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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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西亚不知道约翰尼－施瓦茨为什么对丽兹酒店这么痴迷，她原本将之归结为一种“富佬病”。但当她坐在丽兹酒店的餐厅里，打量着窗外海德公园（Hyde_Park）美得令人窒息的风景时，艾利西亚才真正理解了约翰尼－施瓦茨的想法。 这里真是天堂，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奢华的地方了。艾利西亚用餐叉拨弄着银盘里的牡蛎，暗暗想道。出生在芝加哥郊区一个中产家庭的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么豪华的地方。是的，她的父亲是医生，母亲是教师，他们的确能赚不少钱——但本内特夫妇是不会把钱花在这些奢侈消费上的，因为像每一个普通的美国家庭一样，他们得偿还高额的房贷，得交各种各样的税款，还得攒钱给家中的三个孩子上大学。特别在大女儿艾利西亚成功被西北大学（Northwestern_University）【注】梅迪尔（Medill）新闻学院录取之后，高额的学费使得夫妇俩的经济更加拮据。这就是艾利西亚在被报社炒掉之后不愿意回到芝加哥，并接受了这份私人助理工作的全部原因——纽约和约翰尼－施瓦茨能给艾丽西亚丰厚的报酬，而她需要这些报酬来帮助家庭缓解负担。要知道，弟弟理查德今年就要上大学了，这又会给本内特家增加一笔巨大的开支。 想到这里，艾丽西亚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看穿着特大号John_Varvatos，正在和拉吉交谈的约翰尼－施瓦茨。要是换做以前，约翰尼－施瓦茨会毫不留情地让她到街边的热狗摊去解决午餐，而自己则大摇大摆地走进酒店享用美食。但今天，当汽车停在丽兹酒店门口的时候，约翰尼却要求她和司机拉吉一起进来用餐。 “为什么不？”艾利西亚还能清晰地记住约翰尼那惊异的眼神，“难道我会让你们到街边去吃热狗，然后自己去享用大餐吗？” 在那一刻，艾利西亚非常怀疑约翰尼－施瓦茨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拉吉，这份烟熏白洋葱汤（Smoked_White_Onion_Soup）怎么样？”约翰尼指着拉吉面前的头菜，笑着说道。约翰尼的家庭还算富裕，他也经常有机会到这样的高档餐厅吃饭，所以除了对丽兹餐厅豪华到不可思议的装潢暗暗有些惊讶以外，约翰尼的表现还比较得体。 “我觉得……我觉得很好。”拉吉－古普塔（Raj_Gupta）有些拘谨地放下汤匙，朝约翰尼笑了笑。岂止是很好，这大概是五十六岁的拉吉－古普塔喝过的最鲜美的汤，而这家餐厅也是拉吉－古普塔见过的最豪华的餐厅，他平时能吃到的最好的食物就是汉堡王的双层芝士汉堡，“但是我还是喜欢我母亲给我煮的咖喱什锦汤，那才是真正的美味。”说到这里，拉吉轻轻叹了口气。他已经有三十二年没有回家了，而记忆中那碗什锦汤的香味，仿佛比面前这碗精美鲜汤还要浓厚。 “是啊，没什么菜能比母亲做的更好吃了。”约翰尼无意识地点点头，喃喃地道，他眼神发虚地看着前方，记忆回到了他的“上一次生命”中。 约翰尼－姜生活在圣莫妮卡（Santa_Monica）一个富裕的华裔家庭，父亲是一家建筑设计公司的首席设计师，母亲则是全职主妇。约翰尼有一个jiejie，凯瑟琳－姜（Katherine_Jiang），就读于纽约大学法学院（NYU_School_of_Law），毕业后在著名律师事务所芬利和费格（Finley&Figg）做实习律师的工作。小时候，父亲常开车带着一家人到圣莫妮卡海滩边，或者到洛杉矶市区里的高档餐厅里吃饭。约翰尼－姜还能清晰地记得，在上菜前父亲总会滔滔不绝地给他们讲在工作中发生的各种有趣的事，母亲会微笑着一言不发，静静聆听丈夫的演讲，而jiejie则会跟自己暗自争抢食物…… 约翰尼－姜猛然发现，附身后的他有多想念自己的家庭。