这家伙的生命值也不会超过7000点，如此两三次，看他倒不倒下！”耐维尔忙向有点脱力的赛琳娜支招道。

    赛琳娜是何等水平的战士，领悟能力自不必多言。她重新施展速度爆发技能，趁着魔影斗篷未失效时，沿着敌方视线的外围，一鼓作气，斜向冲了上去。当那个疯子德鲁伊发觉之时，为时已晚，赛琳娜躲过他正面释放来的火风暴，轻灵的一跃而起，用向后撩起一脚的腿法，重重的点在了敌人的后脑上。

    “扑通”、“哐当”几声响，刚才神气活现、精神亢奋的黑矮德鲁伊，一头扑倒在沙滩上，随着他的昏迷，灵魂熊、乌鸦还有橡木智者，全部凭空消失了。赛琳娜好像也在起跳前，被他刚才释放的火风暴烧到了一下，她有些痛苦的半蹲半跪着，手不停揉着“食rou骑士”极速靴护不到的膝盖位置。

    “赛琳娜，你没事吧？”耐维尔快步跑上前来，要为赛琳娜验看伤口，却被她回绝了。

    “还是先看看，这个袭击我们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吧。”赛琳娜有些瘸拐的站起身来，在耐维尔扶持下，来到了那个战败者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