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俊彦子
马车越走越偏,从农舍过径,道路越发的难走,马车上坐着的人都带着伤感情绪,秦书宝靠着马车假眯养神,驾车的人则是忘忧。 一行人走了三天,从繁华到荒野,秦书宝也不曾与这些人熟稔,吃最简单的饭,喝最原始的山泉,没有人特意照顾他,也没有人故意刁难他。 这三天中,秦书宝也想过逃跑,可隐约感觉有人盯着他,便断了这念头,只是这番同行,无人搭理,确实无趣的很。 “停车,大家休息下。” 忘忧勒住马车,让所有人都休整一下,秦书宝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无忧无虑的样子,让身后几人恨恨按刀。 扎辫女童捧着水囊走向秦书宝,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秦书宝微微一笑,接过水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写,自顾自的说:“这个字念‘童’。” 扎辫女童认真观看,此刻少了几分敌视,多了几分好学,众人也随他们,已经见怪不怪。 一个字写完,停留半盏茶时间,秦书宝便自顾自的擦去,女童这次微微焦急,口中轻‘诶’一声。 “待会我再写给你看。” ‘童’字笔画较多,扎辫女童记不住也是情有可原,可秦书宝这般一说,女童立马转身,不愿看他写字,不愿偷学点滴。 秦书宝还没落魄到跟一个稚童较劲的地步,无声一笑,枯枝为笔,黄土为宣,不疾不徐的写下一字。 忘忧已经换成男儿装束,少了几分脂粉,更添英武,唯一不变的是袖口隐藏起来的银铃,看了一眼秦书宝所写的字,淡淡的问道:“你很怕死?” 秦书宝用脚戳掉地上所写,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难道你不怕?” 忘忧不愿多说,提着水囊走向贝庞休养的马车,秦书宝席地而坐,双手后撑,仰天一笑。 三水靠舌,言多能活,言少也能活! 活着多好! 如同擦去的‘活’字,正框为义,斜者为屈。 又行五日,终见人烟,车上人员如释重负,归家心切,竟不休不整,晌午便达。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那是归家后的轻松,只有秦书宝这个算不上客人的‘囚徒’双目乱转,孤独而遗世。 山里的村子算不上富庶,一连排的竹楼排过去,倒是很有异域风情,四散种植的芭蕉垂果累累,绿青的样子,玲珑可人。出来迎接的民众身上彩衣短裙,绑腿绣花,银质的首饰,叮叮当当。 忘忧同众人将一些食物和物件分发给围着他们的孩子,孩子们身后站着的大人笑呵呵的望着。 贝庞经过几天的调养,气色微微见好,斜靠在马车上,不去看这番热闹景象,忘忧见贝庞下车,便走过去搀扶,贝庞本想挣脱,可莫名的一低头,便由着忘忧搀扶。 秦书宝见忘忧搀扶着贝庞向村子里头走,他便不远不近的吊着,没有故作姿态的去帮忙。一路上,村民们对这个外来客投下不少好奇的眼光,但眼神还是温柔的。 村子中间有一块大空地,空地四周独立着一栋竹楼,忘忧便搀扶着贝庞走向那栋竹楼。 走到空地正中,秦书宝扫视四周,莫名苦笑一下,自我调侃说:“希望他们不吃人。” 秦书宝走进竹楼,忘忧和贝庞早已经坐下,竹楼内一名赤脚乱发的女人,斜插着一根木簪,卷着袖子在一个罐子里掏着什么东西。 女子露肌,亦是不洁! 可眼前这女人不仅赤足,还挽袖,这等行径,若放到汴梁城中,少不了浸猪笼的惩罚。秦书宝心中感叹夷民开放,却被眼前所景吓到。 小拇指盖大小的蚂蚁被那女人从罐子里掏出,乌压压的一片,足以让人毛骨悚然,可那女人丝毫不惧,将所有蚂蚁都抖落进药罐中,叮叮当当的将其碾碎,混合着几种草药糊成一团。 做完这些,那女人又伸手进掏出蚂蚁的罐子,抓出几只个头较大的,然后让躺在竹席上的男人掀开上衣。 那女人看准位置,便将手上的大蚂蚁按到男人患处,秦书宝明显看见那人头上的冷汗,而咬住人的蚂蚁被那女人揪下身子,任由那蚂蚁头死死咬住。 一只蚂蚁便让人冷汗直流,十只呢? 秦书宝看着在竹席上打滚的男人,心头暗惊,这简直就是在进行一场酷刑! 医生角色的女人没有理会满地打滚的男人,反倒是端起那一团浆糊的东西,手势多变,口中念着秦书宝听不懂的言语,等一切都结束后,那女人便将那团东西喂给那男人吃。 说来奇怪,那男人一吃下这团东西,整个人立刻轻松起来,脸色渐渐红润,想要神采奕奕,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半柱香后,那男人满心感谢的离开,忘忧这才对那女子问好:“乸鹾(nacuo)娘,身体还好吗?” 取名很怪异的乸鹾直接跳过忘忧的问候,伸手去拨弄贝庞的伤口,看到贝庞的反应后,心中了然的去一旁摆弄草药。
忘忧和贝庞好像已经习惯乸鹾的举动,并没有不满的情绪,秦书宝则好奇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把这些草药敷到伤口上,过几天就能够干活了。” “你会说话?” 秦书宝一句话便将所有目光都集中到身上,看到忘忧和贝庞不善的眼神,秦书宝微微低头。乸鹾娘微微一笑,没有理会秦书宝的无理。 其实这也不能怪秦书宝这般惊讶,只是在一异族中听到字正腔圆的汉话,任谁都会吃惊的。 忘忧同乸鹾娘述说这些时日的事情,说着说着,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落下来,而秦书宝一则认为是冷血杀手的贝庞也红起了双眼。 秦书宝不禁唏嘘感慨一句,却换来贝庞冷冷的威胁:“敢再说一句,小心你的狗命!” 秦书宝冷着脸哼了一句,高声大念:“易姨悒悒,依议诣夷医。医疑胰疫,遗意易姨倚椅,以异仪移姨胰,弋异蚁一亿,胰液溢,蚁殪,胰以医。易胰怡怡,贻医一夷衣。医衣夷衣,怡怡奕奕。噫!以蚁医胰,异矣!以夷衣贻夷医亦宜矣!” 贝庞听秦书宝念完,只觉得耳中烦躁,而他这个兔崽子敢不将他放在眼里,心中火气一翻腾,扬手便要使飞刀。 “贝庞!” 乸鹾娘厉声一喝,贝庞便如同见了猫的耗子,负气扭头,忘忧还未醒过来,以一音通篇贯述,又切合实际,这等思绪又是何等惊艳? 乸鹾娘喝住贝庞后,转头对秦书宝问道:“小子,你是谁?” “秦圣” 乸鹾娘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明悟,指着忘忧和贝庞说:“是敌还是友?” “不愿为敌。” 乸鹾娘微微点头,不愿多问,便叫忘忧带贝庞回去,秦书宝自然没有留下的理由。 几人离开,乸鹾娘头顶落下一只青翅螳螂,诡异的是这只螳螂多生一对弯刀,乸鹾娘用手轻轻触碰头顶的螳螂,任由它咬破手指。 待四刀螳螂变成粉红色后,乸鹾娘才移开手指,挥手让它离开,她望着空阔的广场轻声说:“希望你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