虽然爸爸有时候比较严厉，mama有时候有些唠叨，而jiejie则总是那么惹人厌……但是那毕竟是家庭。不管争吵得多么厉害，不管相隔的距离有多么远，在感恩节的时候，在圣诞节的时候，一家人总会团聚在一起，和和睦睦地吃一顿火鸡大餐。父亲会继续进行他那永不停歇的演讲，母亲会眼含笑意地继续听丈夫的趣事，而jiejie和自己则会再次针对火鸡展开一番争斗，就像小时候那样…… 但是现在，约翰尼－姜已经死了，那种生活再也回不来了。 约翰尼轻轻叹了口气，右手轻轻捂住了额头，试图抑制住自己的失落和自责。 父亲、母亲和jiejie听到自己的死讯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你还好吗，约翰尼？”艾利西亚看着约翰尼，决定对请自己吃免费大餐的对方释出一点善意，“是因为宿醉有些头痛么？” “啊……是的，有一点，不过还好。”约翰尼朝艾利西亚挤出了一丝微笑，“好吧，艾利西亚。最近工作上有什么事要向我报告的吗？”他决定把注意力转到现在的生活中来，免得自己被回忆给逼疯。 “事实上，没错，有的。”提到工作，艾利西亚精神焕发，她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一份材料，交给约翰尼，“这是施瓦茨体育收购斯托克城俱乐部的材料，所有权证明也在里面。我已经通过我们的账户把两千五百万美元的款项打到了彼得－考蒂斯的帐上，现在施瓦茨体育已经正式拥有斯托克城俱乐部75%的股份了。” “斯托克城俱乐部？”约翰尼重复了一遍这个生涩的名字，“这什么东西？” “啊……”艾利西亚显然没有想到约翰尼会这么问，她原本以为约翰尼－施瓦茨至少会记得他把两千五百万美元花在了什么东西身上，“这是一家属于英国足球冠军联赛的球队。” “英国足球冠军联赛？” “是英国足球联赛里的第二级联赛，最高级的联赛是超级联赛。” “所以我买了一个位于第二级别联赛的球队？我为什么要用两千五百万美元买这么一支球队？”约翰尼哑然失笑，“好吧，他们在联赛里的表现怎么样？” “冠军联赛总共有二十四支球队……” “然后呢？”约翰尼带着仅剩的一丝希望询问着。 “斯托克城排名第二十一。”艾利西亚显然做足了功课，“他们输掉了之前一个月内的所有比赛。” “所以，我买了一支垃圾球队？” “……是的。” “上帝啊……”约翰尼长叹了一声，“艾利西亚，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试着阻止你了，你的律师也试着阻止过你，但显然你更愿意相信那个英国佬的话。当时你在Soho区的Fortune赌场里喝得酩酊大醉，根本不肯听我的，你执意在合同上签了字，还辩解说这项投资会让施瓦茨体育赚翻的。”艾利西亚无奈地摊了摊手，“我还有你的律师都告诉过你这不是个好主意，记得吗？” “我在赌场里喝醉了，签下了一个两千五百万美元的合同？”约翰尼－姜对约翰尼－施瓦茨的不满达到了顶点，这个废物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有什么方法能终止这笔交易么？” “恐怕没有。”艾利西亚摇了摇头，“所有的交易程序都完成了，考蒂斯先生急于出手这家俱乐部，他在两天之内就办好了转让手续和证明。今天他的助理刚刚把所有的文件都传真给了我……交易已经完成了。” “我后来就没有后悔过，想要叫停这笔交易吗？”约翰尼感觉自己的这句话似乎会让人起疑，便连忙补充道，“你知道的，我这两天精神状态有些不好，好多事都记不起来了。”约翰尼摊了摊手，作出一副迷茫的样子。 “不，你没有。就像你所说的一样，约翰尼……你这几天都在……”艾利西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些恍惚的状态中。” “让我猜猜。”约翰尼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苦笑，“酒精和大麻，对不对？” “真是个废物！”在得到了艾利西亚肯定的答复之后，约翰尼有些懊恼地低吼道。 “我不会说废物这么严重的词，但是……”艾利西亚挑了挑眉，轻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你的确做了一些不恰当的决定。” “我知道，我知道……”约翰尼低下头，苦苦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朝艾利西亚道：“艾利西亚，取消我今天下午回纽约的原定计划。” “我们要到斯托克去一趟。” ——————————————————————————————————————— 格林尼治时间3点45分，英国，M6公路。 “嘿！小心点儿！”拉吉把头伸出车窗，冲着刚刚差点和自己发生擦挂的大货车抱怨道，“你以为你在开飞机吗？”平日间笑容满面的拉吉上了驾驶座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 “该死的英国佬。”拉吉关上车窗，挥了挥手，“我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到印度来了，谁受得了这鬼天气！”窗外的斯托克市郊正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空中的乌云仿佛已经压到了面前，灰蒙蒙的让人感觉无比压抑。 “别愁眉苦脸的，拉吉。”坐在后座的约翰尼笑着说道，“你可以想象自己现在身处班加罗尔（Bangalore），想想班加罗尔的阳光，还有那漫山遍野的牛，你就会好受多了。” “是啊，班加罗尔的阳光可比洛杉矶的还棒。”拉吉－古普塔摇头晃脑地答道，仿佛他回到了自己的印度老家，“还有，施瓦茨先生，班加罗尔的牛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多－得－多。”拉吉的印度口音使他的话变得更加滑稽，“那路上到处都是牛粪……” “Ew，别说了，拉吉。”被逗笑的艾利西亚轻轻拍了拍拉吉的肩。 “这不能怪拉吉，艾利西亚。”约翰尼笑得更灿烂了，“谁不喜欢班加罗尔牛粪的味道呢？” “说得非常对，施瓦茨先生。”拉吉附和道，“我该让我mama给您寄两包过来。”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说了。”艾利西亚捂住嘴巴，遮住了她开朗的笑容和一口洁白的牙齿，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笑得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自从接受这份工作以来，艾利西亚就没有真正开心的笑过，因为约翰尼－施瓦茨总能给她惹一个又一个的麻烦，从不让她省心。 但是现在。艾利西亚偷偷瞄着坐在对面的约翰尼，面前的这个人好像与以前的约翰尼－施瓦茨不同了，艾利西亚说不上来为什么，但现在的约翰尼－施瓦茨已经不再整天板着个脸，他变得更加随和和幽默了。 “为什么老是盯着我，艾利西亚？”约翰尼注意到了艾利西亚的注视，“是因为我又长胖了，还是说你觉得我的眼睛很好看？” “不是的，我是想告诉你……”艾利西亚迅速低下有些发烫的脸，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因为她的确觉得约翰尼碧蓝色的眼睛很迷人，这是以前厌恶约翰尼－施瓦茨的她从来没机会发现的一件事，“我们马上就要上A500公路了，这意味着我们还有四十分钟就能到斯托克城俱乐部的主场。”艾利西亚清了清喉咙，岔开了话题。 “还有四十分钟……”约翰尼轻轻叹了口气，他侧过头，把眼神向窗外的墨绿色农田投去。这是他附身到约翰尼－施瓦茨身上后所遇到的第一件正经事，他能成功解决宿主给他留下的这个麻烦么？ 谁知道呢。 注： 1、西北大学（Northwestern_University）：位于伊利诺伊州，临近芝加哥，是十大联盟高校之一，该校的梅迪尔（Medill）新闻学院非常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