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赔钱货
陌还是那条陌,小水沟还是那条小水沟,甚至当初依着缓口气的那棵老树,也只是多披了一身绿芽,李清似乎还能听到那急促的喘息声,还能体会到那丧家犬的落寞心情。 只是世事总难料的,休说那沧海桑田、白云仓狗的变化,仅二个月不到,他李清再回到这条路上,又俨然是个胡汉三了,说这话可没冤枉他,因为簇拥在他身边的,不但有太湖的水寇,还有京城的“巨盗”,这能是啥好形象? 和谐就是打出来的!皆大欢喜的酒宴不消说了,自然喝得个个东倒西歪,谁叫咱晏知府预备的粮草多呢?水寨照旧留着,通常的小说里,山贼从了良,一般都是将贼窟一把火烧了,以示和罪恶的过去一刀两断,不过李清就是不同意,多好的水寨啊,败家子才烧呢! 咱烧得还少么?阿房宫到哪去了? 这剿和被剿的,一起齐唱凯歌还,彻底展现了咱大宋安定繁荣的局面,曹孔目很满意,现在李清扒在栏杆上,冲运河两边经过的大姑娘、小媳妇吹口哨,他也不翻之以白眼了,人家小媳妇都又羞又喜的,他干嘛做恶人?何况李清一吹口哨,满船的官兵好汉一起跟着起哄,弄得人家小媳妇赶紧低头跑开时,身子扭啊扭的都象踩棉花糖上了。 只是船队到了苏州码头,明瞧着时辰还早呢。东风又吹着,正好顺风扯帆回江宁,还能赶上晚饭呢,可李清却闹着要下船,说是有两个老朋友得去访访,曹孔目心里直嘀咕。老朋友?别是刚才吹口哨来了劲,趁着出门在外打野食? 让他自己带队回江宁,这当然不好了,何况白指挥使也闹着要跟去,好歹也是一场胜仗,凯旋而回时,主事地人都不在,晏知府面上可不好看;曹孔目写了报捷文书。打发人先期回江宁给晏殊报喜,然后和李清约定,“李公子,今日船便泊在苏州府了,公子可要快去快回,最迟明日辰时便要回转,老朽可是要晏大人准备庆功宴的。” 从码头上的车马行牵了几头青皮骡子,一行人说说笑笑上了路,李清还卖了关子,楞不说这两个老朋友都是些什么身份。弄得杜先生都认为李清是要会大姑娘,当初水陆关卡都没封住李三郎,还不就是靠裙带遮掩过去的? 就是张九郁闷点,车马行规模不大,轮到他时,只能骑小毛驴了。不过他现在也不敢和陈彪去争,一来打不过,二则人家是带路的。 李清那晚可是丧家犬样的瞎跑,哪分东南西北,陈彪对许家庄地路径却是熟悉的,因为他带人去搜过两次,原来李公子一直就猫在许家庄呢,许员外这个老杀才居然指天划地的赌咒说没见过外人。人家李公子可是大姑娘都勾引了几个,看来许员外没把咱太湖好汉放在眼里,有机会还得多交流交流。 李清可不知道陈彪还抱着打劫的心思呢,要知道准要骂陈彪不长进。都要奔向海盗这么个有前途的职业,还为三瓜两枣动啥心思呢? 只是那晚上记得自己跑了好久啊,还上气不接下气觉得腿要断了似的,怎么现在一下就到了?要是平常,那么破烂的土地庙,李清连眼角都不会扫一下,何况他还不信鬼神之说,不过现在一瞧见许家庄那残破的土地庙,他就象看见自己家一样地觉得温馨。 这还没进庄呢,怎么李公子对个破土地庙有兴致了?莫不成他还要去谢过土地老爷的保佑?在众人惊异的眼光里,李清急急的下了骡子,未到门前,便高声笑道:“道长、大师,别来无恙否?” 到的这个时辰却是刚刚好,沈道士和空闻和尚都起了床,老道斜依在香案前,空闻歪坐在自己床褥,正进行着例行的起床磨牙活动,也不知沈道士正在YY些什么,空闻和尚不屑的大摇其头,这会忽见一个公子跑进来大喊大叫,后面还跟着一大帮人,两人赶紧起身,都有些不知所措。 如今的李清,又怎会是披着破袍子的穷酸相呢? 而且神态变化也很大,才率领着五艘战船围剿太湖水寇的实际指挥者,虽说本质不过是游戏,但这自得总是有一点地,哪象逃亡之时,一听见人声,第一反应就是躲到土地爷身后去,那会的李清可是猥琐的很! 李清也不作声了,笑笑的看着两位出家人,把个空闻都看得有些神态扭捏,还是沈道士机灵些,楞了半天,猛得高声叫道:“原来是你这小哥,倒吓得贫道不轻,我说谁大白天跑这破庙里来呢,老贼秃,瞧仔细了,我说小哥终当富贵的,你却不信,现下如何说!” 空闻这才认出李清就是数月前救过的那个小哥,却也不急着和沈道士争论,眉花眼笑地看着李清直念阿弥陀佛。 这时辰该当到庄里化缘才是了啊,只是现在庙里的破案上却放着一个食盘,上面有一碗水煮猪rou,几碟青菜,另外还加一个小酒瓶,香 着一个竹篮,只是有块青布遮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笑道:“今日有何喜事不成,怎地有酒好喝?