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行

    母亲早就说要带我们兄妹几个去看望远在广西，且还未谋过面的外婆，但终因种种原因而没有去成过。只因最近外婆多次向母亲提及此事，希望母亲能抽个空带领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广西探望她，其实她是想看看她的外甥们。再说外婆毕竟已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就凭这一点我们就应该要毫无借口的去看望一下她老人家。二十几年来没去成广西看望年迈的外婆，一切都是由于距离和家境的原因。自从母亲出来打工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了，但她却为了我们兄妹几个能过得好点而常年在外打工，就连自己的家都是在大多时候一年才回一次，更何况回遥远的娘家了。如今，外公也已去世多年，所以一谈起外公外婆，母亲总是倍感到愧疚，但母亲想到这一切都是为自己的儿女奔波劳累，便也就无怨无悔了。好在外婆她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所以她知道母亲的难处。因此，外婆她不但从未埋怨过母亲和向母亲要过什么，却还处处为她嫁得最远的小女儿一家担忧这关心那的。现在看见自己儿女已长大成人的母亲，这次果断决定在这个暑假无论如何也要抽个空带领我们一家人去看望年迈的外婆一趟。

    我们兄妹几人从所在的不同城市聚集在父母所在的城市东莞，并于八月二十八号下午四点半，我们终于在东莞搭上了前往广西的长途汽车。到第二天凌晨三点多钟才抵达外婆家所在的黄连镇加油站。加油站距外婆家所在的莫村，还有十来分钟的步行路程。

    我们一家人行走在宽敞的大街和乡间小路上，欢迎我们的是乡下零零星星的犬吠声，还有各种小虫子的鸣叫声。抬头往夜空一看，不禁会惊叹，乡村的夜空真美，皎洁的月亮给一片漆黑的夜洒下一片朦胧的银光，满天闪烁的星星把我带入了童年看流星时的情景。渐行渐远的童年，事到如今，一晃就十多年过去了。

    到了舅舅家门口，母亲把还在家里休息的表哥唤醒。表哥给我们开了门。一会舅妈也醒来了，而无法抑制兴奋的母亲一进屋就迫不及待的去外婆房间把外婆唤醒了。舅舅则常年在外打工不在家。外婆一出房间就一边兴奋的跟母亲说聊着，一边看看已长大成人的我们兄妹几个，她那洪亮的声音就呵呵地笑个不停。她是很想跟我们聊天的，但由于语言不通，所以她只能用快乐兴奋的表情和简单的肢体言语来表述她想说的话。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不停的向她问好。听不懂的她，依然笑得合不拢嘴对作为她外甥的我们上下打量着。听母亲翻译后才知道，原来外婆一直在惊叹我们兄妹几个都长这么大了。一会，外婆又回到她的房间，拿出了多年前母亲寄给她一张我们一家五口的全福，来和现在的我们对照比较。

    因舅舅一家常年在外打工，所以大多时间都是外婆一个人留在家。虽然外婆很孤独，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外婆现在身体还很健朗，视力和听力都还很好，还经常到菜园里种点蔬菜和玉米什么的来打发时间，就是牙齿不行了，都掉落得没剩几颗。

    早上，天亮起床后，我和父亲便上楼顶欣赏这里的村貌，想看看他们的村庄与民风跟我们家那边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舅舅家所在的村子就在镇中心边缘上，这个镇子就像一个平坦的大坝，镇子周围都是被高大暗绿色的大山环绕着。大山的半山以上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商业桉树，半山以下的则是一片片绿茶园。茶园之下还种有一大片竹林。这竹子可不是一般的竹子，这竹子是广西人用来制作他们最喜爱的菜之一的酸辣竹笋的。竹林之下的山坡，则是与镇中心连成一片的房屋，房屋大多是两层半的新楼，且外面都还没有装修。由于他们的土地都分得方方正正的一大块，所以他们所建的房子都很大幢很规整的，房与房之间的间隔就成了一条条小巷和排水沟。他们这里盖房子都不会为路发愁，因为他们家家户户都好像是约定成俗似的在大门前留一块三米左右宽的空地给把房子建在里面的人家通行。奇怪的是，他们大门前那块空地的边缘上都建有一堵跟大门大小相当的墙，我想这大概与他们的风水观有关吧。看到一群小孩正在小巷里追逐打闹，给沉静的巷子带来了一片热闹。当然，这里也毫不例外，留在家里的大多都是小孩和老人。我觉得最特别的就是他们的大门和客厅的设计。这大门有的人家是用两扇长木门，有的用四扇长木门，门都是油漆成黄色，且很高，高到快接近天花板了。而客厅则不管暗亮与否，一律都不开设窗户。客厅的正面墙上都供奉着一尊神像。后来我打听才知道是他们都信奉神的缘故。原来他们在过年过节办喜事，或来了重要的客人时，都会在饭前祭拜神灵以图个吉利什么的。他们饭厅里饭桌的桌腿很矮，大概只有三十厘米高，饭凳也是等比例的矮小。这对于坐惯了高大桌凳的我们有些不适应。

