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初级手语（一）

    雪白的墙壁，翠绿色的屋顶，淡蓝色的教室，天花板贴满星星的卧室，干净透明的玻璃，崭新的草坪……“阳光”彷佛变成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了，如果不是院子里那个历史悠久的木板秋千依旧在那晃荡的话，真的很难再找回以前“阳光”的模样了。但是，属于“阳光”的味道，属于家的气息却是一直留在了空气里，无法被更新，这样熟悉感和新鲜感交错在一起的气息，让孩子们都十分兴奋。脱了鞋子，在光滑的木地板上飞快地奔跑着，大家都争相参观这个崭新的家，每一处都是如此新鲜，如此让人激动。木地板被全部涂上了一层透明的油漆，阳光撒在上面，折射出一片绚丽的光芒，这也许就是幸福的味道吧。

    看着欢快奔跑的孩子们，唧唧喳喳的欢声笑语，蓉姨一脸的满足。这里，就是她花费所有青春的地方，就是她平生的归属，也许没有另一半是蓉姨作为女人最大的遗憾，可是这群孩子，还有包括冷容若、方晓良在内的那些已经成年的孩子们，却是蓉姨作为母亲最大的骄傲。

    “容若，谢谢你。”蓉姨看着冷容若那张冷峻的脸，为了这个孤儿院，冷容若赌上了他的未来，走上了完全不一样的一条路。蓉姨不知道这样究竟值不值得，但她只知道，这个孩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冷容若没有说话，只是站到蓉姨的身后，把手搭在蓉姨的肩膀上，静静地看着嬉戏的孩子们。这样的幸福，冷容若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满满的。不管在秦氏发生了什么，不管因为秦氏自己需要付出什么，只要冷容若看到这些孩子们的笑脸，看到蓉姨脸上的欣慰，冷容若就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蓉姨把自己的右手抬起来，和自己左肩上冷容若的手重叠在一起，用手里的温暖把冷容若的手捂热。

    看着冷容若和蓉姨静静站着的画面，顾韵寒彷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画面，那是一种宁静中透露出来的幸福。在顾氏这样的大家族里，每一个人明明好像什么都拥有了，却又好像一无所有，脸上那种恬静的幸福永远都不会属于他们。有那么一瞬间，顾韵寒有点嫉妒冷容若，对，嫉妒。嫉妒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却散发出让人感觉幸福的温暖光芒。

    顾韵寒把视线投到了那群跑得满身大汗的孩子们身上，微微地歪着头，也就这样安静地看着，看着。

    “蓉姨，蓉姨……”调皮的权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他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晶莹的汗水，两颊像红苹果一样粉嫩，气喘吁吁地站到了门口，对庭院里的蓉姨喊到，“你快点进来，快点了啦。”

    “怎么了？”蓉姨一边呵呵地笑了起来，一边努力希望自己板起脸来，“怎么跑得满身大汗，这样会感冒。”可惜还是徒劳，脸上的幸福怎么遮也遮不住。

    “蓉姨，你快点来啦，快点。”权儿拉着蓉姨的手就往里面走去。

    “怎么了？”顾韵寒也发现有些古怪，下意识地问到。可惜没有回答，顾韵寒看了看径直跟上去的冷容若，露出一个苦笑，这个冰山还真是惜字如金啊。

    权儿拉着蓉姨来到了后面的小空地，平时孩子们的衣服都晾在这里。此时，几乎所有孩子们都聚集在了这里，大家围成一个圈，中间好像有着什么。穿过人群，走到了最里面，看到中间的景象之后，蓉姨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冷容若和顾韵寒也快步走了上去，只见大家围成圈的中间，蜷缩着一个孩子，说是孩子，其实也算很大了，看起来最起码有十一二岁的样子，都可以叫小姑娘了。她身上穿的衣服连在秋天都觉得冷，何况是在这大冬天。衣服上的补丁已经都快补满了，小姑娘的脸上倒很干净，不过那被饿到已经缩下去的脸颊，让人看得心疼。看样子，即使是孤儿院的孩子们，生活得都比眼前的孩子来得富足。也难怪，一向心地善良的蓉姨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所有的孩子们都没有出声音，乖巧地站在旁边，哪有一丝刚回家的兴奋。小羽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轻轻扯了扯冷容若衣服的袖子。冷容若看了看小羽，小羽一脸哀求的表情看着冷容若，小脸上的眼泪却是擦也擦不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孤儿院的孩子对于人情冷暖也是再了解不过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满脸畏惧地蜷缩在一个角落，害怕地看着周围的人群，让人心疼。

    蓉姨走上前了一步，小姑娘就往后缩了缩，可是后面却已经没有空间了。顾韵寒也走了上去，站在蓉姨的身边，蹲下来，“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顾韵寒脸上的表情是如此温柔，散发着母性光辉，虽然她的眼眶也已经红了，但顾韵寒还是忍住了自己的眼泪，努力安抚着眼前小姑娘的情绪。

