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穷人还要被打劫
据说男人家的很多推理论证的,运筹帷幄以及未雨绸缪的,有时候都比不上女人的直觉,这可是女人的天赋异禀,经常能一针见血,拨开迷雾见太阳的,只可惜这样的天赋只是偶尔起作用,所以最后女人们或真或假的,总要被个男人骗去。 反正李清就认为若英昨天靠的就是女性的直觉了,否则咱思考了半天又发了好久的呆,还不如小丫头一句话的有用,这可是很没面子的事情。 因为今天一大早,皇宫里就派人来了,来的还不止一个,而是一大群,为首的是个白净无须的中年人,见李清急匆匆迎了上来,撇下在他面前谦恭陪话的张管家,笑着对李清一礼,“后省都知雷允恭给李公子见礼了。” 虽然李清不知道什么是后省,都知更不明白是个啥官,不过来人一开口说话,李清是明白了,这是宫里的宦官,见这人面容和善的很,只是却不认识,心里纳闷他怎么一眼就能认出我呢?李清忙还礼道:“雷都知客气了,快请入内奉茶。” 李清觉得自己也是表现得很客气,礼数上也不缺什么,可边上张管家见李清施施然受了人家一礼,只是抱拳还了一礼,并且不开中门迎客,这就要请人家进去,急得脸都白了,心说要是就这么着就算迎客,我在门口磨叽个半天干嘛呢,我不早请进去了。 李清也瞧见张管家对他猛使眼色,却是不明白为什么,倒是这都知雷允恭轻轻一笑,“未曾先遣人下帖便冒昧上门,还请李公子勿怪,只是身奉皇后娘娘的口谕,不敢不尽心。还请公子头前带路。” 李清扫了张管家一眼,口中连道:“请,请。”将诸人引入正厅安坐,跟在后面的张管家心里一个劲的叫娘,我的李公子啊,说起来也算个文化人了,怎么一点时务都不明白,莫非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可真冤枉李清了,他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是谢大娘从运河里捞上来地,他哪知道人家雷允恭报名号是个什么意思。 自景德三年,这宫里的宦官机构由黄门院和入内黄门班院改成内侍省何入内内侍省,这内侍省又叫前省,别称南班。而入内内侍省叫后班,别称北司;内侍省的也都称宦官,不过可不都一定是后世里所谓的“太监”,看看他们下辖的部门就知道。御药房、内东门司、合同凭由司、管勾往来国信所、后苑造作所、军头引见司和翰林院。 象李清前两天收到的十万贯的赏钱,便是合同凭由司签发的,拿着这个凭由,也叫引子,就能到内库房领出十万贯现钱来管勾往来国信所,说白了,就是后世的外交部老脸翰林院都是由宦官掌握着地,当然和明清以后的翰林院一样的部门。在宋朝叫学士院。 而后省,也就是入内内侍省,顾名思义,就是能在皇宫里随便出入地。那当然就必须是下面没有了的,所以,只有这后省的宦官才百分之一百的是太监,而真正吃香地,也正是他们,因为他们在皇帝跟前侍候着。 虽然后省宦官最高官职是都都和,可这个位置常常是空缺。张管家当然有理由为李清捏一把汗,因为来的这个雷允恭都知。不仅是皇后娘娘的驾前红人,还是宫里最高级别的内侍,就是不奉皇命,这个人上门来,李清也应该大开中门迎接的。 这也难怪张管家紧张,丁谓上门的时候他可没见着,要是知道丁相爷进庄,他李清不但没迎出门,还是人家丁相爷自己跑进来的,估计今天就不会这么吃惊了,他的这个李公子还就是个不大有礼数地人。 可雷都知丝毫没介意李清有什么失礼的,和颜悦色的与李清聊起了家常,李清一边回答贵庚啊籍贯这些无聊问题,一边心想,这个啥都知不是说奉皇后娘娘的口谕么?怎么尽说些不放盐的话,他可不知道人家娘娘地口谕,就是让雷都知过来看看而已。 当然这个看看不是要看他李清长得帅不帅,脸上有没有麻子,水云庄绿化工程搞得好不好,不过也保不准刘皇后兴致一来就问到的,咱中国话一直都这么高深,轻飘飘的一句你过去看看,那就是全方面摸底了。 雷允恭可是什么人,哪会不明白娘娘的心意,这说话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行为准则来的,他可不象张管家认为地那么爱计较,做为皇宫里职位最高的内侍,奉承他地人也多,可也常被人羞辱的。 特别是孔孟子弟了,这也难怪,圣人门徒么,如何会将他们这些阉竖放在眼里,讨好他的当然会得到好处,可有时候一个平常士子当面让他下不来台,甚至出言讽刺,他这个内省大都知还不能把人家怎么样,谁叫本朝太祖勒石盟誓不杀士大夫呢,既然这次是奉口谕而不是正式传旨,别说开不开中门迎接,要是李清犯倔了不让他进门,他怕是还要倒过去好言相求,否则,进不了门娘娘是要怪罪他的。 