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宁可赔钱
天下太平,刀戟如库,萌阴盛世的膏粱子,自然少不了手头上的活计——玩儿。花鸟鱼虫三千类,鸽子便是他们其中最喜好的东西之一。 养鸽子近几年成为汴梁城的一种风气,各个王府,各个宅门都是几棚几棚的养,一棚大概有百十只,就是小胡门户的人家也有几十只,并且专门聘人饲养。风气一成,鸽子便不再是玩物,悄然变成纨绔子之间争强斗胜的手法之一。 因鸽子不惜和人动刀子的事情,秦书宝他听闻的就不下十桩,其余没上台面的,更是多如牛毛。而纨绔子一斗殴,自然得找人帮忙,所以汴梁城中的城防卫、营卫这些士卒屡次充当打手,并且不亦乐乎。 当然,这养鸽子也是有学问的,别的不说,单说喂鸽子就有莫大的讲究。像普通人那样大把的饲料撒出去,让鸽子自己吃,汴梁城的膏粱子是不屑的。他们喂的都是高贵的饲料,比人吃的都好,比如,精稻米,绿豆,黑豆,带壳的高粱,有时喂绿茶叶,甜瓜子等。但牛rou不能喂,鸽子吸收不了,可鸽子对贝壳和淡水鱼的营养会吸收得很好,比如鲫鱼粉拌韭菜。 更加荒唐的是因为纨绔子喜好鸽子,一年间便衍生出了很多靠鸽子为生的人,一些人靠着给鸽子相面过活,替纨绔子选择雌雄鸽子配成对,然后就能把它们的后代品相给看出来,而且只要鸽子一上手,一拨头颈就能说出这支鸽子的好坏,习性。 替鸽子相面,数细活,寻常人难碰触,但鸽子有两怕,天上飞的雀鹰子,地上的黄皮子。于是便催生出一批见天的炒着弹弓子在墙角晃悠,专门保护鸽子安全的‘护卫’。 能够替鸽子戴上掐丝鸽铃的人,又有能力带刀配马拥恶奴的人,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眯眼一瞧,秦书宝全身一惊。 “三哥。” 骑在马上的连光老远就亮起嗓门大喊起来,生怕秦书宝听不见。 短短百米距离,连光叫唤了五次,阴柔的声音,听得秦书宝直掉鸡皮疙瘩,而当事人对于秦书宝的不理会更是一点事都没有。 连光看到秦书宝马尾上吊着的鸽子,一脸的心疼,但又不好意思开口,白净高大的样貌配合着小女子般的疼惜,搁谁都觉得恶心。 秦书宝实在受不住连光那副样子,张口说:“这些鸽子值多少银钱,你明日到我府中取去。” “呵呵。。哪里能要三哥的钱呢?再说几只扁毛畜生,不值当伤了感情。” 面对连光翘起的兰花指,秦书宝咬牙闭口,对于他那副‘我不心疼’却摆在脸上的表情,秦书宝真想冲上去吼一句:“你不心疼,你眼睛老往这里看什么?” 连光随行的恶仆听主子都这般说了,自然收起手中长刀,退到一边,并不离去。 “三哥,最近好紧俏的哦!”连光媚眼一送,手指翘翘,秦书宝瞪眼死撑。 “紧俏什么?”平整气息,秦书宝略带一点好奇问道。 连光掩面一笑,说不尽的风情,说:“最近姑娘们都在谈论秦大英雄,都想自荐枕席一番,对皇子都敢拔刀的风流子,小弟我若是女人,我也想自荐枕席啊!” 菊花一紧,秦书宝端坐马背,笔直如立,义正言辞的说:“这等荒唐事,谁传出来的?我若是敢对皇子拔刀,你还能见到我吗?” 连光嘿嘿笑着叫了一声三哥,也不在这问题上纠缠,处于他们这个圈子,自然知道的比市井百姓多。 晓多而不言,为金。 “三哥,你说我这鸽子。。。” 痴痴的眼神外加一脸受伤的样子,秦书宝只感觉恶心加罪过,不敢去看那张脸,低头垂目,扫见那一尾上翘的手指,秦书宝默念静心咒。 “不说这个了,三哥,走,我们喝酒去。” 并驾而立,秦书宝落于连光阴影中,感受不到多少男子豪气,只感觉阴冷柔绵。 