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迹（11）
“人不会总走霉运——恭喜你，耐维尔，这次我们闯进的正是督瑞尔镇守的墓xue。”弗拉维趴在地上，仔细探听了好久之后，站起身来，笑着对耐维尔说道。 耐维尔没有作答，只是苦笑了一下。真不知道这应该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距离正午时分还有约莫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清空一座假墓xue大概刚刚够用，但想要打通墓道网络复杂得多的正牌塔拉夏古墓，那是绝无可能的。更何况，在古墓最深处那座隐秘的墓室里，他们还要挑战号称“新人杀手”的痛苦之王督瑞尔呢？ “我的意见是，我们冲到哪里算哪里。”弗拉维一下子猜透了耐维尔的顾虑，“大家的体能，估计也不够应付太过持久的战斗了。我们只需要一面摸索前进，一面清剿墓xue里的怪物，正午之前，不管找没找到督瑞尔的墓室，我们都开启城镇传送门，回到鲁·高因。你们觉得这样可以吗？” “赞成。”爱莉举起手来，对弗拉维点头附和道，“最多再杀十几个怪物，我也能升到24级了，有了衰老诅咒，我想督瑞尔就不至于是你们的大麻烦了。” “如此说来，全票通过。”耐维尔想来想去，这或许是最佳方案，于是也没有再多嘴提出异议。简单的协商之后，这支由召唤生物开路的屠魔者小队，便先选定了左侧的墓道，沿着阴暗的道路，向前搜索而去。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有督瑞尔镇守的地方，怪物似乎也变得强了一些。挥舞着死人尸体乱敲乱砸的血腹兽、释放火球和火墙的食尸鬼之王，外加被一群骷髅小弟簇拥的解答者，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好在没杀几批怪物，爱莉便成功跨越了24级的大关，存在于“传说”中很久的衰老诅咒，终于可以华丽登场了。 爱莉可不是半路出家的耐维尔，那些诅咒的咒文，她有可能在很小的时候，便已经从父亲那里偷学到手了，只是因为自身的灵力不强，难以驱使那种纠缠敌人的死魂力量而已。一旦可以得心应手的使用高阶诅咒，她干脆抛弃了伤害加深和削弱，并且不计魔法消耗，将衰老摆在了“头牌”诅咒的位置上。 衰老果然名不虚传，大幅降低物抗和防御属性，同时减缓敌人一半的移动速度，即便是强如血腹兽的巨型怪物，也会变成乖乖挨打的小猫咪。在爱莉试着施展了三次诅咒之后，耐维尔的小队，终于碰到了真正的挑战——“特别强壮”属性的暗金血腹兽群。 血腹兽是暗黑II代中著名的强力物理攻击怪，而且其重击还带有压碎打击效果，并可震退和砸晕对手。尽管眼前这一群大腹便便的怪物，仅只是天使们幻化出的陪练，但拥有“特别强壮”属性，意味着它们的破坏力，也绝对不可小觑。 怪物们运足力气甩来的尸体，砸在耐维尔的灵狼身上，招招致命。即便是一般小怪的攻击，在不出现暴击的情况下，灵狼也很难扛得住三次打击。爱莉的幽魂好一些，不过也被震得连连后退，几乎无法反击。躲在召唤物大军后排的耐维尔吐了吐舌头——如果与血腹兽们近身rou搏的是他，恐怕这会儿他早得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回来捡尸体了。 狭窄的墓道，召唤生物的阻击，为耐维尔、爱莉和弗拉维提供了十分安全的输出环境。爱莉再次施展衰老诅咒，大幅迟缓了血腹兽的攻击速度，耐维尔和弗拉维各显神通，元素魔法与冰火两重的附魔箭矢，一个范围性杀伤，一个精准点射，不出一分钟，便轻松搞定了试练场里的“活体沙包”。 “别忘记捡药！”一直扯着爱莉的斗篷不肯撒手的尤纳，笑着提示耐维尔道。说实话，对于很多新手而言，在战斗的间隙必须牛饮各种药剂，的确是很让人厌烦的一件事情。但谁让新手们没有土豪那些有效的补魔手段呢？想要维持恒久的战斗力，就乖乖的往肚子里灌药水吧。 “我们走出多远了？”耐维尔一面往腰带上装填着新弄到手的药剂，一面询问自己的“战斗顾问”弗拉维道。 “算上刚才的一个岔道，我们已经走出了九段墓道，应该快到这条通路的尽头了。”