这可不是没有先例的,当今太男子初登宝座的时候,下旨晋封刘meimei为贵妃,时任参知政事的李沆撕毁圣旨摔在宣旨的宦官脸上,说“此不可为”,结果天子也是无法,反倒责怪宣旨的宦官态度不好,拉下去一顿好打。 咱这大宋朝还就是这么可爱。 经过五代十国血的洗礼,赵宋本就是一个以平民身份崛起的政权,再加上太祖杯酒释兵权后,各种曾经在历史上风光一时的政治势力如宦官、武臣、士族、外戚、后妃、宗室都已经风光不再,除了部分功勋老臣还能享受些‘荫补’的待遇外,整个官员体系大多都是经过科举应试而来,象汉唐那样形成高门大族呼风唤雨,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了。 你就是官再大。退休的时候子孙也只能‘荫补’一个闲官,要是子孙教育不得法,不能正经的应试中举,很快便会没落下去,同时这也是让很多的寒门士子,可以通过自身努力而得高位,这就是所谓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小兰派去专门跟着若凤了,正厅里才三个丫鬟侍候这。可内省宦官来得人多,七、八个呢,丫鬟们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李清很自然地过去搭帮手,不就是倒杯茶么。甭管宦官不宦官的,请进来的就是客人,那些宦官也很客气,都起身一李清礼让。 雷允恭坐在位上微笑不语。等李清也坐定了,方笑着对李清说道:“李公子想必也知道了,可太子尚且年幼,娘娘颇有些顾虑,因此叫我等前来看看,不知李公子可允我等四下瞧瞧?也好回宫禀明皇后。” 瞧瞧便瞧瞧,有什么不可以,方正都是些宦官。再说李清本就不觉得男女之防有必要弄得那么紧,防贼似的;既然主人不介意了,雷允恭手一示意,那些个宦官们便四散到庄里各处了。 李清亲自陪着雷都知,因为他提出要看看教跳舞弹琴的地方。庄里大部分的小丫头都让谢大娘带走了,只剩几个新来的,见李清他们进来,慌忙施了礼便跑回自己房里了,这楼里空落落的,李清倒奇怪雷都知为什么对这感兴趣了。 一个人没有了,雷允恭反而轻松了许多。身子也不再挺得那么直,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的。很有几分玩世不恭地味道了,随口问道:“李三郎平时度曲相必都在此处了,果然是妙处难与人言,人家红袖添香夜读书,求得却是功名,三郎是红袖添香夜挑琴,得的是意趣,怪不得无心仕途。” 一进了琴房,李公子变三郎,人家既然套近乎了,李清也不好说客套话以示疏远,也是笑笑答道:“人生苦短,欢乐难寻,再说李清愚钝的很,若入那官场也是难有好结果,不如且把疏狂图一醉,也是逍遥自在的很。” 李清这是客气呢,谁知道雷都知倒点了点头,很认同李清说自己愚钝了,“三郎这性情还是不入官场的好,唉,只是且有几人看得开、放得下,便如那飞蛾扑火一般,只落个烟消云散风吹罢。” 这话李清可不敢接了,咱们刚认识好不好,还不熟呢,要跟着发牢sao没准汇报上去就是心怀怨愤了;见李清不做声,雷允恭也是一笑,“难得今日有些闲暇,不去说那烦人事,来来来,三郎且看我这一曲弹得可有偏差。” 那雷允恭从墙上取下一把吉他,顺手扯过椅子,往上一坐,还翘起了二郎腿,李清在边上看得呆呆的,敢情人家也是吉他爱好者呢。 雷都知见李清发怔是因为自己的姿势呢,确实,咱这大宋可真没这样坐椅子的,雷都知倒乐了,哈哈笑道:“三郎有所不知,内教坊有人向秦时楼习得这鸣玉琴之技,便是言道演奏这鸣玉琴时,都需如此坐着,云是三郎所定,因此坊间戏言谓之‘三郎腿’。” 三郎腿?不对吧,李清奇怪地问道:“不是应该叫二郎腿么?” 这下换个人奇怪了,你不就是李三郎么?莫非你有哥哥叫李二郎?雷都知楞了一会。猛的拍手笑道:“怪不得初初一见,我便有些疑惑似乎曾见过一般,那灌口二郎庙里的塑像不正是如此坐着的?” 其实弹吉他并非需要翘二郎腿的,只是李清自己习惯罢了,但是二郎腿的名称却真真切切因为宋朝的这个灌口二郎神塑像而来,古代吧这个姿势叫做“禹步”,相传大禹因为治水辛苦,导致一条腿偏瘫,因此坐下来时常将那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面,而灌口二郎也是治水,所以便把他的塑像姿势也弄成这样,以示二郎之功与大禹相仿。 如今居然传成三郎腿,虽然有些绕口,这可是好事情,没准后世那些喜欢寻章问句追典故地一细究,还能把我李清给扯出来。也是一种千古吧,这可极大的满足了李清的虚荣心,顿时就对这雷都知亲切了很多。