见秦书宝不答复,连光横眉怒视,指着挂在马尾的鸽子,说:“三哥,你就算不给我面子,也得给我这些鸽子一个面子吧?” 带着怒意的连光也只是声音略粗,脸上还是找不到男子气概。 秦书宝心中暗骂自己千百遍,早知道就不射这破鸽子了!强装笑颜,微微点头,却把后路堵死,“我只去喝杯酒水,我爷爷还等着我回去呢!” 秦书宝愿意去,连光脸上绽放如花,生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同骑行,连光同秦书宝闲话,秦书宝时不时的应答一声,可他受不了连光不时望向他马尾的动作。 入城,寻一酒肆,连光高声呼唤,听的秦书宝微微侧头。 连光要了几坛酒肆陈酿,要菜时却对秦书宝问道:“三哥,我们吃点什么?” 秦书宝哪想同连光久待,自然胡乱应答,连光见秦书宝要自己点菜,便要了几个菜,当小二要走时,连光忽然喊道:“再来个红烧乳鸽,挺不错的东西。” 话中带鸽,连光整张脸又苦了下去,声音有些戚戚的对秦书宝问道:“三哥,我们还是不要这乳鸽了吧?” 秦书宝长舒一口气,将脸上僵硬的肌rou挤出一个弧度,道:“客随主便。” “小二,别给我端红烧乳鸽上来,端上来,咱家就把你烧了。”
楼下一阵混乱的应呈下来,算是机灵的把酒水先行端上来。 连光掀开窖泥,闻了闻酒香,笑着帮秦书宝倒上,碗是瓷碗,不是那种小杯,有种大口吃rou大口喝酒的架势。 连光给自己满上后,一口气喝了三碗,如同解渴般的说了一声‘不错’,秦书宝被唬的呆立当场,这等气焰,谁人敢驳? “三哥,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嘛!” 连光一脸娇羞的说着,无情的将秦书宝拉回残酷的现实。 喝酒吧!喝酒罢! 秦书宝借酒压惊,酒水入喉一半,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三哥” 秦书宝被吓了一大跳,酒水灌入气管,喷出一道酒弧,眼泪鼻涕一通乱流,混合着酒水,着实狼狈。好在桌上无菜肴,不然一桌子菜,半数都归秦书宝。 连光擦了擦脸上的酒水,有些郁闷的嘀咕:“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 秦书宝咳嗽的更加猛烈起来,只能在心中对连光进行无数次的刀捅枪刺。 平复下来,连光便开口说:“三哥,我们还是要那红烧乳鸽吧!那几只鸽子也怪贵的,这么放着可惜了!” 秦书宝点头不出声,连光唤人拔毛去内脏。 连光自己一个人呱噪,秦书宝小心提防,不敢大口饮酒。 鸽子上桌,外焦里嫩,酥皮金黄,带着一股异香扑鼻,秦书宝微微点头,这家酒肆水准确实有些。 连光举着筷子,望着桌上的鸽子,嘴巴一松一紧,发出无意义的音节,秦书宝望着他,连光望着鸽子,两人皆数不动筷子。 “三哥。。” “说!” “我觉得这鸽子太可怜了点,咱是不是不要吃它了?我看着难受。” “行,听你的。” 店中小二过来端盘子,连光却把小二拦下,对秦书宝苦笑一下,颇为不舍的说:“既然都做成菜了,三哥,咱还是吃点吧。” 秦书宝点头,落筷夹起一只鸽子腿,连光大喊一声“三哥”。 “又怎么了?” “没事,只是叫叫。” 齿rou相交,连光又叫一声,秦书宝大火,丢下筷子,指着连光大吼:“明天我叫人送二十对鸽子去你府上,赔偿你这几只破鸽子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