    听到了楼下喊吃早餐的话后，我们才慢慢的下了楼。

    走进饭厅，看见饭桌上摆放的早餐是金黄色的玉米粥。这玉米粥就是广西人最爱吃的主食之一。玉米粥顾名思义，就是用玉米粉煮成类似刚出生不久的娃娃吃的米糊状的玉米糊。玉米粥喝起来润凉易下喉，有淡淡的玉米味。他们也喜欢把玉米粥拌着米饭吃。下地干农活时，他们通常是不带白开水的，向来带上玉米粥就够了。因为玉米粥既能解渴又能去饿，所以用他们的话说，我们米饭可以不吃，但玉米粥不吃是万万不可的。

    外婆还制作了许多泡椒和辣腌豆角，最多的要数酸泡葱头了。泡椒和辣腌豆角我是不喜欢的，因为我受不了它们的巨辣。至于酸泡葱头，我倒是十分的痴爱，因为在酸泡葱头上放些白糖，那酸泡葱头酸酸甜甜中夹着些葱的小辣和葱香的味道，吃起来好极了。

    第二天，我们就去嫁在邻村的姨妈家做客。见面了，一会的寒暄后，同样因语言不通而没有更多的交流。在姨妈家里，我们唯一可以聊天解闷的就是姨妈她九岁的孙女。可别看她年纪尚小，但聊起来天能说会道的，知道的还真不少，上四年级的她，读书也厉害。可能是穷人家的孩子都比较早懂事吧。因此，我们也没把她当小孩来聊。最难得的是，她跟我们也聊得很投缘。

    姨妈看我们待久了也是怪无聊的，便叫她孙女带领我们去她家小果园里摘龙眼。对我来说，真是什么话也没有这句话来的更让我高兴了。因为我向来都很喜欢爬树，摘水果就更不在话下了。享受摘水果过程的那种乐趣，更喜欢吃自己摘的水果。

    姨妈家的龙眼果园在水田的旱地上，龙眼旁则种的是水稻和一大片的茶园。虽然龙眼树上的龙眼已所剩不多了，都是些在树顶比较难摘的地方，龙眼这样来的不易，摘起来就更刺激。我来到一颗龙眼树前，仰头一看，瞧见那树梢上早已熟透了硕大的龙眼中，有一些饱满的被烈日晒得果皮都爆裂了，露出了乳白剔透的果rou来，所以招来了许多黑色蚂蚁和麻雀在吃。我已经馋的等不及了，马上蹬腿爬上树，折下一串龙眼来，坐在树枝上，扯下一颗最大的龙眼，剥去皮塞，进嘴里，一牙下去，果汁四溢，满嘴香甜。这么好的龙眼不尝还好，一尝就收不住嘴，总觉得还没吃过瘾。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摘龙眼摘得这么心甜神爽，第一次吃龙眼吃得这么狼狈不堪。最后，我一嘴果汁，一身蚂蚁，一脸喜汗，一袋龙眼和一片欢笑的回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太阳没有那么热辣的时候，我就带上相机独自一人到村子的山坡田间拍摄。特别是当我看见田间大片绿茶园和小片的桑田时，我除了把这些美景记录在相机里，我还情不自禁的漫步在茶园桑田间里，那感觉也不比陶渊明的悠然见南山差，真是叫人舒心愉快。

    正由于我的这种流连忘返，而闹出了一个趣事来。

    到傍晚吃饭时，大家见我还没有回来，姨妈就叫她的孙女骑自行车去找我回来吃饭。因我在田地里，所以她没有找着我。迫不得已，姨妈只好自己亲自出来找我。正巧我回到半路时就遇见了姨妈，我便有些不意思的跟着姨妈回去。准备吃饭时，却又发现父亲不在。这时姨妈的孙女才说，父亲刚才骑自行车找我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无奈，姨妈又出去找父亲去了。一会，父亲回来了，姨妈却还没有回来。搞得大家像捉迷藏似的，没办法！表嫂只好又叫她女儿去找姨妈回来。几分钟后，她们俩都回来了。大家都坐下，就边吃饭边拿这事说笑。

    晚饭后，我们看天色也差不多了，便辞别回舅舅家。

    在夕阳西下清风揉脸的傍晚，我们一家人行走在风光秀丽的乡村小路上，说说笑笑慢步地往舅舅家走去。此时此情景，还有什么时候能比此刻更让我感到一家人在一起时的幸福呢！

    在这几天中，我们让外婆感到最快乐的是，当我和meimei发现外婆的钥匙扣坏了和她戴在脖子上系吉祥物的链子已生锈了时，我和meimei就去街上买一个钥匙扣和一条红绳子给外婆换上。我们帮她弄好后，她老人家开心得不得了了。我们从她幸福的笑容里可以看出，外婆她老人家不需要我们对她做多大的事儿和给她多贵重的礼物。只要我们多关心一下她，多跟她聊聊天，用心为她做点微不足道的实事，做到这样她就会由心的感到无比幸福快乐的了。因此，我明白了爱老人不是用物质的多么昂贵和数量的多少来衡量的，而是用我们的心从小事中去行动。

    我们是在第三天傍晚与外婆离别的。离别时，我边走边留恋地回头看，看到的是站在路边，在夕阳下目送着我们久久不愿离去有些驼背的外婆，直到我们远去得再也看不见白发苍苍的外婆为止。