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跟我去纽约（上）
卡莉已经快一个月没睡好觉了。 自打从纽约回来之后，她就一直魂不守舍，举止异常——本来喜欢睡懒觉的她现在成为了家里起床最早的一个，每天早早地就端着一杯牛奶坐在沙发上朝门口张望。在学校里，本来活泼开朗，深受欢迎的她也慢慢开始变得不合群起来，每天午饭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低头坐在那儿摆弄着手机，不知道在等谁的短信。她甚至还推掉了学校篮球队的训练，每天三点一下课就准时回家，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一边留神着门廊处的任何动静，直到十点睡觉为止。当然，就算已经回到了房间，卡莉也并不安生。她总会躺在床上竖起耳朵，监听屋子里每一丝响动。 “mama，刚刚开门的是谁？” “爸爸，谁在敲门？” “是一个从纽约来的男人吗？” 每次有人敲门，卡莉都会这么问上一问。 “亲爱的，你说……卡莉最近究竟是怎么了？”克劳斯先生躺在床上，一边看着报纸，一边问道，“她有点儿怪怪的。” “谁知道呢。”克劳斯女士一边看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艾伦秀（The_Ellen_Show）【注1】，一边回答道，“最近她连自己最喜欢的全美超模大赛（America’s_Next_Top_Model）都不看了……也许是喜欢上学校里的某个男孩了吧。” “你没问过她吗？” “我问过，她没告诉我。” “如果她真的谈恋爱了怎么办？”克劳斯先生忧心忡忡地放下报纸，看着身旁的妻子，“她还这么小，我们难道不该做点儿什么吗？” “感情这种事儿要顺其自然，我们得让她自己摸索……要知道，我十二岁就失去初吻了，在我看来，卡莉还算晚熟呢。”克劳斯女士笑着把手覆在了克劳德先生的手背上，“亲爱的，别担心。就算她真的谈恋爱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能做的只不过是牵牵手，亲亲嘴罢了，难道他们还能……比如说，逃到纽约去吗？” “这倒说得没错，他们的确逃不到纽约去。”克劳斯先生想了一会儿，放心地点了点头，又拿起报纸，哼着小曲儿翻阅了起来。 ——————————————————————————————————————— 又是一个无聊的星期天。 卡莉刚刚才从健身房跑完步出来，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穿着一套灰色的法兰绒健身套装，手里提着一个粉红色的健身包，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苹果耳机，耳机里播放着诺拉－琼斯那首轻柔舒缓的Don’t_Know_Why，这跟卡莉以前的音乐风格大相径庭——换作以前，她都只听黑眼豆豆那种欢快到没心没肺的流行音乐。 真是没劲透了，卡莉抬头看了看圣路易斯阴云密布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又重新低下头，一边走着，一边百无聊赖地踢着从住宅草坪里蹦出来的石子。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结束。卡莉在心里暗暗想道。 就在卡莉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自己被一团黑影给笼罩了，旋即她便意识到，自己是被一个高大的男人给挡住了去路。 “抱歉。”卡莉轻声说道，她没有抬头，只是变了一个方向，想要从男人的身边绕过去，但男人却移动了一下身子，又挡在了卡莉身前。 “嘿！你怎么能……”卡莉愤怒地抬起头，想要谴责这个粗鲁的男人，不过，当她看清楚这个男人的面孔时，她眼神里的愤懑顷刻间便被毫不掩饰的喜悦给替代了。 “约翰尼！约翰尼！”卡莉丢下包，尖叫着扑进了男人的怀里，“你真的来了！你真的来圣路易斯了！” “没错，我来圣路易斯了。”约翰尼用手托住卡莉，哈哈大笑。 “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呢！”卡莉佯装愤慨地捶了一下约翰尼，但嘴角那抹欣喜的笑意却怎么也掩藏不住，“你怎么能这么做，我等了你足足一个月！” “抱歉让你等那么久，卡莉。”约翰尼把卡莉给放了下来，他抱歉地拍了拍卡莉的小脑袋，“我有点其他的事儿要忙，所以来晚了一些……不过不管有多忙，我都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的，毕竟我们还拉过钩的，不是吗？” “没错，拉钩就要算数。”卡莉扬起脑袋，笑道。 “嘿，卡莉，你看起来长高了不少！”约翰尼比了比卡莉的身高，发现她好像长高了一两英寸左右，现在已经能跟自己的胸膛齐平了。 “真的吗？太好了！”