弹的曲子没什么可说的,想必也是初学没多久,不过李清还是好好地鼓励了一番,并且答应来日便送些新曲谱给雷都知、有了鸣玉琴宗师的表扬,自然雷都知也是高兴的,兴致勃勃的说回去一定勤学苦练。不叫宗师失望了。 等到从琴房出来,已经不是李清陪宫里的钦使观察水云庄,而是变成师父带徒弟参观了,可别说中间的区别不怎么大,看看张管家合不拢的口就知道大不大了。 只是这参观人很没觉悟。客气一下都不会,咱盖那么多楼,虽然没完工,你总得来几句好话吧。这个雷都知却一直在摇头,张口就是太简陋了,“三郎过地甚是清贫了些。”让边上的张管家听了很佩服自己地先见之明,早说了吧,这李公子就是不信,还不让把楼扒了重起,这会子人家不满意了,看你怎么办! 清贫!你说简陋李清也不好做声。和皇宫里的建筑比,也许还真是简陋了,可清贫似乎太过分了,咱可是有七百亩良田的大地主好不好!可雷都知一听才七百亩,更是不屑一顾了。为什么不多买些?这七百亩如何能撑得出庄里的开销。 憋气的很,李清还不能说自己买马赚了多少钱地,赏了十万贯又怎么样?你想买地人家肯卖才行,这周围都没地了,你叫我上哪买去! mama的看来哪个年代穷人都是被鄙视的,特别是一回到正厅里,那些个四处看看的宦官也都回来了。雷都知一定性为清贫简陋,于是个个都说水云庄清贫简陋了。把个李清在边上快气炸了,娘地,还想要曲谱?手纸就有,还是用过的! 趁着倒水的功夫,张管家悄悄把李清扯到一边,公子,怕是人家想要赏钱罢?李清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是说我富找我要钱还有些道理,你说我清贫,还找我要钱,这不成了强盗,比党项人还要党项人,李清脾气一上来,气呼呼的说不给。 张管家却是认定这些宦官就是伸手要钱了,见李清说不给,便偷偷的跑后面去找若英了,得了若英的首肯,张管家从库房整整装了一大车的丝绸,连现钱都拿了五千贯,若英娘子说了,反正得了这么多赏钱也没出花去,倒是结好宫里的内侍要紧。 厅上气氛有些尴尬,李清已经不大做声了,雷都知笑笑地也不在意,反是与那些宦官们讨论庄里有多少多少不足来,似乎不把李清给气死了不甘休的。 气过头了李清倒坦然了,说吧说吧,随你怎么说,你就是回到皇后那把我说成个叫花子都算了,不是说我穷么,反正我是不会给钱给你们,正好,这下太子也不用来了,咱也省得麻烦,这心气一平了,仔细听听,倒还真觉得人家说的有几分道理了。 庄里男丁确实有些不足,如今庄子也大了那么多,而内院有那么多小姑娘,加上水云庄又远离京城,这一碰上大股盗贼怎么办?那些女孩子怎么抵挡的住?失了钱财事小,出了人命可不是玩的。 再者,院子里还在起楼,木料堆放地到处都是,庄里就没个放火措施,这要一失了火该怎么办?而且李三郎如今名头也大了,想必来访的客人也不少,厨房就显得太简陋了些,这要是哪天客人多了些,上哪准备去? 另外庄门口那条道也该修修了,这一下雨肯定泥泞的很,大车就没法过了…… 李清坐在厅上越听越感觉怪怪的,这到底谁是主人呢?皇帝不急急太监,下雨不出门行不行,不过看来放火的事情是要考虑下了,都是木制结构多,这一烧起来还真没办法应付,至于男丁么,倒不愁了,安小哥回去叫人去了,咱李清也有未雨绸缪的时候啊,想到这心里还有些得意起来。 人家总算说完了,李清这会也是神色自如,拿了茶杯盖一直在桌上转着玩,雷都知咳嗽一声笑道:“李公子,叨扰半日,不恭的很,还请勿怪才好,我等这便回宫复命去了。” 李清也是轻笑道:“雷都知辛苦,异日有暇,不妨到庄一叙,还望莫嫌鄙庄清贫简陋才好。” 那雷都知笑眯眯地说道:“一定,一定,下次还要李公子看看我的进益地,还望不吝赐教。” 门口道别时,李清还是笑嘻嘻的,等他发现自己庄里的大车跟着那些宦官们一道离去,顿时气冲冲的跑回来找张管家算账,肯定是这老家伙背着我送东西了,不管,送多少你给我赔多少,这月其,一文工钱也不给你开了,对了,明儿起,全庄就你不准吃早饭! 知道不,咱是穷人啊,还拿我那么多东西,这不是打劫么! 怪了,怎么找不着,这老头上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