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福兮祸所伏
张泽华的沉默及不知所措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对此张仁颋与陈平等人也都默默的笑望着。因为在人们看来在这么多喜事来临的冲击之下,曾经出身贫寒的张泽华感到几份感慨彷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张泽华首先是想到了日后能不能让张之洞等人也都加入革命的阵营来。虽然没有人表达过这样的态度,但张泽华却很显然的能感觉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太平天国与捻军反清之乱在很大程度上败光了造反者或革命者的信用。人们很难相信:在这个虽然有危机但看起来还是“中兴盛世”起来造反的人不会是腐朽残暴之辈。 从19世纪60年代到甲午前夕,那么多拥有重权的汉臣、那么多领兵掌军的营官几乎没有一个人起兵反清、没有一个人提到革命。甚至:甲午战争之后也只有孙中山等极个别“革命先行者”,庚子事件之后喊革命的声音虽然多了起来,可却一直到慈禧光绪等人死后,才因为某些“皇满”上层的嚣张做派引起了真正意义上的革命。甚至这个真正意义上的“辛亥革命”在张泽华看来依然很有勉强的意味。保留满清皇室不说、不少地方要到五四运动的时候才在新文化的压力下剪掉辫子。 平心而论:近代中国虽然有着不轻的阶级矛盾、社会压迫,但实际上除了少数地区,远没有到明末元末那种“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地步。或者说在近代,革命或造反实际上从来就没有赢得过大部分百姓于知识分子从一开始的真心认同。否则历史上也就不用在抗战时期联合地主,或者搞什么“统一战线”了。很多百姓都视某些剥削压迫为资本主义社会般的“日常一部分”,都觉得“你穷是因为你懒”“能凑合过就凑合过。”甚至羡慕的成分多过嫉妒的成分,嫉妒的成分多过真正为了革命的成分。 阿Q正传上纲上线可以说是丑化劳动民众,可也确实证明了上千年以来麻木不仁、得过且过已经在很大程度上侵蚀了这个国家的人心。中国虽大、可是真正可以做为革命战争优良兵源地的地方却不多。以自己的了解,黄麻为核心的鄂豫皖核心地区、胶东、苏北还算尚可;赣南、川北革命条件实际上也都不是很好,其他地方更别提。 可自己的潜在的对手呢?战胜清廷当然是有把握的,可跃跃欲试的日本人来助剿怎么办?此时的日本还不像大正昭和年间那样拥有几十个常设和能够快速动员的特设师团、不是那样看起来庞大而令人生畏。可是还有英国、俄国等潜在对手。一个不小心,还真有可能造成比原历史坏的多的局面。满洲、新疆、云南广西在外军不得不大规模干涉中国的情况下还真有可能像外东北和外新疆那样失去。 除了敌人的强大、国民的麻木以外,希望似乎同样是一种诱惑。张泽华算了算自己的年龄,在这个时代,自己今年大致应该二十岁上下,十月革命苏联成立大概在三十年后,那时候自己虽然已经年有五旬,可做为权力者来说仍然可以算是“正当壮年”。自己难道不能走袁世凯或吴佩孚的路?到了苏联成立以后再心向革命?吴佩孚不知道历史的大势,可是自己知道啊。这样,自己年轻的时候可以边享乐边做事业,名利双收。此时代的国外虽然不安稳,但是民国时代上流社会的“养老地”还是有的,比如天津。再往后,比如晚年,有足够雄厚资本的情况下移民香港、美国也不是一件坏事。 脑海中似乎还有声音对张泽华说道:你装什么装?你根本就是《甲方乙方》里那个“最爱美人计”的演员。革命者?离你有十万八千里远。你能如这大时代发达的很多人一样成为名载史册的人物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你完全可以拥有一个成功的人生。。。 张泽华真的感觉到应该放弃之前很多事情的想当然了,自己真的是太自以为是。自己领先于时代的见识是可以带来不少优势,可那绝不是万能与无限的。 想到这些,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张泽华的心头之上卸了下来:随遇而安吧---如果这一次不是太过遇人不淑的话。程家虽然可以说是后来黄麻起义总的罪魁祸首之一,但程海门这一脉做人似乎还算本份。程雅琴这个人自己似乎根本没有从历史上听说过,难道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姿色还说的过去不说,性格上也更接近现代一些。至于现代女性那些毛病,功成名就的自己还镇不住?这个时代,可不是讲究女权之上的时代,至少几十年内都是如此。哪怕讲究女权之上的年代,只要不是官僚而是自由的一般富豪,女方往往也是“是龙你得盘着,是凤你的卧着。。。”
想过这种种,张泽华终于郑重的做出了决定,对张仁颋抱拳道:“总督大人一家的知遇之恩,泽华这一生真的是无以为报。以前我出身下层,遇到过很多不好之事。能跟程家攀上姻缘,是过去不敢想的福气。只是我的志向还是在军营之中,日后。。。” 听到这样的话,张仁颋却笑道:“竟成你放心吧,上一次程家小姐不是来过了么?虽然有些女孩外向,但也绝不像是被民间大户惯出病来的那些人。大营里做好了安排应该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日子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就在五月初一,那想来二弟现在就应该准备前去襄阳府迎亲了吧?”陈平此时也笑着说道。 就这样,似乎在一中解脱般的祥和之中,张泽华迎来了人生中的大喜。而在这之前,张泽华也准备做好相应的安排、比如新武器分发、日常值守和准备、弹药保管等等。以防在自己大婚期间营里除了什么乱子。这几个月以来自己对徐进等人也算多少有所了解,暂时让徐进、董大勇等人负责平日里的事情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而就在张泽华踌躇满志的时候,返回水路刚刚抵达汉口的张仁颋却从随从那里受到了一封不知是谁送来的密信。 “少爷,这或许是下作的诋毁中伤手段。可也不得不防啊。”身边的一个下人说道。 “胡说八道!真是胸有心机的反贼,起事的时候学那发匪削发就好了。平日里剪掉辫子带个假辫发,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张仁颋却有些不以为然的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