卡莉高兴地拍着手，笑道，“我这一个月每周都去三次健身房，而且每天早上都会喝一杯Lake－O－Lakes！” “你真是个听话的好女孩。”约翰尼刮了刮卡莉的鼻子，笑道。 “那这个听话的好女孩能去纽约吗？”卡莉微微眯起眼，狐狸似的盯着约翰尼。 “这个我们待会儿可以慢慢谈。”约翰尼摊了摊手，说道。 “好吧……对了，约翰尼，艾利西亚呢？” “她……就在旁边。”约翰尼摸了摸脑袋，指了指站在自己身边一脸无奈的艾利西亚，“难道你没看到她吗？” “啊，抱歉，艾利西亚，我的确没看到你……你知道的，约翰尼太宽了，很容易就把你给遮住了。”卡莉吐了吐舌头，为自己眼里只有约翰尼的行为做出了一个很好的解释，她笑着抱了抱艾利西亚，“天哪，你真香！” “谢谢你，卡莉。”艾利西亚拍了拍卡莉的背，笑道，“看在你夸奖我的份上，刚刚的帐我就不找你算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气得把我给吃掉呢。”卡莉夸张地捂着胸口说道。 “如果你下次还是看不见我，我会把你吃掉的。”艾利西亚笑着牵住了卡莉的手，“好了，卡莉，你家在哪儿？” “就在那儿前面，再过一个街区就到了。”卡莉笑着歪了歪头，看着艾利西亚，“你们是要去找我父母谈我去纽约的事，对吗？” “没错，不然我们来圣路易斯干什么？”约翰尼摊了摊手，“看帮派枪战【注2】？” “圣路易斯可没你想的那么乱，至少中西区（Central_West_End）【注3】这片很安全，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枪杀案。”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约翰尼笑了笑，说道，“你父母现在在家吗？” “我mama在家，爸爸在外面工作，还没回来呢，不过他应该马上就回家了。”卡莉带着两人走到一栋漂亮的独栋别墅前，停了下来，“这就是我家了。” “你家看起来很漂亮。”约翰尼看着眼前修剪整齐的草坪、精心培育的花园、小巧舒适的凉廊，以及那栋有两层楼高，看起来精致典雅的乳白色别墅，赞叹道。 “谢谢，你看到那个树屋了吗？那是我七岁的时候和爸爸一起搭的！”卡莉指着庭院内那株粗壮挺拔的木麻黄树上的棕色树屋，骄傲地说道。 “真棒。”约翰尼笑着拍了拍卡莉的后脑勺，“你在那树屋里面一定度过了不少好时光吧？” “当然，事实上我八岁的生日派对就是在那儿里面开的。”卡莉笑道，“树屋的屋顶本来应该是粉红色的，不过詹森（Jensen）那个可恶的家伙在树屋里研究怎么烤rou，把屋顶给点着了，所以现在换了这么一个丑陋的颜色。”卡莉指着屋顶那片难看的暗黄色，说道。 “谁是詹森？” “噢，詹森是我弟弟。他现在应该就在家里，你等会就能看到这个淘气鬼了。”说话间，卡莉按响了大门口的门铃。 “告诉我，卡莉，你们家里谁权力最大？”约翰尼低声问卡莉。 “是谁在那儿？” “mama，是我！卡莉！”卡莉一边回应着屋内克劳德女士的问话，一边对约翰尼说道，“一般小事都是由我mama来决定的。” “那大事呢？”约翰尼问道，“像把你带去纽约这种很大的事？” “嗯……”卡莉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我mama。” “她好相处吗？” “她对送披萨的人都很友善，对你应该也不会差到那儿去的。”卡莉笑道，“我mama应该认识你，她经常看电视，而你也经常出现在电视上。” “好吧，但每次我出现在电视上都没什么好事。”约翰尼尴尬地撇了撇嘴，说道。 “别担心，只要多微笑就可以了，记住，微笑。”卡莉用手在自己的脸上划了一道弧线。 “知道了，微笑。”约翰尼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了一道弧线，“这样行吗？” “看起来有点傻，不过还行。”卡莉促狭地对约翰尼眨了眨眼，咯咯笑道。 “那就好。”约翰尼理了理自己的西服，看着卡莉，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卡莉回应道。她双手紧贴着裤缝，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任谁都能看出这个小姑娘现在很紧张。 “嘿，听着。”约翰尼双手轻轻覆住卡莉的肩头，认真地说道，“我答应过你会带你去纽约，我就会带你去纽约的，相信我，好吗？别紧张。” “好。”卡莉轻舒了一口气，微笑着应道。 “非常好。现在……”约翰尼点点头，转过身面对着大门，深吸了一口气，“让我们看看我到底能不能说服你的父母吧。” 注： 1、艾伦秀：是CBS电视台一档由著名喜剧明星艾伦－德杰尼勒斯（Ellen_Degeneres）主持的脱口秀节目。 2、圣路易斯的治安：圣路易斯是美国大城市中治安最差的几个之一，治安恶化的最主要原因是占人口多数的黑人群体。 3、中西区：卡莉一家住的地方，是圣路易斯市相对较为安全的区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