经验丰富的弗拉维按着弓箭，谨慎的回答道，“看起来，我们上午的战斗大概可以到此为止了，因为这里不像是督瑞尔墓xue的入口。” “好吧，看起来赫拉迪克法杖暂时用不上了。”耐维尔笑了一笑，将一直背在身后，充当副手武器的组合法杖，收进了方块之内。这一“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的举动说明，他已然萌生了退意。 “闯入吾痛苦之禁地的杂种们，你们想这样一走了之吗？！” 一声洪钟般的巨吼，如山岳压顶，将一众人盖得透不过气来。耐维尔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和肺部在承受着无比的重压，而且似乎有了一点毛细血管破裂的征兆。 这个声音，在暗黑II游戏中拼杀了十多年的耐维尔很熟悉，正是暗黑世界大小BOSS中的天字第一号“宅男”，痛苦之王督瑞尔。 宅男也会有出门的时候，不过，耐维尔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正是那个撞上百万分之一概率的倒霉蛋。但是，想想芬里尔当年的经历，恶魔们为了特定的目的，付出一定代价，侵入天使们控制的试练场搅闹，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家小心了！督瑞尔可能不用我们开启古墓的机关，自己已经冲出墓室了！”耐维尔手握着“瑞克撒特的挽歌”短剑，挪到爱莉的身边，与她一起护住了尤纳，“弗拉维，我们怎么办，准备应战吗？” “那还用说。”弗拉维斩钉截铁的回道。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的罗格大姐，收拾好了弓箭，警觉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准备与突然冲出黑暗遮蔽的胖虫子一决胜负。 但是，战士们的等待，很快便落空了。 “无知的入侵者，你们以为自己可以战胜痛苦之域的暴动力量吗？在痛苦的折磨中，慢慢的死去吧，最好再拌上一点‘绝望’的作料！” 督瑞尔的话音刚落，整个塔拉夏古墓，便像是突遭地震一般，剧烈晃动起来。耐维尔心头一惊，赶忙一手扶住墙壁支撑身体，另一只手探入背囊，摸出了城镇传送之书。可是，就在他刚要翻出书中夹带的卷轴，开启传送门之时，面前的一块大理石地砖，突然猛冲起来。耐维尔立脚不稳，向后一倾，传送书被甩到了一边。同时，他腰带上几乎全部药剂，以及装有赫拉迪克方块的背囊，都散落在了地上。 “爱莉，快用传送卷轴！”耐维尔顾不得撞地的脑袋如何疼痛，赶忙招呼已经腾空而起的爱莉，让她捡起自己丢掉的传送书。可是，古墓的高度实在有限，拖着尤纳飞起，闪避地面变动的爱莉，很快也遭到了来自墓xue天花板的落石攻击。她的手腕被一块尖利的石头砸中，被她拉住的尤纳，失声惊叫了一下，便重新坠落到地板上。 “糟糕！”耐维尔挣扎着爬了起来，但错位的地砖，已经将他的传送书吞进了地缝里。整座古墓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魔方，分成几十个板块急速扭曲着。在板块间的碰撞之中，还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是这个被魔法强行扭转的空间，在发出痛苦的尖叫。 灵魂狼一只不剩，全部被碰撞的板块吞噬，而毒藤更是在耐维尔眼前，被活生生挤成了汁液和浆糊。此刻，这位德鲁伊的身边，只剩下飘在半空的狼獾之心和乌鸦，不过无论什么召唤生物，也不可能应对这种天翻地覆的灭绝魔法。这还不算，最令耐维尔担心的是，在所处空间几度扭曲、重组之后，他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也与弗拉维、爱莉等人完全失去了联系。 “爱莉……”起初，耐维尔还在轮番呼喊着另外三个人，但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后，他近乎疯狂的，只是不停呼唤那个与自己同级别的死灵法师。断续的空间被无形的魔手肆意摆弄着，身处其中的耐维尔，开始感觉胸闷、头晕，又喊了几声之后，他终于捂着胸口，痛苦的跪倒在地。 这个该死的督瑞尔，原来他所说的，要让耐维尔在痛苦中一点点走向死亡的做法，竟然是把他活活闷死！ 