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痴儿
汉阳城城南外。 一座显得十分古朴的老宅屹然伫立着。 青砖绿瓦，白水绕城顺南而去，四方屋檐各伫立着一只威风凛凛的上古异兽。不知历经多少年的风雨吹打，斑驳痕迹依稀可见的墙面，映照出老宅的古稀年岁。 一颗繁衍生长无尽岁月的老榕树，腰肢粗壮，若庞然大物，挂下一蓬蓬不计其数的茂密枝条，垂挂入地，继而重新落地生根，紧紧地扎根于地。遥遥望去，如同一座根叶编织而成的大山。 几乎每人记得这座老宅究竟何时存在，只是汉阳城或许有些垂垂老矣的老人恍惚间还记得，年幼之时，汉阳城初建，这老宅就早已存在。 老宅的悠久历史早就被人所遗忘了，只是偶有宵小之徒，不知天高地厚上前触犯，便惹来老宅中人铁血手段的狠狠回击。那时人们才知道，原来这座多年前隐匿于山岭中的老宅，竟是一个不问世事的隐世家族。 其中似乎隐藏着许多强大的修行者，故而再也没什么人敢主动招惹，对其敬而远之。 多年人，汉阳城也习惯了城南外那间老宅子。 只是这隐老宅中常有出世者，并非人们所知的那般不问世事。各方对这隐世家族也都是以交好为主，并不得罪。 花公子花迎悄然回到老宅门前，依旧身着白衣，不染尘埃，脚下若白莲初绽，点点光华，面容似女子般俊俏美丽，步伐慵懒地走到老宅前，对着红漆剥落的老宅门不，拍着门环叫喊道：“开门啦开门啦，我回来了。” 汉阳城全城封城，就算是花公子自然也不能随意离城。甚至启动了大阵禁制，即便是明心境强者想要强行离城，也会引起城主府强者的注意。 只是不知为何，花公子来去城主府，如闲庭信步，往来自如，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即便是他的挚交好友，那城卫军大统领言武承也根本不知道原来他经常不顾封城禁令，离开汉阳城。 “咯吱” 老宅门发出咯吱一声，缓缓打开，古朴的大门露出了一条小缝。一双机灵聪颖的大眼睛从门缝中露出，似乎是确认来人，随后大门又被推开了一些，一个调皮的小脑袋露了出来。 这是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扎着两个俏皮的麻花辫，小脸蛋粉扑扑的，见着花迎脆生生地喊道：“七少爷！您回来啦！” 花迎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调笑道：“小雀儿，几日不见好像又胖了点儿，让少爷来抱抱。” 小雀儿急忙往后撤了一步，脸颊绯红：“七…七少爷，你…你…” “哈哈哈！”花迎眼神清澈，但是嘴上却不老实：“小雀儿别害怕嘛，从小被少爷抱着睡觉的呢，怎么现在害羞了，快让少爷抱抱。” 小雀儿俏脸通红，手足无措，眼神不断地往一旁乱飘。一旁一个老者微眯着眼睛，面容矍铄，穿着管家衣服，打着盹，充耳不闻。 老人姓林，花府的老管家。 她年幼时被花家的老管家收养，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凛冬，恰好是她四岁的时候，粉雕玉琢，娇小可爱，惹人怜惜，身着单薄的衣裳，由老管家牵着，漫步走入花府。 小雀儿入府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眼前的人——花府七少爷花迎。 那时，鹅毛大的雪花四散飘扬着，整个花府老宅都陷入了一片雪白境地。年仅七岁的花迎因为触犯家规，被家主重重地责罚。他赤裸着上身，干瘦的小身躯颤颤巍巍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皮肤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却死咬着牙，倔强地扬着头，却不肯低头认错。 “我没错！凭什么认错。” 也正是因为他这种恶劣态度，原本心有不忍的花家家主冷哼一声离去，任由他在雪中冻得昏死过去，差点死掉。 小雀儿看着花迎满脸的倔强，四岁的她，不知怎么的好生心疼，只想着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哥哥，家主怎么忍心如此责罚。 刚刚被家主责罚过的花迎，自然无人敢上前关慰，连平时他的贴身奴仆都觉得他已经失宠，再无可能继承家族权利，不冷不热的送上些伤药就离开了。 当晚，花迎浑身发颤地所在被窝里，却依然冷得直打哆嗦，而房间里却连个添柴添炭的下人都没有。而他意识模糊，身体一片冰冷，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仿佛就要死掉一样。 而小雀儿却偷偷跑了出来，费劲力气拖着几块木炭，溜进了花迎的房间。