却不知是谁家丫头出嫁,那脚大是不大,道长可曾瞧仔细了?” 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应该小范围进行才好,如今这么多人在场,老道士却不好发高论的,只是尴尬的笑笑,空闻见这样的问题居然是冲着沈道士去的,丝毫不曾涉及他这个有道高僧,这笑容越发灿烂了。 李清可是有备而来,说起来这两个出家人还算是他救命恩人,这年头可没有特效退烧药地。再说就算那些神符水、佛方汤没作用,光冻也冻死他李清了;既然是来谢恩地,当然就要好好喝一顿才是,这些酒菜怎么拿得上桌?李清用手将香案上食盒一拂,那碗猪rou还扣在香灰里了,心疼得空闻使劲念阿弥陀佛。李清冲张九一摆手,“将预好的酒食拿上来,诸位兄弟不知的,要不是两位道长、大师古道热肠,救我李清于水火,今日亦不能与各位把酒言欢了。” 杜先生这才明白,难怪李清非要这会子叫着访什么故人呢,原来是和两个出家人把李清藏起来了。怪不得找不着呢,众人都是上前见礼,只是沈道士和莫风打个照面时,沈道士心里一惊,乖乖,这大胡子的彪壮汉子不就是之前在许员外门口要抓李清地人么,怎么都混成一路了?还穿着官军地服色,但脸上还是一副坏人相啊,敢情官匪一家了都。 — 既然是一家人,何况李清还特意带来一坛好酒。自然要好好喝一场了,陈彪还特别殷勤些,因为这桩公案还就是因他而起的,庙里简陋也没什么家什,李清是很随意的就地坐了,杜先生和莫风几个。是风尘中的好汉,当然也不在意,就是小白将军有些迟疑,这么脏的地方也坐?在咱家里从小就不准地上乱滚啊,可见大家都不在意,他也只能坐到地上。 杜先生四下将这破土地庙打量了一番,和莫风一起摇头感叹,辛苦咱那么多兄弟一场啊。这个李三郎还真有一出是一出,这样的地方也待得下来,一不留神还又钻姑娘的裙子边做小厮了,咱当初找人的时候。老当他是京城地贵介公子,谁曾想他滑溜的象泥鳅,幸好若英知道他家相公底细,断定那敲背的柳小哥就是李清,否则再过几天,没准又成跑堂的了。 酒是一大坛,鸡都有三、四只,看来今天要好好的喝一顿了,而且李清也是诚心诚意的来感谢的,沈道士一气喝了三杯酒,又抓着个鸡腿啃上,伸手提起香案下的竹篮,冲空闻说道:“老贼……,空闻师傅,你先陪着小哥及众位公子坐坐,我去了完这段公案,稍待便尽情乐上一场,小哥,宽坐些,且等我回来再痛饮。” 难怪有人送酒食来,看来是有事要他们做啊,只是有什么事情好着急的,喝完了再去办也不迟啊,那新妇的脚丫也不是次次都能看得到地,李清不经意的挽留沈道士,见他提着那个竹篮,这是什么好东西啊,还遮得那么严实,莫非有什么宝贝不成?咱瞅瞅! 其实李清也不是非要看,不过随手扯过来瞧瞧,沈道士不想李清这段时间多了很多强盗习气,不留神还被李清夺了过去,见李清要掀开竹篮上的粗布,抢回来已经来不及,只得高声喝止道:“小哥,别看!” 叫的晚了,李清已经看见了! 幸好抢篮子的时候李清是半蹲着身的,现在惊得一脱手,那竹篮在地上颠了两下,倒也没打翻,只是李清脸色刹白地愣在当场,看看沈道士,又看看空闻,就是一句话也不讲。 好歹这李三郎也是见过世面的,上过沙场就不用说了,在咱大宋朝敢光天化日之下,冲着个摸样周正的大姑娘、小媳妇就吹口哨,总不会是麻雀胆的人,这竹篮有啥蝎虎玩意,能把李三郎吓成这样?杜先生见李清脸色不对,起身抢前几步,提起竹篮、掀开粗布细瞧。 李清已经坐回去了,这会也醒过神来,刚才主要是乍一看太出乎意料了,不能的,虽不好说两个出家人救了自己就可以说是古道热肠,可相处了一段时间,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李清绝不相信这两老头做的出来! 杜先生居然还能细看,果真成名人物,不同凡响一些,看完了杜先生只是摇摇头,将竹篮递到沈道士手里,挥挥手示意沈道士赶紧拿走,回过来地上坐了,拿起杯酒一饮而进,冲李清苦笑一声道:“三郎休要错怪了,确是溺死的!” 空闻低诵了句佛号,也有些惨然地说道:“那是早些时辰许员外叫人送来的,另加这些酒食,许员外也是菩萨心肠的人,这曝尸野外叫禽兽叼了去,总是损了上天之德。因此叫我等好生安葬了,再者诵经超度超度,叫他另寻佳缘早投胎罢,小哥,老衲出家之人,如何会做等事?只是未曾想到小哥今日会来。”