空气越来越少，四周的空间也变得越来越闭锁，直至耐维尔周围的世界，全部变成黑暗。只有常伴在他身边的狼獾之心精灵，努力提供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照明，可耐维尔知道，那一点点亮光，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过，一个坚强的人要生存下去的意念，是不会被任何魔咒压服的。耐维尔费力的喘了一口气之后，双手把住暗金短剑，开始在密封的石壁上，凿起了孔洞。 从有意识的自救，变为无意识的机械运动，耐维尔凿孔的动作，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聪明的乌鸦也尽全力帮助主人扩大石墙上的孔洞，可随着空气被逐渐耗干，耐维尔的努力，也在一点点走向失败的深渊。 “还差一厘米，坚持住啊，队长！”在耐维尔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了那个冥冥之中围绕在他左右的声音。他忽闪了一下眼睛，恍惚中看到一双明亮的光点，从昏红色的光影中跳动出来，但是，他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了。 尚有最后一丝知觉的耐维尔，感到自己握着短剑的手，被一双比初生婴儿还要小一号的手托住了。紧接着，它们突然发力，帮助耐维尔将剑戳向了已经开凿了一段的孔洞。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最后一毫米的砂岩石壁，被这接力式的奋战，彻底洞穿了。 新鲜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耐维尔被那凉飕飕的气息一激，顿时神清气爽。贪婪的呼吸了几下之后，他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透过孔洞，耐维尔看到了墙的另一边，一个急急徘徊的身影，那正是他千呼万唤，却无法回答自己的爱莉。 “爱莉，递给我一瓶法力药剂，快！”耐维尔终于看到了逃生的希望，大声呼喊道。 “耐维尔，原来你在这里！真急死我了！”爱莉手中，提着耐维尔遗失的背囊，她赶忙通过孔洞，递去一瓶法力药，耐维尔二话没说，接过去一口饮尽。 恢复了法力的德鲁伊，终于有能力cao纵自然元素了。由于自己身陷的空间已经与外界沟通，耐维尔有了明确的攻击方向，而且经过刚才的试探，他也不必害怕会被自己释放的火元素技能，闷死在这个空间里了。他接连召唤出两团熔浆巨岩，终于以那来自地壳的原始暴力，冲破了封闭自己的藩篱。 “爱莉！”耐维尔真恨不能冲上去抱住爱莉，但眼下重逢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他们身处的空间，只是另外一个开放一点的模块而已，所以还不能下结论说，他们已经成功逃脱。更要命的是，弗拉维和尤纳还处在失踪状态下，所以无论是耐维尔还是爱莉，谁都没有心情庆祝这暂时的解脱。 “米纳吉斯！听到快回答我！”耐维尔掏出了赫拉迪克方块，试图唤出自我封印其中的魔法元素。但是，那个纯魔法构体的精灵，不知是不是因为处在沉睡状态下，对于耐维尔的呼唤，竟然没有一丝的应答。 “你看到尤纳了吗？这该死的空间位移，没有几秒钟，我和他就失散了！”爱莉痛苦的盯着手足无措的耐维尔，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期待。耐维尔愣了一下，十分犹豫，但又不得不摇了摇头。 爱莉沉默了，她似乎已经绝望——不知是对尤纳此刻的境况绝望，还是因耐维尔的无能而绝望。她失落的眼神，仿佛世界上最残忍的刑具，片片割裂着耐维尔心头的血rou，让他对这样无力的自己，痛恨到了极点。 突然间，刚刚安静下来的古墓，再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耐维尔身后的石门，被一股怪力撕开了一条缺口，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根凶暴的巨虫刃爪，便轻易突破了石门的阻隔，直刺向他的后背！ “耐维尔！”爱莉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以自己柔弱的躯体，挡住了督瑞尔的偷袭。毫无悬念，痛苦之王的巨爪，直接从爱莉的后背穿透至胸口，顿时，一股血泉迸流而出，溅到了耐维尔的脸上。 “混蛋！”耐维尔真的疯了。他甚至忘记了——爱莉不可能被除去圣光魔法之外的任何攻击杀死，即便烟消云散，也可重新复活——不过，即使心中对这一点非常明晰，他也不能容忍，爱莉被那罪恶的刃爪刺穿，惨死在自己的面前。 被爱莉在中招之前推到一边的耐维尔，狂叫着双手高举起“瑞克撒特的挽歌”短剑，对准还未收回的督瑞尔的刃爪，竭尽全力猛劈了下去。他知道的，痛苦之王坚硬的外壳，可能是他无法突破的屏障，但是，为了爱莉，他决然要做出这复仇的一击。 “嘭”的一声，火星四溅。耐维尔的第一次斩击，被督瑞尔的外壳轻而易举的反弹了回去。眼看着奄奄一息的爱莉，就要被痛苦之王的刃爪带入墓xue深处，手腕被震得生疼的德鲁伊，暴吼一声，再次发动了攻击。 短剑划破空气，重重的斩落。剑的光影闪烁之间，耐维尔感到眼前一阵昏沉。督瑞尔的壳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碎裂声，这说明带有压碎攻击的暗金短剑，伤及了痛苦之王的身体。但是，出现在耐维尔印象中的，竟然不是刺入虫壳的武器，而是直直拍在上面的一只熊爪！ 督瑞尔痛苦的扭动了一下刃爪，丢弃插在尖端的爱莉，缩回到墓xue中。耐维尔在昏沉中醒过神来，手中握着的，依然只是那柄短剑。他顾不得想更多，赶忙冲上前去，一把抱起了身受重创的爱莉。 “拿着……我的镰刀……一定要……带我……出去……”爱莉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向耐维尔怀中一倒，昏迷不醒了。 有赫拉迪克方块在，额外携带一件八格的装备当然不在话下。耐维尔草草整理了一下，再次抱起因大量失血而昏死的爱莉，却一时不知该向何处逃生。 片刻的犹豫，换来的后果是非常致命的。被打疼了的督瑞尔，忽的又一次伸出了利爪，妄图将耐维尔和爱莉，来个“一锅烩”。 这一次，因为抱着爱莉而行动不便的耐维尔，只能闭上眼睛，祈求上苍的庇佑了。 金光闪亮，朔雪纷飞。督瑞尔的利爪，就像是撞在了一座冰山上，不仅前进不得半寸，而且顿时变成了一根僵硬的冰柱。耐维尔小心翼翼的张开眼睛，惊讶的看到，一个高大到伟岸的身影，蓦然出现，挡在了他们的前面。 痛苦的嚎叫声，在扭曲的墓道中响起。督瑞尔刺来的刃爪，被寒冰封冻之后，很快便裂出了无数的细纹。随着一声爆响，巨大的虫爪慢慢解体，痛苦之王甩着不断渗出黄绿色体液的断肢，仓皇退入黑暗之中。 那是法师的碎冰甲，而且，级别相当之高。 金光护体的神秘人，缓步走向了耐维尔，在他尚未来得及看清其面目的时候，轻轻的俯下身去，在爱莉胸前被刺穿的伤口上，小心的拂了一下。耐维尔看得出来，那并不是圣骑士的治疗魔法，而是一种前所未见的魔法包扎护理，至少可以让爱莉在未来几个小时之内，安然无恙。 他是谁？米纳吉斯吗？不，绝不可能！米纳吉斯只是一个具备大致人形轮廓的魔法元素，而眼前这个，分明就是一个人！ 或者说，他是神？ 接近两米的身高，被金光照的熠熠生辉的长发，还有最高主教一般庄严华贵的外袍，仿佛都在印证着，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神秘莫测的救援者，在帮爱莉止住血后，缓缓站起身来，突然抬手，放出一枚狂烈的火球。火球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不论岩壁、石墙还是恶魔用以扭曲空间的魔法板块，全部被那暴力的火焰，灼烧得一干二净！ “轰”的一声巨响，术士峡谷正午的日光，照进了耐维尔置身的墓xue中。奇迹般得救的耐维尔，赶忙抱起了仍在昏迷中的爱莉，通过神秘人为他们开启的通道，逃了出去。没走出几步远，他蓦地回了一下头，只看到，那派耀眼的金光中，连性别、长相都看不清楚的那个家伙，一步步走进了深幽的墓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