    蓉姨也蹲了下来，一脸慈祥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要担心。我们进屋子里去，穿一些厚的衣服，然后我们再一起吃饭好吗？”蓉姨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缓缓地朝小姑娘伸了过去。

    小姑娘看了看蓉姨，又看了看顾韵寒，然后又往后缩了缩，一直用力地摇头，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呜咽声，让蓉姨和顾韵寒都束手无策，看得十分心疼。

    这时，冷容若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拍了拍手，对小姑娘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嘴巴，然后看着小姑娘露出确认地眼神。小姑娘看到冷容若做的这个手势，犹豫一下，点了点头。冷容若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蓉姨和顾韵寒，“她听不到，也不会说话。”

    难怪，难怪这个小姑娘明明看到浑身散发善意的蓉姨和顾韵寒，却还是十分胆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原来她听不到。

    “容若，那，那怎么办？”蓉姨露出求助的目光，看着冷容若。

    “看来我们要去找一个会手语的义工才行，不然根本没有办法帮助她。”顾韵寒擦了擦滑落下来的眼泪，就连这个动作都是如此优雅从容。

    冷容若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一步，然后蹲了下来，“我会一些基本的。”对于手语，冷容若还真没有研究过，也就是看过别人做过一些，有一点印象罢了。但此时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冷容若想了想，就开始比划起来，“我们是住在这的人，这些孩子都住在这，我们可以帮助你，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进屋吗？”冷容若花了好大劲才把这段话的意思表达清楚。

    小姑娘的眼睛里流露出不确定的胆怯，但是打量着周围的孩子们，还有一脸泪水的蓉姨和顾韵寒，最后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冰山，虽然冷容若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可是他努力地用手语表示出自己的意思，眼里的真诚却是不会骗人的。小姑娘没有再往后缩了，只是不确定地看着冷容若。

    终于有了一点进步了。

    冷容若努力搜刮着脑袋里贫乏的手语知识，即使是天才，没有学过也不可能就会凭空会了，对于手语，冷容若真的完全是初级的初级水平。但即使如此，他也是现场唯一能和小姑娘沟通的人了。

    冷容若反复地表达出大家的意思，蓉姨、顾韵寒和孩子们也都集中关注着眼前可怜的小姑娘，由于穿的太少，她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嘴唇也有些发紫了。对于冷容若的手语，小姑娘从一知半解到逐渐开始可以理解了，沟通逐渐在前进。

    看着笨拙地比着手语的冷容若，顾韵寒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的魅力，也许他的外表是冰山，也许他对人都怀有戒心，可是最起码，他的内心是善良的。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也没有不耐烦，一直坚持着、努力着和眼前的小姑娘沟通。顾韵寒看到了属于冷容若的另外一面，有些僵硬，但又不失热情的善良。

    顾韵寒发现，今天她真的有好多发现。冷容若的出身，冷容若的善良。如果说上周五冷容若给予自己帮助，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时，顾韵寒还有些犹豫不决，选择了接受冷容若的帮助，也许就像一场赌博，毕竟两个人之间也只是比陌生人好一些而已，互相见过两三次面。可是今天，顾韵寒发现，这个男人身上的亮点正在闪闪发光。

    冷容若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小姑娘离开了她一直坚持的阵地，怯生生地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是由于蹲坐太久，还是由于太饿了，她一个踉跄，差点就要跌倒了。还好顾韵寒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就扶住了她。然后顾韵寒一点也不顾忌，把小姑娘整个人抱了起来，往室内走去。

    所有的孩子们对于这个新到来的伙伴，都十分积极热情，拿毛巾、牙刷的，拿热水的，拿零食的，大家的脚步声又在走廊里响了起来。

    蓉姨到厨房去做饭了，一段时间没有在这里住了，冰箱也是空的，只能简单做一些面条了，一会去买菜了，再做好吃的。“容若，你一会先去警局看下有没有孩子失踪，然后再去申报一下，我估计这个孩子以后要和我们一起生活了。”虽然对于这个小姑娘，不知道名字，不知道来历，不知道情况，但是蓉姨还是毫不犹豫地决定要照顾她。

    对于蓉姨的决定，冷容若没有异议，只是点了点头，“我一会去买菜，小羽他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听到冷容若的话，蓉姨抬头露出一个笑容，“你就那么疼小羽，不怕把她宠坏了。而且，权儿他们可是吃醋了哦。”

    对于蓉姨的调侃，冷容若耸了耸肩，表示不在意，“权儿他们不会和我客气地。”蓉姨呵呵地笑了起来。

    今天第一更，第二更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