李清这会当然不 两个出家人了。可他还是想不通,“可……是男孩啊,许家庄又不是穷乡僻壤,平日都多见乐善好施地,如何会拮据到养不活?虎毒尚不食子,这父母怎地如此忍心!” 一抬眼看见小白将军不解地瞪着他,李清这邪火还就冲他发上了,“平日价里高气扬。吆五喝六的看着挺威风,砸招牌很带劲是不?扒人家衣服就现着你们能了!这样的事情你们怎么不管管,你这官怎么当的?” 小白将军一下傻眼了,话说刚才还好好的,咱什么都没干啊,天地良心刚才绝对没和莫风抢菜吃,这么多吃食地,咱抓个鸡翅膀啃不过分吧?这三哥是怎么?老提以前的破事,这砸招牌、扒衣服也是好多年才碰上这么一回而已,又不是天天干! 其他人都是莫名其妙的看着李清冒邪火呢。空闻和尚也象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垂首不语,只有杜先生略有兴致的打量李清。 也不怪李清有些反常,刚才的确是吓了一跳,不是没见过死人,天宇山那次还和死人滚成一堆呢,只是这会第一没想到。第二么,那竹篮里是个孩子小小尸身,更准确的说,是一个婴儿的尸身。 虽然只扫了那么一眼,那小孩本就仅系了肚兜,李清看清了是个男婴,杜先生说地没错,全身发紫。肚兜还是湿的,的确是溺死的,而且是初生的婴儿,断断扯不到两个出家人身上。 其实这溺婴之事。自古便有之,早在先秦时期,里就这么记载着:“且父母之于子也,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这个没办法,从母系社会结束后,由于劳动能力上的差异,重男轻女的习俗,不独中国,世界上都差不多。 还往往在婴儿一生下来,就给予了不公平对待,生男则弄之璋,生女是弄之瓦,只是中国到了汉朝,这情形有了些变化,民间多溺男婴,那是因为自汉武帝起,小儿到3就交出口钱,15开始算赋税,百姓交不起人头税,不得不溺杀男婴。 不过到了唐朝有了改观,也是因为南北朝造成人口锐减,为了鼓励生育,人头税已经很低了,不至于让百姓因为这点钱而溺杀婴儿。 到了宋朝,这人头税变成了身丁税,一旦编入户籍,男子年满二十为丁,六十为老,二十岁到六十岁之间,要交纳身丁税,不过这身丁税并不高,合粮米不过七、八斗,而且自立国之后再无加过,到了南宋时期,还多给免了的。 李清并不是不通时务的迂腐人,兵荒马乱或者是灾年,就是易子而食都不算罕见,何况是溺婴?只是现在大宋可算不上兵荒马乱,更何况这是在江南,最富庶的地方,应该不至于出现养不起地问题,而且在李清的脑子里,他认为溺的应该是女婴才对。 这可不是李清满脑子的男尊女卑,这是社会现实给他的印象,连小偷都有“盗不过五女门”的古训,就是说谁家里有五个女儿,那肯定是穷人,再去偷人家地东西伤天害理!再者,中国人么,老是抱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旧观念,总觉得只有儿子才能延续香火,特不知无论生男生女,这基因(DN. 其实这溺女婴的现象,是从元朝开始的,明清盛行,万历年间江南都出现了“弃女者载道”的记录,那会民间的习俗,是一家有二子一女为好,可不是“mama只要我一个”;说来也滑稽,江南历来是富庶之地,这溺婴地事情怎么会出现这地方呢?江南百姓要是都养不起小孩了,那别的地方怎么办? 这溺女婴的很多都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风俗,嫁妆! 就如同书里记载的,“嫁女之家赀妆之具,动至千金,售产倾资,习不为异,病不能嫁者,多致育女不举。”要是随便嫁个女儿就得千金,即便是中产之家也是吃不消地,这女儿本来就不算啥强劳力,对家里的贡献就小,嫁的时候还要倒贴一大笔钱,难怪叫着“赔钱货”! 不过这风俗到了后世是无需担心的,新社会当然有新气象,毛主席他老人家一句“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响彻世界,其实他未曾料到,中国的女人站得更高些,从八十年代的多少条腿,到九十年代的几个辘,咱们的新女性可是无需为嫁妆担心了,那话乍说来着?钻石恒久远.一:;.|底谁是赔钱货! 据说后世里还是男女比例失调的,更有专家宣称多少多少年后,有三千万光棍找不着老婆,这女人家岂不是更要奇货可居了的?敢情风水轮流转,要是新女性们要求再高些,怕不是民间又要开始流行溺男婴了?阿米豆腐,这计划生育的政策还真他mama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