动作笨拙，好不容易点燃了木炭，让房间稍稍温暖了一些。 可是轻声呼唤七少爷，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小雀儿偷摸地掀开被子一角，想看看七少爷究竟该怎么样了，却被意识模糊的花迎紧紧抓住，抱在了怀里。 花迎模模糊糊的，感觉一个温暖的身躯在怀中扭曲挣扎，但是她越挣扎，花迎却抱得愈发紧了。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见了怀中那满脸通红的小人儿，心中竟然只有一个念头：好…好可爱的小姑娘，今后一定要娶回家当老婆。 当天晚上，两个小屁孩就这么互相抱着取暖，安稳地沉沉睡去。 在那之后，花迎在花家失宠，连一般的下人都对其冷嘲热讽，唯有小雀儿时常来看望这位七少爷，而花迎每晚都一定要抱着小雀儿才能安然入睡。 府中自然不少人知道，不过最多也就说一声：真是个下流的小胚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抱着姑娘睡觉。谁还会真的管这个丝毫不受重视的七少爷？就让他放浪去吧，为花家传承香火也行。 直到花迎十二岁时，正式开始修炼，展现了无与伦比的修炼天赋，一时间惊为天人，迅速成为了花家重点培养的对象。 之后，花迎还想抱着小雀儿入睡，而小雀儿说什么也不肯，只是安心地当一个小丫鬟。 当然，花迎其实也知道这究竟为什么。 肯定是花家有什么人找过小雀儿，讲了一大堆类似“门当户对、影响少爷修炼、你不过是个丫鬟而已”之类的狗屁话，让这个腼腆好心的小姑娘不敢再对七少爷过分亲近。 花迎也只能由着她，只是平日里嘴巴花花，调戏两句总还是有的，其他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着没看见，更没人会不识趣地指责，堂堂花家七少，花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竟然调戏一个丫鬟，真是败坏家风。 …… 花公子笑嘻嘻的，不顾一旁老管家的目光，掐了掐小雀儿吹弹可破的小脸儿，惹得小雀儿又是一阵结巴害羞。 “咳咳咳！”老管家终于看不下去了，不由咳了两声。 花公子正襟危坐，笑着给老管家行了个礼：“林爷爷，小子回来了。” 给花家当了近五十年的老管家，自然当得起这一行礼，老管家揶揄着说：“臭小子，别老欺负小雀儿。” 花公子笑道：“林爷爷，您这话就不对了！当初我抱着小雀儿睡了好几年，我可不信您不知道，当年您可没反对什么呢。怎么现在反倒成了我欺负小雀儿了呢。” 老管家笑骂道：“当时你们才多大，懂得什么？现在长大了自然要规矩一些了，没什么事儿就快进去，家主还等着你呢！” 花公子笑嘻嘻的没个正行，道了个晓得了，又调笑了小雀儿几句，便进了花府。 小雀儿见花迎进了花府，才松了口气，目光有些复杂，脑海中又回想起了数年前花家一位隐藏在深处的老祖宗给予自己的警告。 “我花家不是什么看不起你身份的穷恶人家，迎儿喜欢，即便你只是个普通丫鬟，娶了也无妨。若花迎只是个纨绔少爷，我也懒得去管他，你们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你应该明白，花迎是最适合修炼《散花吟》的人，他是我花家振兴的希望，所以…你们便不能在一起。” “花家气运已与花迎息息相关，而花家气运……坚决不可乱！” “希望你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花家传承万年，自然不是什么迂腐枯朽的家族。更不会因为什么身份差距而有任何歧视，花家老祖已经足够豁达了，但是涉及到她的身份以及花家背负的使命… “是啊！小雀儿，认清你的身份吧！”小雀儿凄婉一笑，稍稍掀开了衣袖，白净的肌肤上，隐隐约约竟然有一丝阴郁的黑气闪现。 面容苍老的老管家慈爱地摸了摸小雀儿的脑袋：“委屈你了，小雀儿。” 小雀儿轻咬着嘴唇，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老管家感慨地望着花府上方的天空。 他是看着花迎和小雀儿长大的。 花迎喜欢小雀儿吗？ 应该是的，只是这个笨蛋，明明平日里看上去这么机灵，怎么在感情上却是一等一的的愚笨，连自己的心都看不透。虽说平日留连风月场所，倒是潇洒，但是你真的懂女孩子的心？ 小雀儿喜欢花迎吗？ 当然应该也是的。不然何至于每次望向花迎离去的背影，都显得那般怅然与不舍。 哎！真是一段孽缘啊！ 老管家心中叹了一声。也不知当初带小雀儿来花府究竟是对是错！ 两个痴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